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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车队又行了半月,  步入处暑节气,烈日杲杲,椅席炙手,  礼部尚书将元利康叫到车队前头,  问他何时能降雨。

        元利康笑道:“若是没有估算错,  不日就会降雨。”

        钦差们将信将疑,  不过依着老一辈的经验,过于闷热下,  天气会骤变,该到雨润万物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隔日傍晚,电闪雷鸣,  一场大雨如期而至,登时簟纹如水,清凉舒爽。

        车队负雨前行,  钦差们穿着蓑衣,哼着山歌,  很是惬意。

        不比旁人的酣畅,  元佑望着斜飞雨帘,隐隐生出担忧,按这雨势,  不出两个时辰,  河面就会猛涨,而按照舆图上的路线,他们即将抵达一条湍急大河,河面只有一座桥,每逢洪涝就要修缮一次。

        “告诉队伍,  加速前行。”

        然而,土地泥泞,马匹频频打滑,行路难矣。

        等他们抵达湍河时,大桥已经塌陷,附近的官兵和百姓正在打捞被河水冲跑的家当,场面混乱。

        车队被迫停在雨棚中,元佑披上蓑衣和斗笠,没顾礼部尚书的劝阻,走到了河边查看灾情。

        若非榆林镇情况紧急,朝廷也不会派钦差于夏日出行,遇见灾害天气,路程不知要延误多久。他伫立河畔,望着混着泥沙的河水,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如今只能更改行进路线了。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与礼部尚书等人重新规划路线时,雨棚里忽然蹿出老鼠,惊吓到了拉车的马匹,马匹嘶鸣着扬起前蹄,甩开车夫,朝雨棚外奔去。

        棚里乱作一团,而跑出雨棚的两匹马还分别拉着殊丽和庞诺儿。

        庞家郎君们正站在车外观察雨势,见状,合力稳住了自家小妹那辆马车,可由于马车的冲劲儿,庞诺儿还是飞出车门,脸朝地砸在泥巴上。

        “呜呜呜——”

        她爬起来痛哭,几个兄长围上前,不停地安慰,全然没去理会另一辆马车。

        不远处的侍卫们倒是想要稳住殊丽的马车,可马匹已经奔出很长一段距离,加上惊吓过度,不听指令,载着殊丽冲向河畔。

        “有马车,快闪开!”

        “啊,里面有人!”

        河畔的官兵和百姓急急避让,眼看着马匹张大嘴巴往里冲,可就在前蹄即将踏入河水的一刹那,马匹突然顿住身形,扭胯狂转半圈,沿着岸边疾驰。

        殊丽却因为惯性被甩了出去,落入了湍流中。

        “有人落水了!”

        官兵和百姓们急呼,不停用手里的网兜和竹竿施救。钦差和侍卫也相继跑了过来,可水势大急,无人敢下水捞人。

        这时,一抹莲灼身影猛地闪过众人视线,在岸边追逐着水中的女子,待众人也跟着追过去时,那人纵身一跳,将缠在腰上的麻绳抛给身后的人。

        见状,几名将领扑了过去,用力拽住麻绳一端。

        元佑顺着水流去捞殊丽,却只碰到了她的头发。

        殊丽被甩进河中时,意识还算清醒,不停抓着周围的浮木,可随着鼻腔进水,她渐渐难以呼吸,浑身寒凉,抱着浮木看向前来救她的男子,却无力递出手

        身体被大水冲向下游。

        元佑嗤骂一句,来不及权衡利弊,掏出匕首割断麻绳,朝殊丽“追”去。

        伴着岸边人的疾呼,两人顺流而下,元佑猛凫几下,拽住了殊丽的裙带。

        “抓住我!”

