第47章 第 47 章
赖瑾的原计划是开春做出茶买好铁就走, 可赖瑶临盆在即,当然是不能现在就走的。世上哪有当弟弟的在姐姐家好吃好喝住了好几个月,等姐姐要生孩子了, 正是需要娘家人的时候, 弟弟走了的道理。
开春了,赖瑾的大军丝毫没有开拔的迹象,方稷的二叔忍不住上门问赖瑾:“不知将军何日起程, 在下好设宴相送。”
直白得就差明说你赶紧滚了。赖瑾毫不客气地回道:“不着急,我姐还没生孩子呢。”
方二叔的表情差点没绷住,道:“你身为镇边大将军、边郡郡守,哪有久留梧桐郡的道理。大军在梧桐郡已驻扎有五月之久,多留一日,便多耗费一日粮食, 这可是三万多人。”
赖瑾说:“说得好像走在路上就不用吃粮似的。”他抬眼睨向方二叔, 道:“我姐夫连个庶出兄弟都没有, 他要是没有小孩子的话, 你儿子当是与他最亲近之人,若是有个好歹, 便能继承他的家业。你不会是对我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想法吧?”
方二叔气得当场翻脸,站起身叫道:“你——”
赖瑾说:“你什么你,我住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来赶我,我姐姐眼看要生孩子了, 你来赶我走。我的大军吃的是我的粮, 又没吃你的粮, 你如此着急作甚?”
方二叔知他难缠得紧, 见他说得如此难听, 骂道:“我好意相劝于你,你竟如此不知好歹,哼!”
赖瑾越想越觉得方二叔要害他姐,蹭蹭地跑去告诉赖瑶,说:“生孩子时千万小心些,我就守在外面,带着刀!谁要是敢在这时候跟你为难,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管叫他好看。”
赖瑶上头没有公公婆婆,自己一身武艺能打能战,同成天只知道投壶绣花家长里短的妯娌们说不到一起去,极少往来,倒是族中有些长辈过来摆谱,叫她让方稷挡回去了,日子过得还算悠闲舒心,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遭,不由得添了几分防备。
赖瑾想到后宅阴私手段,问:“有没有人给你吃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屋子里有没有让人悄悄放伤胎的药?赶紧查查!”
赖瑶说:“没有。你忘啦,我们家出来的孩子,谁的院子不是防得滴水不漏,莫说外人,亲兄弟都不让进。”以前主要是担心从赖瑾那得来的容易泄漏出去惹出祸事,后来就养成习惯了。
赖瑾道:“也是哈。”他再看看赖瑶的圆滚滚的肚子,想着都安安稳稳地怀到现在,显然没什么事,稍微安下心来。他又想想,还是不放心,叮嘱道:“你每日多走动,多活动,生孩子好生点。”
赖瑶一个习武之人,哪坐得住,天天走动,哪怕现在身子笨动不便舞枪弄棒,也得每日适当活动几下。她说道:“知道啦。”比她阿娘还要啰嗦。满府上下,最话唠的就是小七。
赖瑾又问过她稳婆安排好没有,是不是可靠可信的,生产的时候房里有没有安排婆子、侍女陪同,等客到肯定的回答后,这才离开。
赖瑶见他这么不放心,又把院子里外和产婆都查了遍,以确保无虞。
赖瑾担心万一赖瑶生孩子的时候他在军营没赶上,连门都不出了,天天待在院子里画图样。
他见过缝纫机,也见过干洗店的老板娘踩缝纫机换拉链,知道大概样子和怎么使用,可缝纫机要怎么把针缝到衣服里呢?他有点弄不懂。
他只得先画出缝纫机的草图,再天天拿着针、线和布琢磨。到底是要怎么把这手工缝制,转化成机械生产呢?
手工缝衣服效率极其低下,再加上待遇给的好,工人缝的衣服的产出量连她们的伙食费都挣不出来。毕竟吃的是别处运来的高价粮,还有肉和水果,那开销比起别人养军队都大。一天又只工作八小时,还六天一休。萧灼华每回算账都格外心疼,怀疑制衣作坊再开下去,会不会把他的家底赔掉。
赖瑾对机械设计这一块是真没什么天赋,想了两天,头发都快揪掉了也没琢磨明白,索性把方士泽叫来,把缝纫机图给他,将操作方式讲给他听,让方士泽找工匠去琢磨。
他说道:“做出来者,我赏一百贯铜钱!”一百贯铜钱是十两金子。他现在已经知道外面的金子不好换,决定留着压箱底,轻易不拿出来花了。
方士泽接过图纸看了又看,道:“缝衣服的?机器?缝纫机?”
赖瑾点头。
方士泽又道:“除了这块面板是木头制成的,其余的都是铁制的踏板、轴承,还有皮带?皮带是什么皮?牛、羊、鹿?”
