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
思想……这是思想。
这一次, 邢远没有上信息网,却通过这些丝,看见了网友们关于《庄周梦蝶》的想法。
“这是……什么情况?”
邢远惊讶地深入其中, 粗略接收了里面的一些信息。
读者增加了, 记得之前最多不过三四千人, 但这次好像达到了一万。粗略一看,里面思想纷杂,充满了各种想法, 还有情绪。
他们在阅读《庄周梦蝶》的时候, 不知发生了什么奇妙化学反应, 竟陷入了蝴蝶的梦境, 或者说梦见了蝴蝶,又或者说被蝴蝶梦见, 物我消融, 被梦裹挟,迷失、丧失。
“沉浸式阅读体验?”邢远惊讶于异界朋友的强大阅读能力,而同时,里面的阅读信息也不断进入他的思想, 甚至分成了不同阶段。
第一阶段,我梦见蝴蝶。
第二阶段, 蝴蝶梦见我。我不见了。悖论发生。
第三阶段, 我与蝴蝶没有了差别,我成了蝴蝶,蝴蝶成了我。
而到了第四阶段, 分歧就严重了, 众人在此分成了不同层次, 得到了完全不同的理解, 深浅不一,甚至互相矛盾。
第一阶段,我是主体,第二阶段,蝴蝶是主体,主客转变,第三阶段,我消失了,第四阶段呢,我消失之后,我何去何从呢。这只是其中一种解读。如果加入更多知识,更多文化,就还有更多解释。
《庄周梦蝶》属于可以容纳各种文化解释的特殊文本。并不是所有文本都可以如此,只有少数文本才能实现。类似它的,有柏拉图的知名隐喻,也即“洞穴隐喻”。没有任何夸张意义地说,这些故事收集起来,都可以放在人类文明最高的故事集里面,在人生的各个阶段重复品味,都能有不一样的理解。
当然了,故事怎么解释,都是人的自由,自然而然就好。
邢远俯瞰全景,发现大家普遍都感觉到了一点:人生如梦,分不清真实与虚幻,充满着不确定性,有时候,你连自己的存在都不确定是否真实,又如何确定世界的真实与否呢。
毫无疑问,他们是触及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文化点——真实。
虽然这么说,可能比较反常识,但人类文化认知上确实有一个客观事实,也即,不同文化,对于真实之物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有的甚至南辕北辙,毫不相干,令人惊奇,为什么同样生活在一个星球,同为一个物种,思维方式却可以这么背道而驰。
有人认为观念是真,有人认为物质是真。
当然,罗尔城不等于西方文明,西方文化对“真实”有很多说法,而罗尔城是单纯缺乏这些思想资源,不仅没有文化积累,社会还会限制思想探索,每个人一生能够积累到的思想资源都是极为有限的,因此他们脑中空出了很大的洞,急需填补。
很可惜,在这个异界,没有人会为他们带来古希腊文化,他们自身的文化也没有古希腊文化打下的结构。
因此,他们跟我们的接触,硬要比喻的话,就相当于,中世纪的西方人接触到了种花文化。
想到这里,邢远忽然联想到了自己。自己的经历似乎也一样,但是自己不断扩大的内心空洞,在高中之后,遇见了全世界那么多的文化宝藏,逐渐得以满足,而异界朋友却匮乏至今,精神缺乏足够的思想资源。
家学有教无类,虽然世界不一样,但只要是人类,理论上,也是家学的结缘对象,不是吗。
时间仿佛禁止了,邢远慢慢思考,感受着众人想法的纷繁复杂,又听到了很多想法。
关于梦的思考一夜之间爆发了。有些人从来没有思考“梦”,但经此之后,梦就成了他们的思考内容之一。
也就是说,《庄周梦蝶》走进了他们的心里,构成了他们一部分的心理结构以及认知结构。
用他们的话来说,这大概是开拓了新的知识吧。
邢远惊异的同时,对《庄周梦蝶》的认识也多了几个维度。
“原来,我自己关于梦的观念,很大程度上也是《庄周梦蝶》建构的,只是我从小就听过这个故事,所以没有多在意。”
文化啊,总是在隐秘的地方养着人。
邢远从众人的思想中抽离出来,再次俯瞰一遍,只见众人的梦形成了一只巨大梦茧,无数的小梦汇聚成了一场大梦,梦中亦有梦,交织缠绕,不见终极。
他看呆了,从未想过人类的集体思考能够以这种形式显现,简直大开眼界,突然心一动,联想到了佛经的一段话。
“身便是幻,幻时所化,又是幻中之幻。世即是梦,梦时所见,又是梦中之梦。辗转虚妄,如声外有响,形外有影,形声影响,起于一真。”
是的,“起于一真”,那么,他们能找到属于他们的真实吗。
他们的真实,会选择逻辑作为起点,还是性命作为根本呢。邢远静观之,没有太花费时间,很快抽出了思想,回到后院,重新定睛于茧丝之上。
“原来如此。”
思,丝,思路,丝路,谐音的比喻,俨然成实。这些丝,并非偶得,而是异界朋友的思想所化。
也许,这颗星球也有意志,是它为自己牵引来了他们的“丝”。
邢远轻抚手中的星球,感受着它表皮上的千疮百孔,内心触动,缓缓低眸。
取彼之思,还彼以天。
后院粗糙的土壤上,覆着重重白丝,它们不受重力影响,是漂浮的,是温驯的,只会因自己的动作牵动。邢远修补天空的动力上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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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丝,怎么制成布?