        殊丽意识渐失,堪堪伸出手,却被河中的巨石撞击到后背和脑袋,眼前一片昏花

        意识愈来愈模糊,鼻腔被水堵住,嗓子也含了泥沙,呼吸不畅,她难受的要命,想要咳却咳不出来。

        雨幕中,元佑将殊丽放在膝盖上,用力拍打她的后背,还掐开两指抠向她的嗓子眼,见她吐了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肤色偏白,经这么一折腾,更为苍白。殊丽跪坐地上,弓背不停咳嗽。

        元佑筋疲力尽,仰倒在地上,华贵的衣衫被水浸透,皱巴的不成样子,他却毫不在意,只盯着灰蒙蒙的天空,陷入自我的矛盾中。

        以他冷漠的性子,不该不顾自身安危,奋不顾身去救她才是

        大雨冲刷着身体和面庞,他抬手搭在额头上,逐渐烦闷起来。

        殊丽咳完,才发现自己的裙带被扯开,松松垮垮贴在身上,她背过身去系好双耳结,气若悬丝地问了句:“你还好吧?”

        元佑淡淡道:“没事,你呢?”

        殊丽转过身,慢慢靠过去,见他脖颈上有道血痕,想是被河中的碎片所伤,“我没事你受伤了。”

        元佑蹭了下脖子,确认没有大碍,才缓缓坐起身,双手抵在身后,问道:“还能走吗?”

        殊丽爬起来,点点头,主动伸出手,将他拉了起来。

        两人一瘸一拐地往回走,谁也没有再开口,直到殊丽肩头多了一件大衫。

        她转眸,想要道谢,却觉得一句“谢”很是苍白,不如记在心里。

        大雨初歇,云消雾散,晴飔阵阵,输送清凉。

        元佑在另一架马车里换了衣装,端着当地人送的汤饼走到殊丽的马车前,也不管里面的人是否换好了衣裳,掀帘走了进去,“给你的。”

        殊丽刚掩好衣裙,头发还未绾,蓬蓬松松地垂在腰间,苍白的脸上浮现两朵可疑的红晕,“有劳。”

        变得礼貌了元佑没应答,将碗筷摆在炕几上,“那两匹马不能用了,正在从附近寻找马场,车队要暂时在此落脚,你若累了就歇下吧。”

        殊丽拿起梳子通头发,随意问道:“为何不能用了?”

        它们没受伤,只是惊吓过度而已。

        元佑仰躺在小塌上,双肘撑着身体,浑不在意道:“不忠者弃之。”

        “它们是马匹”

        “一样。”

        殊丽听过许多关于战马与将士的故事,便没有多言。

        为自己绾起一个简单的发髻后,她端起汤碗抿了几口。

        日光斜射入窗,照在她的侧脸,映得她瞳仁更为清透。

        元佑凝着她,见她发髻松垮,几缕垂在额前、耳边,比规规矩矩盘发时慵懒随性许多,一时看愣了。

        殊丽看过来时,他没来得及收回视线。

        “你吃了吗?”

        元佑移开眼,彻底躺在塌上,“吃完才问我?”

        “我忘了。”

        元佑不理她,闭眼假寐。那会儿,在收拾完车厢内的狼藉后,他留殊丽在车上,自己去附近寻找吃食,恰好遇见过来送菜的热心肠百姓。

        道谢后,他坐在河边吃了一碗汤饼,自嘲地笑了,哪会想到有朝一日,又落得这般狼狈,一身疲惫之下,还要自己收拾马车,自己寻找热乎饭菜。

        原本可以让车里的女子来做的,可不知为何,还是自己揽了粗活。

        他翻个身,背对殊丽,烦躁感愈来愈浓烈。

        殊丽舔下唇,犹豫着走上前,将塌角叠放的毯子抖开,轻轻盖在他身上,又取出药箱,拿出了金疮药。

        当清凉的膏体蔓延在脖颈的伤口时,元佑睫毛微颤,掀开眼帘,“你做什么?”