橡胶做的皮带啊,可没有橡胶。赖瑾说道:“我知道铁贵,但机器造出来可以用很久,且可以大大提高效率,这钱能挣回来。至于皮,什么皮好用就用什么皮,若是脚踏板和皮带之事无法解决,改成手摇式也行,再慢慢改良就好。”
方士泽作为成国公的头号心腹谋臣,对于赖瑾的种种行为已经是见惯不怪。他盯着缝纫机看了半晌,默默地揣着图纸走了。反正已经搜罗到许多工匠,天天养在大营里闲吃粮食,让他们愁去吧。
赖瑾送走方士泽,长长地松了口气,终于不用自己扯头发愁到头秃了。
他给自己沏了碗茶,刚喝上,赖瑶院子里的侍女过来了,唤道:“瑾公子,发动了。”
赖瑾茫然道:“发动什么?”兵变吗?啊呸!梧桐郡的兵,除了他姐夫的就是他的,哪来的兵变!他随即一醒,跳起来叫道:“要生啦?”
侍女应道:“是。”
赖瑾迈步就往外走,走了两步想起来,又蹭蹭跑回房,把宝剑挂在腰上。想想,这玩意儿就是个装饰用的,不是自己惯常用的武器,于是把宝剑解下来,提上自己的大刀就去了。
顺利就一切好说。要是保大保小,或者是谁要闹产房,他的大刀可就不客气!这种时候姐夫的脑袋也是可以劈的。
萧灼华刚踏进院子,就见到赖瑾气势汹汹地提着刀出来,一副要同人拼命的模样,吓得生生刹住脚步,问:“发生何事?”
赖瑾说:“四姐要生啦,我们去保护她生孩子。”他看萧灼华愣在原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说:“同去。”
玉嬷嬷跟在萧灼华的旁边,见状看看赖瑾手里的刀,再看看被拽着走的自家公主,心道:“生孩子需要拿这么大的刀么?”她担心出事,赶紧跟上。
阿福、阿寿见到自家将军这副阵仗,立即把侍卫全部点上,连驻扎在隔壁小院的骑兵和护卫都叫上了。他们虽然不知道将军紧张些什么,但是瞧这架势,把兵带上准没错。
赖瑾因为带的人多,又是长住,住的是单独大院子,离主院稍微有点距离。
他比住在主院旁边的方稷二叔家要离得远一些,因此赶到的时候,方稷的二叔、二叔娘带着三个儿媳已经到了。
方稷的二叔娘正要带着媳妇往产房里去,说生孩子哪有不让长辈看着的道理。
因为之前赖瑾来了回,赖瑶也觉得要保护好自己,已经早早吩咐侍女守好了门,不叫别人进产房。
因赖瑶防得严实,二叔娘一直没找着机会。如今她正在生产,方稷又叫人请去做客不在府里,妇人生产又是一脚踏在鬼关门上,这时候添些乱,可是能要命的。二叔娘受到阻扰,当即指着侍女破口大骂,带着三个儿媳和婆子便要强行往里闯。
赖瑾快步上前,手里长刀用力往地上一戳,铁铸的刀杆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响,将地上的石板都磕出一个坑。他沉声道:“我姐夫呢!”
二叔娘见到赖瑾,吓了一大跳,叫道:“妇人生孩子,你拿刀子做什么?”
赖瑾说:“拿刀砍闹产房的啊。”他问道:“二叔娘,你要不要试试我的刀子够不够快?”
方二叔站出来,叫道:“赖瑾,你放肆!”
赖瑾回头一刀对着他的脑袋便横劈过去,当即把头顶上的帽子都给劈飞了。上次就没同你客气,这次还来闹,真让我的刀不会砍人吗!
方二叔吓得身子一软,要不是身后的仆人掺扶及时,差点滑倒在地。
众儿媳们纷纷噤声,跟看煞星似的看向赖瑾,待看到地上的帽子以及发髻,也都吓到了。
马蹄声飞速靠近,在院门口停下。方稷一路飞奔进来,问:“阿瑶如何?”压根儿没注意到房门口的情况,抬腿便要往房里去。
二叔娘回过神来,指向赖瑾,对方稷叫道:“他拿刀劈你的叔父,还要杀我。”
方二叔站稳后,对方稷叫道:“稷儿,你好不容易有后,我们担心有失,特意过来帮忙,此子心肠歹毒,竟然拿刀劈我。”他一摸头顶,只剩下一点发茬了,脸色又是一白。
方稷今年二十五岁,与他一同长大的那些,孩子都七八岁能拿着弓箭跟着同去打猎了,他的孩子还有肚子里。
如今生产在即,竟然闹起来了。
他想到自父亲过世之后便屡屡跟二房发生不愉快,以及赖瑶告诉他二叔可能有点不好的心思,便不愿再让他们待在这里,刚想叫府兵把方二叔带出去,便见到赖瑾的贴身小厮带着侍卫进来了,且听着院子外的声势,显然把赖瑾的随行护卫都带来了。他心道:“岳丈家的孩子当真心齐。”有这样子小舅子与他同在西边,便是将来天下乱起来,亦能互为依仗,添几分安稳。
他对方二叔说:“刀兵无眼,恐伤到二叔,请回吧。”又让赖瑾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说:“我先进屋看看你姐。”其态度不言自明。
阿福见到方二叔家这模样,哪还不明白,当即搬来椅子放在产房门口,眼神示意旁边的侍卫戒备。
众侍卫站在赖瑾身后,手按在刀柄上,严阵以待。
赖瑾手持大刀,在门口坐下,扬言:“除了我姐夫和接生的,谁进去,我砍谁!”