制成布,首先要将生丝捻在一起,制成线,再把线,编织在一起,排成布。
但是这几个步骤,是可以手动进行的吗。
邢远遇到了难点,但同时,他想得更深入了。
“如果丝等于思,那……”
邢远闭目,疏通思路,整理思路,将思想梳理清晰,再编织……对,就像自己在心中构思一样。他立马抓到诀窍,然后睁开了双眼。
他的视线聚焦在几百道茧丝上,与此同时,它们动了,随着他的视线不断交缠,不断变长,汇聚成一根又一根的长线,他的视线看到哪里,它们就动到哪里,交缠速度越来越快。
与此同时,无数线也在交织,它们自动地排了起来,紧密结合,无缝交织。再平滑的物质,用显微镜看到分子层,可能都会暴露它粗糙的一面,间隙如崖,漏洞百出。
但这些丝线不一样,它们汇聚成的布,不只是细到了分子层,可能连细到了原子层,究竟细到什么程度,邢远甚至也无法分辨,可能还会更细。
只能说,这就是人类精神的质地吗。
邢远有所震撼,但情况危急,他只能加速动作。可是,即使将后院的茧丝都制成布,对比起来,也还是换不了星球所有的布,最多只能在罗尔城上方打个补丁。
“嗯,还有局限性,不过好歹有了思路,今后只要照着这条路走,只要丝够了,更换所有的布,应该并不是问题。”
邢远没有强求,已经用手中的针线开始了动作。
“说起来,针与真也是谐音,以真缝天,是这个道理吗?”
他右手往后抓了抓,拿到了一把剪刀,接着,他将罗尔城上方的天空按着布的大小慢慢地裁剪。
对应现实的罗尔城,天空风云剧变,原本只是裂开一缝,却在边缘裂开了更大的缝,一把散发极光的道具在天上剪着,剪出了更长更恐怖的裂缝。
埃蒙洛家主见状,以为已经有邪神正式出手了,大笑道:“看啊,罗尔城今天必毁灭,无论你们怎么挣扎都没有用!现在逃还来得及,抛弃罗尔城吧,以你光辉公爵的天才,去哪里不比在腐朽没落的罗尔城吃香?”
光辉公爵支剑抬眸,不冷不热道:“原来你也知道罗尔城已经腐朽没落。”
“哼,”埃蒙洛家主冷笑,“腐朽没落是世间的常理,昌盛繁荣才是罕见,我们不为腐朽负责,倒不如说,正是我们保卫了这腐朽的城邦。”
“少自夸了,保卫罗尔城的是你的祖先与我们的祖先,你只是城市之中再普遍不过的一只蛆虫,最多不过比其他蛆虫更臃肿。”
“闭嘴!”埃蒙洛家主气疯了,鱼死网破,对光辉公爵发出了准备将近二十多年的杀招。
光波对撼,撕毁了底下的大半地层,战斗愈演愈烈,几乎没人能插手。而光辉公爵的暗伤也暴露,污染发作,面部失去了大半血色。
埃蒙洛家主确信赢机来了,但万万没想到,中途居然杀出了西蒙医生。
“去,法尔克!”
西蒙一手撑着屏障,一手扔出了法尔克。
法尔克速度冲刺,手臂转动,朝着光辉公爵的方向,猛地扔出了一个小物件。
光辉公爵愣了愣,但仍下意识抓住了物件。
那物件不是其他东西,正是邢远之前给了法尔克的护身符。法尔克将护身符保管至今,从中学到不少东西,今天父亲有难,他立刻决定将护身符赠与父亲。
“父亲!里面有神秘,我直觉,那一定能帮你!”法尔克笃定地这么说。
光辉公爵低头发顿,抓着手上的护身符,一瞬视界大震,毛骨悚然。以他【窥视者】的视界来看,这物件无异于深渊至底的疯狂。但与此同时,护身符传来过于平稳的气息,在它的力量之下,自己的毁坏可以暂时地停缓。
就在这时,西蒙被埃蒙洛家主一记大魔法击飞几百米远。
“西蒙·伏萨斯!你作为大气知识的掌控者,居然也要参与这场可笑的保卫战!”