        殊丽放轻指尖的力道,“给你涂药。”

        元佑坐起来,瞥了一眼腰上的毯子,意味深长地问:“你不像是会真正关心他人的女子。”

        就是说她心机又心黑了,殊丽胸口闷闷的,指尖都跟着僵硬了,不过想想也是,她和元佑一直就不对付,甚至想过给他设绊子,以他的小心眼,不可能不对她设防。

        “你救我一命”耳朵开始发烫,她感觉自己再说下去就会浑身发红,“你睡吧。”

        元佑盯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蛋,哑声道:“离我远点,我可不是柳下惠。”

        倾国倾城的美人主动来示好,那曼妙滋味,不是言语能描绘的,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心防在逐渐塌陷。

        殊丽慌忙退开,有一瞬间觉得他本能发出的沙哑声与天子极像,是她骨子里畏惧的。

        两人各揣心思,将就着过了一个晌午。傍晚时分,漫天晚霞斜照大地,几只鸬鹚梭巡河畔,偶尔发出鸣叫,周遭都安逸了下来。

        庞六郎跟附近百姓打听到了一处马场,便带着侍卫寻过去,没一会儿,就牵回两匹马,匀给元佑一匹,“元兄觉得如何?”

        原本是为了炫耀自己挑选马匹的眼光,可元佑检查马匹后,中肯道:“这马烈性强,不适合拉车。”

        有些马血统纯正,飞驰如电,却野性难驯,眼下时间紧迫,没有精力和时间去驯服野马。

        庞六郎不大高兴,“不识货。”

        元佑懒得争辩,拉着匀给自己的马,按着侍卫说的地址找了回去,换了一匹壮实的温顺马匹。

        不出元佑所料,几位上将军一见庞六郎牵来的马,纷纷摇头。

        “你没上过战场,不懂马,这种烈马适合作战,不适合拉车,白花银子。”

        庞六郎不听劝,牵着马匹走向庞诺儿。结果途中就状况频频,不仅耽误了行程,还丢尽颜面。

        若是庞大将军在,非把这个纨绔儿子踢下马车。

        车队重新规划了路线,好巧不巧地,将要途径天子四弟宣王的封地,也就是齐王曾经的封地。

        这里土地肥沃,百姓富足,是个繁华欢闹的城池。

        元佑坐在车廊上,闻着深巷都藏不住的桂花酒香,微勾唇角,恰有一片桂花瓣落在眼帘,他抬手拿下,碾在指尖。

        宣王府临湖而建,面阔五间三启,丹墀石阶,巍峨庄严。

        因是突然造访,礼部尚书在叩响王府大门时,王府的门侍还是从旁边的小门探出脑袋,全然没有一点儿面见钦差的心理准备,“几位可有拜帖?”

        在封地,诸侯王是一方霸主,当地及附近乡绅、商贾拜见时,必须提前送上拜帖,而想要真正见面到本人,不知要等待何年何月。

        礼部尚书身负皇命,自然不能从小门进入,他朝门侍招招手,晃了晃提早写好的拜帖。

        没一会儿,宣王带着府中幕僚匆匆走来,爽朗的笑声回荡在门廊中,“贵客登门,有失远迎!”

        殊丽半掀开帘子,看向一身蟒袍的年轻男子含笑走来,男子二十来岁,黛眉月目,菱唇榴齿,生得不及天子俊美,却有一股阴柔之美,与周太妃有几分相像,却比周太妃的眉眼更为精致,不过,这位亲王的个头倒跟几个兄弟相去甚远,还不及十六岁的煜王高。

        面对亲王,所有钦差和侍卫行了跪拜礼,除却一脸淡薄的元佑。

        宣王扶起礼部尚书时,自然瞧见坐在马车上如大爷般的元佑,他挑挑眉头,笑着走过去,“这位大人是?”

        元佑耷着眼皮,与之对视,丝毫没有瞧见大权贵的怯懦和敬畏。

        殊丽跪在马车旁,不懂元佑为何如此狂妄,难道说,他在见了天子时也不跪拜?不过,她好像从未见过两人同进同出

        礼部尚书走上前,对宣王耳语几句。

        宣王慢慢点了头,心道原来是天子近臣,难怪敢大摇大摆地摆谱。

        可恶,好气啊。

        不过,场面上的人又岂会当场失去风度,他维持笑意招待众人步入王府,还让管家去备膳。

        走在中间的庞诺儿扯了扯庞六郎的衣袖,“六哥,宣王殿下娶妻了吗?”