方二叔转身到另一把椅子旁坐下,愤怒地盯着赖瑾,想告诉他,这是梧桐郡,轮不到他撒野。
可这厮已经从京城一路撒野到这里,从皇帝到英国公府,再到威远侯,俱都在他手上吃了亏。如今执掌梧桐郡的是方稷,自己手上什么都没分到,连个兵都没有,没有实力跟他斗。
他前阵子才因私下偷偷卖铁的事叫方稷撤了官职回家闭门思过,哪怕再不甘心,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赖瑾又是出了名的浑,方才那一刀要是再劈偏半分,自己的小命就悬了,可不敢再试第二刀。他只能愤愤地盯着赖瑾,指着产房道:“那里生的可是我方氏子孙,与你姓赖有何关系。”
赖瑾一听,还要找事。他扭头看过去,说道:“宝宝是从我四姐腹中生出来的,随我四姐姓赖也是可以的。我家和和睦睦,可没有生孩子的时候还有人来硬闯产房闹事害人的。”
方二叔冷笑,不与他逞口舌之能。
方二婶见赖瑾浑不吝,想摆长辈的派头拿萧灼华这个做人媳妇的开刀,看到她衣服上绣的凤凰,以及身旁嬷嬷警告的眼神,再瞥一眼旁边拿刀子的赖瑾,打消了念头。她怕自己也挨劈。
公公婆婆都吃了瘪,方二叔的几个儿媳妇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嬷嬷搬了张椅子放在赖瑾旁边。
萧灼华在赖瑾的身边坐下,忍不住拿眼瞟他,觉得他这样子真威风,像尊门神。
产婆由赖瑶派出去的婆子拉着,急急忙忙地进了院子,直奔产房。她刚到门口,瞧见赖瑾拿着大刀坐在旁边,吓了一大跳。
赖瑾看到产婆提的筐,里面装的剪刀只有刃是新磨亮的,上面还挂着水,刀背上沾着锈迹和陈旧的血污,也是吓了一大跳。
他叫道:“阿福!”抢过产婆的筐,交给他,叫道:“剪刀拿去磨干净,不要留一点锈和脏东西在上面,磨完后用开水煮过,再拿烈酒浸泡。烧开水,待会儿要用的布,特别是擦伤口的,必须用开水烫过。”
阿福赶紧领命而去。
赖瑾又扭头对产婆叫道:“你就拿这个给我姐接生啊。”
产婆看到他们这又是刀又是兵的,还都盯着自己,连接生工具都给抢了,吓得跪到在地,战战兢兢道:“我……我一直都……都是这样接生的,没出过差错。”遇到难产的,那是没办法。妇人生产就是看命。这时候,这话自是不能出口的。
赖瑾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说:“你就不怕用这么脏的剪刀给人家孩子造成感染发烧……”后面的话不吉利,咽了回去。
发烧?产婆赶紧解释道:“刚出生的孩子体弱,有点发热很常见,熬过去就好了。”
那没熬过去的呢?方稷原本还两个弟弟,一个生下来不久就高热不退病死了,另一个在五岁的时候夭折了。他快步来到门口,叫道:“听小七的!”
赖瑾解释道:“剪脐带有伤口,沾上脏东西是会感染化脓发烧的。铁锈是最不能沾伤口的,别人留在上面的血污也不能沾。有些病是通过血传染的,血渍留在剪刀上久了会生出有害的东西,也会感染伤口的。”
方稷想到赖瑾的不凡之处,自是信他。事关妻儿生死,他连连点头应下,又感激地朝赖瑾抱拳,又再次交待产婆可不能有失。
产婆想说没曾听说过这些,可瞧见这俩,一个是郡守,一个敢拿刀堵门,不敢言语。
赖瑾不怪产婆,毕竟过于落后。
他把产婆拉起来,放柔声音,将各项卫生事项仔仔细细叮嘱遍,等到阿福把磨好的剪刀用烈酒泡着端过来,将把盆交给她。他说道:“你莫怕,好好接生,照我说的做好,顺利接生下来,我给你十两金子。我姐就交给你了啊。”
产婆一听,原来是郡守夫人的弟弟,心道:“这兄弟真不错。”心下稍安,道:“那我进去了。”
赖瑾给他让开路。
产婆进屋,便把方稷强行请出产房。
方稷比赖瑾还紧张,额头上全是汗,手脚都在抖,不停地看赖瑾,想求点安心。他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小七亲自守在这里,必会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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