“我看你才是从出生就可笑到现在的蠢货吧。”西蒙被打进墙壁中头破血流,仍要反驳。
然而与此同时,风云变化,大气极速变动,天空再次撕裂,几乎要露出更大块的星空景象,无数疯狂将要伸出头颅。
糟糕,星空就这么暴露的话,底下无数直视的人或是被直视的人都会受到影响!
而埃蒙洛家主几乎要笑出声:“哈哈哈你们的末日到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块天空知识被拿走之后,暴露出来的竟不是星空的无法明状,而是一片朦胧的草木,好像是哪里的后院景观,平静无波,隐隐之中,还显出了一双平静的眼睛。
“怎么可能?!”埃蒙洛家主无法置信,受到严重认知冲击,整个人都懵了。
光辉公爵抬眼看到这一幕,同样震撼。可能全城人都在为此震撼。
众所周知,天上有疯狂,天空知识将他们从疯狂包围之下保护着,但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理解?!天空之后是谁的后院?
紧接着,突然一只巨大的白柱穿透天幕,缓缓动作,像是缝补着缝隙一样,隐隐有线条在其中引动,一针一线皆是一种天象,规模惊人,气象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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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不可能!”埃蒙洛家主几乎撕心裂肺,骂道:“外面可是有那么多不可言说的疯狂啊!就算有人能修补天空知识,它们也绝不可能安静等着天空被修补,这一定是故意的!”
光辉公爵蹙眉,突然袭击,转眼将埃蒙洛家主按到地下,一刀捅穿其心脏。
“这世上没有不可能,只是人类不知道而已。你们的不可知论不正是这么说的吗。”
埃蒙洛瞳孔骤缩,愤怒加剧,大地颤抖。
他还是拒绝相信:“不可能!”
后院中,邢远仍在修补。他能看见一些“气”周旋于云层,辅助着针线,同时净化着天空。
缝补毕竟是粗糙的做法,需要其他辅助。就像做了手术之后,总是需要吃点药一样。
邢远专心致志,手法娴熟,慢慢地打好了补丁。
抬眼一看,只见天空异象逐渐平息,刚刚末日般的恐怖景观逐渐隐去,异形们被堵在了天幕之后,由云丛将它们遮蔽。
剩下的,就要看罗尔城的大家了。
邢远终于松了口气,而一旦放下心来,疲惫就跟着上来。
后院的奇异景象逐渐隐去,云海与深海般的鱼群景观不见踪影,转眼间回到了平常的后院,神秘不再,普通如是。
邢远呆呆地看着地面,只见一只手指大的白蝶不知何时停在了自己腿上,蝶翅收拢,静止一般,安谧和谐。
那些神妙藏在不言之中。
他低头一看,又见手中的软球变成了普通的软球,补好的补丁仍在,只是不再跟刚刚一样可以触碰到它的象。
神秘收归于普通之后,回想起来,确实会有种虚幻感。但这一次,邢远确信这是真实发生的,尽管摸不清具体原因,但事实毋庸置疑。
缓了口气,他站了起来,视线抬高,再次郑重感谢帮助了自己的声音们。
声音们忽远忽近,但应该还在周围。
这种事也许放在其他人身上会震惊一段时间,但邢远没有太震惊。
“举头三尺有神明。”
他没有怀疑过这句话,现在只是这句话有点映现而已,自然接受就好,不用一惊一乍。
“非常感谢,纵容了我的任性。”
天空寂静,唯有清风阵阵,气流周转,无声胜有声。
邢远沉默不语,内心触动,不禁脱口道。
“是啊,我……并不是孤独的。”
“除了知识之外,还有很多的事物伴随着我,只是我没有察觉。”
实在是……感激不尽。
他没有过多奢求什么,反而加倍反省自身,对着空无之地,自语道:“仔细一想,最近的我劳思太多,欲求太多,不利于修身养性,确实是要反思了。”
一不小心就用力过猛是自己的缺点。
尽管没有多余的物欲,但求知欲也是欲望的一种,需要注意与控制才行。
邢远反思,可能是犹格先生给自己太多触动,导致自己忘记这点,过度固于我执了。
“嗯,我以后会注意的。”
缓了一阵子,邢远返回屋内,换衣干活,缓缓进入了日常的节奏。
“球”被他放在房间里,他走了一圈才发现,一觉醒来,斯哈不知道跑哪了。
与此同时,医馆外走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木匠脚步一顿一顿地走到医馆前,面色憔悴,看见医馆,眼神大绽光彩,激情燃烧。
“我终于找到了!”
此时的木匠明显跟一天前不一样了,体现在鼻青眼肿、手脚不利等方面,不知道这一天里都遭遇了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
木匠确信自己找对地方之后,激动无比,连忙冲进医馆,脱口叫道:“是我!我终于到这里了!”
邢远应声转头,表情逐渐惊异,视线定格在木匠的脸上。
“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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