        庞六郎小声道:“宣王曾有过一个小青梅,据说是扬州一带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女,两人自幼相识,可惜那女子福薄,病殁去了,宣王悲痛过度,宣布永不娶妻。”

        如此痴情,哪里像是皇族子弟啊,连庞诺儿这样的刁小姐都被宣王感动到了。

        殊丽走在他们身后,闻言顿了下,扬州她的老家

        走进二进院,女客和侍从被安排在客院,钦差们则随宣王去了水榭,很快,那边传来欢歌笑语。

        府中的婢女们端着银碗玉勺,齐齐朝水榭走去。

        殊丽和庞诺儿被安排在一个客房的左右卧寝中,彼此都不乐意,不过,比起庞诺儿的忿忿,殊丽淡然许多,左右凑合一晚,明日就会启程,就当对面住个臭无赖好了。

        王府处处雕阑玉砌,闲得无聊,殊丽坐在池边的凉亭里喂鱼,看着锦鲤们张着嘴巴凑过来,甚觉有趣,故意将鱼食扔去别处,成团的锦鲤游向那边,浮出水面的鱼鳞在银月下呈现出各色光芒。

        庞诺儿从窗前探出脑袋,哼了一声“少见多怪”,“砰”的一声合上了窗,气呼呼地坐在圈椅上。

        宣王怎可将她和一名宫女安排在一起!

        稍许,王府婢女送上膳食,因自己和殊丽的那份没有任何区别,庞诺儿越想越气,将饭菜一推,拿出包袱里的点心充饥。

        殊丽用膳后,将碗筷放在托盘上,置于窗前。

        当婢女来收拾碗筷时,发现有一份压根没有动过。

        此事很快传到了宣王耳中,宣王那张阴柔的脸上浮现出讥诮,等回到书房时,对身侧的幕僚道:“难怪母妃来信说陛下不待见庞家女,看来不是陛下对庞家有顾虑,而是单纯看不上那女子。”

        幕僚:“殿下故意让人送一样的饭菜过去,是为了试探庞家女?”

        “正有此意。”宣王抱起地上的白猫,理了理它的长毛,“传下去,夜宵和早膳还送一样的,看她吃不吃。”

        “殿下就不怕她日后做了皇后,报复咱们吗?”

        “这有什么,她是官家小姐,那另一个女子还是钦差呢,本王对她们一视同仁有何错?”

        “听说那女子是尚衣监的掌印。”

        “那不重要,”宣王叼着笔杆子后仰,双脚搭在桌边,很是随意,“本王只想调查清楚那个叫元佑的钦差是什么来头,你着手去办吧。”

        自己就够清傲了,那个男子比他还不可一世,真真是遇见对手了,有意思。

        夏日善变,携风带雨,雨势转大时,噼里啪啦拍打在客院的芭蕉上。

        殊丽坐在窗前,舀着碗里的糖水,而东卧窗前的夜宵,依然纹丝未动。

        殊丽看着大雨,想起元佑脖子上的伤,不确定他有没有换药,这么想着,她向府中婢女借了一把伞,推门走出去,却在迈下石阶时顿住脚步。

        实不该主动去招惹他

        一来人多口杂,传到天子耳中对他们没有好处。二来元佑本身就是个极度危险的人,她不该羊入虎口。三来,这里是王府,人生地不熟,走错屋子可就说不清了。

        如此想来,她收起伞退回房中,可脑海里不停浮现出元佑护她、救她时的场景。

        次日一早,雨势仍不见小,礼部尚书无奈,只能再耽搁一日。

        眼看就要抵达榆林镇,却连连遭遇暴雨,可如何是好?

        而车队中,最着急的人莫过于庞诺儿,她是真的不想再风餐露宿,过野丫头的生活了。

        “小姐,王府送来早膳了。”扮作小厮的贴身丫鬟端着饭菜走来,眼里带了点怯怕,“小姐要起用吗?”

        庞诺儿板着脸,对镜描眉,“放窗台上吧。”

        热气腾腾的早膳飘出清香,小丫鬟嗫嚅道:“刚听钦差们说,要在王府耽搁一日,小姐总不能一直吃点心”

        又要耽搁一日!

