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
怀胎七个月时, 殊丽感觉身体开始笨重,双腿时常水肿,可陈述白还未回来, 听说那边的事很棘手, 迟迟没有解决。
殊丽虽表现得云淡风轻,却还是为陈述白和将士们捏了把汗。
夜里, 木桃会频繁起身为她按揉双腿, 还会给她哼一些不成调的小曲, 逗得殊丽哭笑不得。
“哈, ”木桃贴在殊丽的肚子上听了一会儿,惊喜道, “大宝儿在踢腿。”
殊丽目光越发温柔,抚了抚鼓起的肚子, “他着急出来吧。”
木桃捂嘴笑,“才七个月, 还早呢。”
殊丽呼吸不是很畅快,起身扯过长衫罩在肩头, “陪我出去走走。”
姐妹二人在充满蛙声和蛐蛐声的小路上漫步, 身后跟着几名提灯暗卫。
“小桃儿,等我生完孩子,就着手给你说亲。”
木桃噘嘴, 嘟囔道:“卸磨杀驴, 我才不要定亲, 我要一直陪着姑姑。”
殊丽失笑, “不是卸磨杀驴, 而是不想让你在我身边蹉跎岁月。到了年底, 你就十五及笄了, 可以出嫁了。”
“有姑姑在,我不觉得蹉跎啊,十五还小,我可不想那么早嫁人。”
曾经,她们在尚衣监的老树下望月,从未奢求过嫁人,只因宫婢的身份摆在那,何谈当家做主母。混迹好的致仕宫女,能争取个良妾,混迹不好的,各有各的悲惨。
如今,她们可以讨论嫁人,可以讨论择夫,甚至木桃愿意,殊丽还可以为她招赘,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宗人府已将封后的册书和宝玺备好,只等天子回来,无论太后和大臣们有无腹诽,只要殊丽愿意,天子就会将凤冠戴在她的头上。
虽然她并不稀罕皇后之位,但有些时候,命运是需要妥协的。要留在陈述白身边,就必须承受凤冠的重量,这并不是她为孩子做的妥协,而是为了陈述白。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远离他。
姐妹二人继续并肩走着,殊丽不再劝说,今后的路,她会成为木桃头上的油纸伞,为之遮蔽雨雪,无论木桃今生能否遇见良人,都会有她这个依靠。
月出月落,一晃到了枫叶染红的时节。
殊丽临盆。
皇长子即将出生,不得有闪失,太后也顾不得面子,想将殊丽接入慈宁宫,却被元栩和宋老太师截胡,将殊丽接去了燕寝。
元栩等人候在殿外,听着里面传出痛苦的呻/吟,焦急不已。
木桃、晚娘和陈呦鸣守在内殿,同样焦躁不堪,因为殊丽难产了。
晚娘来回急走,“她是个心思重的,什么事都往心里藏,就算再愁苦也不讲出来,瞧瞧,还是愁坏了身子,都怪陛下,说三个月回来,却去了七个月!”
木桃捂住她的嘴,“可得小点声,隔墙有耳。”
产房内全是稳婆、医女,指不定就将这话歪曲传了出去。
陈呦鸣也是极为担忧殊丽的情况,隐约感觉出元栩对她们隐瞒了什么,并且也瞒住了煜王。
听着殊丽痛苦的嘶喊,她心里乱糟糟的,走出殿门,朝元栩勾勾手指,“元侍郎借一步讲话。”
元栩走过去,像是有所感知,没有应答,等着她发问。
陈呦鸣抱臂问道:“陛下是不是出事了?”
“是。”既已到了临盆的日子,元栩觉得没必要再瞒下去了,“陛下在镇国公的葬礼上遇袭,胸口中了一刀。”
这下,换陈呦鸣惊掉了下巴,“陛下可有性命之忧?!”
“很重,难以痊愈”
“不是说在镇国公离世前,就稳住了那边的部下吗?”
“稳住是稳住了,可不排除有人假意臣服,当初榆林侯的旧部不就是个例子么。”元栩眸光深沉,缀着点点幽暗,“人心是最难把控的,公主应该早就知晓。”
陈呦鸣捏下发胀的额,心道陛下的伤势必然很重,若非如此,怎会在金陵那边修养两个月不止。
元栩的声音不小,守在殿外的宫人们听得真切,不出一刻钟,就传到了一些臣子的耳中。
大理寺天牢内,一名官员提着食盒走到陈斯年面前,递给他一张纸条。
“陛下遇袭,伤势难愈,自顾不暇,正是咱们夺权的大好时机!”
朝中的确还有一批陈斯年的眼线,包括大理寺中的某个高官。
看完纸条,陈斯年将纸揉成团塞入口中,不紧不慢地吞咽下去。
牢外的官员迟迟得不到指使,咳了下,“如何?”
陈斯年凝着牢中狭窄的铁窗,幽幽问道:“那女人生了吗?”
到这个节骨眼,还有心思去管准皇后生没生产?官员不悦道:“还望宣王以大局为重,如今,我等在朝中提心吊胆,就怕哪一日被陛下查出身份,秘密处决。”
“及时收手不好吗?”
