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夏后续3:“乔息醒不来,我也好不了。”
秦鹜忽然发现自己丧失了说话的能力,面对夏引南痛苦的自责,他无法说出一句话。
宽慰、劝导……这些是只有局外人才能做出的应对。
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和夏引南感同身受,没有人能共同承担他的痛苦。
秦鹜的心尖锐地疼起来,即使早已在医生的嘱咐中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仍然没想到夏引南发病是这样的。
更没想到,自己会感到这么痛。
他伸出手去,才发现自己在颤抖。
嚣张跋扈的秦鹜第一次体会到了无法言喻的情绪。
“……没关系。”他艰难地开口,在夏引南的眼泪中将人抱进怀里,“没关系,你怎么对我都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问题。”
夏引南垂着头,一动不动地任由秦鹜抱着。
他的感官变得迟钝,许久之后才发现这个紧拥着他的胸膛在微微颤抖。
——秦鹜在为他心急难过。
这个认知并没有让夏引南好起来。
他就知道,被秦鹜知道病情并非他的救赎,而是变成两个人的负累。
夏引南忽然觉得没意思。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秦鹜心里着急,小心翼翼地将人搂着,又不知该如何做。
只能低声:“小南?”
夏引南在他怀中抬起头,神色茫然。
与刚才痛哭的模样不同,他此刻看起来很疲惫,整个人有很低落的气息。
秦鹜低头看他,对上一双疲倦的眼,下意识用手心捧住夏引南的脸。
指腹擦去脸上的泪水,又触碰到微微颤抖的眼睫。
夏引南的皮肤微凉,但秦鹜的手心是温暖的。
他想起遥远的从前,其实对方原本就是很热情的人,不只是手心,秦鹜的怀抱、秦鹜的心,都是炙热的。
夏引南心里一颤,身体几乎不受控制地往秦鹜靠近了一些。
他总是贪恋这样的温暖。
忍不住,想要贴近一些。
夏引南动了动,下意识拽住秦鹜的胳膊,往前靠近一些,两人的脸贴得很近。
但很快他拉回了理智。
一种模糊的不甘折磨着他,令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却又被理智拉扯着,不敢再向前。
夏引南,你在做什么。
夏引南苦笑一下,低下头,拉开距离。
几乎只是一瞬间,一股力又将他拉了回去。
他的唇几乎擦着秦鹜的下颌过去,夏引南愣了愣。
秦鹜正看着他。
室内安静得两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秦鹜只觉得那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像传染到了全身,一种陌生的感觉令他的心也前所未有地柔软下来。
让他忍不住,低头靠近一些。
[你总不能保护我一辈子。]
[为什么不能?]
忽然有声音涌入他的脑海。
[如果我和别人交往,你会不高兴吗?]
[我发誓。]
[这辈子不会有人比我对你更好。]
[阿鹜,你做这样的事,不能后悔。]
……
太多话语突如其来地涌入脑海,秦鹜愣在原地。
下一秒,他被夏引南猛地推开,猝不及防地跌坐到地上。
秦鹜看着夏引南,脸上有被推开的错愕,也有陌生声音带来的茫然。
夏引南有些无措,连手也不知该如何放,许久才看过来。
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很伤心。
秦鹜心里一痛,还来不及说话,夏引南已经转过脸,轻声说:“我想睡觉了。”
秦鹜沉默地揉揉头疼的额角,站起身来。
夏引南以为他要走,他却向前一步重新俯下身,将夏引南搀扶起来。
“好好休息。”他低声说,“明早我叫你。”
夏引南迟钝地点点头,秦鹜又看他一眼,想说什么,最终选择了沉默。
*
秦鹜一夜未眠,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夏引南哭泣的脸。
还有那些不知何时出现的零碎话语。
每当他想再仔细回忆,那些记忆就像入水的鱼,从手心中灵活地溜走了。
秦鹜找不出任何头绪,夏引南的病情又令他思绪不宁,第二天是顶着黑眼圈去敲门的。
夏引南也不像睡得好的模样,一早上几乎都没有说话,秦鹜让吃饭他就坐下吃饭,让出门他就乖乖地穿外套。
直到与两家的长辈汇合,他才恢复了一些精神。
秦鹜不敢离开他半步,夏引南看起来却像是完全忘记了前一晚的事,和后来的乔息有说有笑。
这天的阳光很好,秦鹜在远处看着夏引南微笑的侧脸,觉得的确该带人多出来走走。
夏引南年少时就不爱晒太阳,动也懒得动,连去篮球馆都得秦鹜威逼利诱,去了也是倒在观众席打瞌睡。
——秦鹜的动作忽然一顿。
在此之前,他对年少的记忆从来没有这样清晰过。
他皱眉想要回忆更多,却忽然听见了夏引南焦急的呼喊:
“秦鹜……”
秦鹜几乎瞬间丢下手中东西,却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
莫名其妙的,乔息以完全健康的状态陷入了沉睡。
从医院出来,秦鹜强硬地将夏引南带回夏家,帮他收拾好行李,要将人带回自己那里长住。
夏引南从意外发生后就魂不守舍,也没有再反对。
“我自己来吧。”夏引南将秦鹜推出房门,“还要带些东西过去。”
“别忙活了,缺什么我过去买。”秦鹜还没唠叨到底,夏引南已经关上了房门。
秦鹜趁这个时间给自己母亲打了个电话。
秦母在那边温声说:“放心吧,你夏姨那边我会劝着的,你照顾好小南。”
“麻烦您了。”秦鹜说,“这次他会在我那边住久一点,他家有什么事您就联系我。”
“还和妈妈这么客气呢。”秦母笑起来,“你们以前一起出去住,不也是妈妈帮你们当的说客吗。”
秦鹜一愣:“一起出去?什么时候的事?”