        庞诺儿忍不住拍了一下妆台,拍到了手里的眉锭,染了一掌心,她嫌弃地抬起手,蹭在小丫鬟的衣衫上,“去跟府中管家说,再为我单做一份。”

        她绝不要跟殊丽那个贱婢吃一样的东西!

        “小姐,这是宣王府”

        亲王府邸,哪容她们放肆。再说,府中管家又不傻,怎会不知客院的情况,定是有人授意,才会每顿都送一样的饭菜。

        庞诺儿再气,也不敢在宣王面前摆架子,一怒之下,敲开了对面西卧的隔扇。

        殊丽拉开门时还未清醒,一头乌发乱糟糟地披散在肩头,却有一种凌乱的纯美感。

        这女人天生自带媚态,一颦一笑都勾人的魂儿,连庞诺儿都被她的美貌吸了睛,反应过来时,气呼呼推开她,直奔窗前的小几而去,掀了她的饭菜。

        汤汤汁汁洒了一地。

        她吃不上,自己就能吃得倍儿香。她不是最懂礼数的宫女么,定然不会为了这点破事在王府闹事,那就饿着肚子吧。

        庞诺儿得意地翘起嘴角,迈过地上的饭菜,朝隔扇走去。

        终于还是撕破了外表的平静啊殊丽困意全消,一把拽住庞诺儿的手臂,冷了语气,“做事不要太过。”

        或许,换成别的宫女,在面对嚣张跋扈的娇小姐时,会选择忍气吞声,比如禾韵,可殊丽毕竟是场面上的人,就算是奴籍,底气也比一般的宫女硬得多。

        庞诺儿挣了一下没挣开,一旁的小丫鬟赶忙上前,色厉内荏道:“放开我家小姐!”

        殊丽淡淡扫她一眼,目露轻蔑,压根没把她的凶样放在眼里,“你可以去跟庞家几位郎君告状了。”

        说完,她伸出另一只手,扣住庞诺儿的后颈,将人使劲儿向下压,同时踢了一下她的腿弯。

        庞诺儿身高不及殊丽,又饿了几顿,没有气力,被使劲儿这么一摁,双膝直接跪在了地上,漂亮的衣裙沾染了汤汁和饭粒。

        气氛瞬间凝固。

        一声尖叫盖过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两个姑娘发生争执,钦差和王府中人闻声赶了过去,就见庞诺儿坐在门口,哭得伤心欲绝,身上还残留着饭菜的残渣。

        身侧的小丫头想给她擦拭,却被她推开,就连王府管家的帐也不买,非要宣王过来主持公道。

        庞六郎带着三个庶兄跑来,见自家小妹哭得撕心裂肺,顿时怒火中烧,问过原因后,怒火直冲殊丽,“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

        士族子女被宫婢羞辱,似乎是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儿。

        殊丽站在廊下,淡漠地看着龇目怒喝的贵公子,平静道:“车队出发前,朝廷三令五申,不可浪费粮食。庞家小姐无故打翻我的饭菜,毫无悔意,作为钦差,我给她些教训不是应该的么。”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牙尖嘴利呢!庞六郎怒极,不愿在钦差面前失了庞家的颜面,抬手欲打殊丽的脸。

        长得美又如何,还不是个服侍人的贱婢,他还教训不得了!

        见掌风袭来,殊丽本能后退,漆黑如潭的瞳仁中映出对方的右手,这一巴掌下去,怕是要鼻骨碎裂。

        与此同时,月门前传来宣王的厉喝,“放肆,何人敢在本王府上伤人?!”

        在他的地盘上,绝不允许有人恃强凌弱,欺负妇孺!

        可纵使喊声再有气势,也还是晚了一步。庞六郎那一巴掌,早已掴了下去。

        殊丽避无可避,正当掌风刮过耳边碎发时,眼前突然多出一只修长的手。

        紧紧扣住了庞六郎的指骨。

        赫赤襕衫的元佑挡在了殊丽面前,扣着庞六郎的手指往后掰去,眼帘微耷,慵懒中带着摄人的悍鸷,“动我的人,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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