“殿下!”官员脸色愈差,“您若歇了心思,就尽早告知我等,我等也好另作打算。”
陈斯年歪头,意味深长地笑道:“我若歇了心思,今日所饮就是鸩酒吧。”
官员沉默,而沉默往往代表着不友好。
“我这一辈份,只有五个皇子,老三和老五都是陛下的亲信,你们左右不了他二人,所以你所谓的另作打算,是打算在了老大身上吧。我倒是识别不清,老大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
官员哼了声,“这就不劳殿下操心了,殿下若不识趣,也休怪我等翻脸不认人。”
说着,他站起身,拍了拍手,马上就有拎着粗铁链条的狱卒走上前。
官员掸掸衣袖,轻飘一句:“送他上路。”
几名狱卒提着哗啦作响的链条,走进了牢门
“哇!”
随着一声洪亮的啼哭,产房内传来稳婆的喜报:“娘娘为皇室添了一位小公主!”
木桃第一个冲进产房,跪在了床前,握住了殊丽的手,“姑姑生了,没事了。”
陈呦鸣头重脚轻地走进去,不知要如何告知殊丽天子遇袭、重伤难愈的情况,她呆呆看着殊丽,眼中含泪。
不明情况的殊丽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孩子。
稳婆为婴儿清洗后,裹上万字团寿锦被,递到了殊丽面前,“娘娘瞧瞧小公主。”
木桃小心翼翼抱住孩子,这个动作,她练习了无数遍,“姑姑快看,大宝儿可真漂亮。”
后走进来的晚娘抹了把泪,心想紫不溜秋的,哪里漂亮了,不过这是殊丽的孩子,她怎么看怎么喜欢。
刚经历了一场难产,殊丽浑身乏力,没办法去抱孩子,只轻轻摸了几下,就叫稳婆抱走了。
慈宁宫内,太后在听说殊丽生下一个女儿时,心境极为复杂,一时不知该不该去瞧瞧孩子和孩子的生母。
倒是太皇太后,托着病弱的身子,过来探望了殊丽,也如愿瞧见了曾孙女。
垂暮的老人普遍喜欢孩子,太皇太后也不例外,抱了好一会儿,被煜王送回了福寿宫。
两刻钟后,殊丽开始第一次为大宝儿喂奶。
小家伙不仅不闹人,还本能地努起小嘴,眯着眼睛寻找奶源,很快趴在殊丽怀里吸吮起来。
咕咚咕咚喝鼓了肚子。
紫不溜秋的肤色与殊丽雪白的肤色形成对比,很难想象这会是个漂亮的女娃娃。
木桃还在夸赞孩子漂亮,弄得晚娘哭笑不得,只有陈呦鸣倚在窗前心事重重。
察觉到陈呦鸣的情绪,殊丽问道:“公主怎么了?”
陈呦鸣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化为无奈的笑,“皇室添丁,多愁善感了。”
在殊丽眼中,陈呦鸣可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这会儿身子实在疲乏,没心思多想。
深夜,殊丽睡不踏实,一醒来就寻找孩子。
木桃守在乌木小床前,宽慰道:“大宝儿很好,呼呼大睡呢,姑姑别担心。”
殊丽躺回床上,等再次醒来时,天色尚早,窗外灰蒙蒙的,木桃和大宝儿却不见了身影,床前坐着一道身影,于烛光中静静看着她。
殊丽彻底清醒,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
“你何时回来的?”
男人凤眸似海,有着殊丽看不懂的深情,他走到床前,附身抱住她。
殊丽一惊,小幅度挣扎起来,“我身子虚弱,你别乱来,陈述白!”
为何侍卫和宫人没有发出一点儿动静?为何木桃和孩子会不在屋里?疑惑诸多,殊丽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僵在他怀里,“你何时回来的?”
“刚刚,这几个月辛苦了,抱歉没有陪在你身边。”
男子的声音又低又哑,很是疲惫
意识到问题,殊丽心里疑云更浓,她使劲儿嗅了嗅男人衣衫的味道,龙涎香,还有浓浓的血腥味!
他受伤了!
心中升起担忧,她捧起男子的脸,发现他目光空洞,薄唇泛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不对。
用力掰开男人的手臂,她定眸细细打量起来,衣着、铠甲全是破损的。
心口还在流血。
他伤的很重,他怎会伤的如此重?!
可为何,为何若即若离,触碰不到他了
一种荒诞的猜测炸开在脑海,她微瞠美目,眼框一瞬红了,“是梦?”
她倒希望是梦,陈述白,你不能有事!
见她哭了,男人赶忙掏出锦帕为她擦拭,吻了一下她眼角的湿润,默认了她的猜测。
殊丽接受不了他浑身是伤的样子,紧张到快要抽搐,却被男人抱住,可她感受不到温暖和触感,忍不住叫了一声,想要让他先去就医,却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紧接着,木桃的声音传入耳畔,“姑姑梦靥了,梦靥了。”
殊丽睁开眼,愣愣望着帐顶,竟分不清是梦还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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