秦母说:“你们高中那会儿呀,你还是想不起来吗?那时你们要离校住外面,住的就是你现在那套房子呀。”
秦鹜缓缓皱起眉,脑海里隐隐浮现出什么画面。
秦母那边又嘱咐了些什么,他也没有完全听进去。
挂了电话,他转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
为什么这件事夏引南从来没有说过?
正想着,夏引南拖着行李箱走了出来。
秦鹜回过神,上前接过东西,走在他前面下了楼。
走到玄关处,秦鹜忽然停住了脚步。
夏引南疑惑:“怎么了?”
秦鹜转过身看着他,因逆着光,夏引南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只能听见他说:“夏引南,我之前问过你一个问题,现在我想再问你一遍。”
夏引南预感到了什么,没有说话。
秦鹜如他所料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夏引南垂下眼,又很快笑了一下,抬起头:“我能有什么事。”
“我们以前就住在一起。”秦鹜说,“这件事,你就没有告诉我。”
夏引南抿抿唇,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秦鹜说:“既然不重要,为什么刻意不说?”
“没有刻意。”夏引南从最初的愣怔中回过神,平静道,“只是觉得没必要。”
秦鹜道:“你别忘了,我答应陪你治病时就说过,你不能有任何事瞒着我。”
夏引南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他轻声说:“那算了吧。”
秦鹜蹙眉:“什么?”
“我也不是很需要你陪。”夏引南说着,抬头看他,眼神却没有聚焦,“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算了吧。”
“……夏引南!”秦鹜惊怒,却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夏引南像在看他,眼神却没有落在眼前人的身上。
这些日子秦鹜好不容易将他的面色养得能看了些,此时他看起来却仍是那么单薄、病弱、憔悴。
秦鹜短暂的怒意瞬间没熄灭了,放轻了语气:“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不说就不说吧,别说气话,什么也不能耽误治病,好吗?”
夏引南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可秦鹜觉得他眼里有很浓烈的伤心。
他忍不住想起这些年,夏引南好像总是在伤心。
“我没有说气话。”夏引南低声说,“阿鹜,真的算了吧,我不会好了。”
秦鹜急道:“谁说不会好?夏引南,你就算是得了绝症我也要从死神手里抢人,你不能自己放弃!”
夏引南身体一颤,缓缓抬头看他。
好一会儿,秦鹜才听见他说:“可是我很害怕。”
“乔息醒不来,我也好不了,我没有勇气,阿鹜,我看不到希望。”
秦鹜上前一步,将他的手拽入手心:“小南,你听我说。”
夏引南感觉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握住了他。
秦鹜说:“没事的,你会这样想只是因为你病了,这是一种正常的病征。”
“谁说没有希望?小时候你以为自己长不高,愁得睡不着,后来不也拔个了不是吗。”
话音未落,两个人皆是一愣。
夏引南问:“你……你记得小时候的事?”
“一部分。”秦鹜呼出一口气,又认真道,“这不重要,我想说的是,就算是没有希望——”
他伸出手,轻轻覆上夏引南的眼。
“小南,就算是看不见任何希望,我也会为你硬开出这条路。”
“答应我……”
他声音沙哑,甚至带着一丝恳求:“不要放弃,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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