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延福宫内,雾气缭绕,半人高的鎏金香薰炉中燃起艾草的馨香味。
“阿鸢,你与皇帝近日可还好?”
太后靠在榻上,由着宫人替她按摸头顶的穴位。
经昨儿一遭,她的头疾又犯了,她本想见见湛儿,经人提醒,才想起人如今已经去了晋城。
这才派人去请了皇后过来与她说说话。
她今儿个不想一个人呆着,一入眠,全是宏儿喊冤的声音。
她那表侄虽然是混了一些,但也不至于斯呀…
想起昨儿个陛下的态度,明显是要将这事做了意外处理。
她怎么想都觉着反常。
只是陛下自小就与人生得很,对她虽是尊敬,但她这个儿子似乎从来都没有与她说过交心的话。
也不知道她究竟哪里没做好一个母亲的责任,两个儿子都不让人省心。
许是儿大不由娘,她也只好来问问皇后了。
陛下虽然与她生分,但在婚事上,总还是让她满意的,便是如今多了个受宠的贵嫔,可起码也知道分寸,该是皇后的便还是皇后的。
毕竟是自己儿子喜欢的,一个女人而已,只要不占着重要的份位,宠一些便宠一些了,她还不至于一个嫔妾都容不下。
想起这个,湛儿就不省心多了…
他但凡娶了江家姑娘,他要给旁人一个妾位,她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如今为了一个女人连亲都不娶,这让她如何袖手旁观。
要不是那个丫鬟,宏儿也不会死,说到底红颜祸水也不过如此。
啊呀,真是头疼,想起那个丫鬟头就更疼了。
“回母后,陛下待妾,一如既往。”
秦鸢华并不是敷衍太后才这么回答的,扪心自问,她确实觉着和以前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如果说别的男人在宠爱女人上是此消彼长,那么陛下就像是能多出新的宠爱来,就像他对芸贵嫔的宠爱,并没有消减对她的好一样。
太后抬眸看了眼端坐于前的秦鸢华,对她的说辞一点也不意外,反正每次问都是这么个回应。
“哀家年纪大了。”
说话间,一口浊气落下,不经意着眼于皇后的肚子上。
“如今也没有什么旁的心愿了,一是希望能看着阿湛成亲,二来便是盼着从你肚子里出来个小皇子,这样,哀家去见先帝时,也没有遗憾了。”
想她当年嫁给先帝三个月便有了身孕,怎么到了陛下这,都成亲五年了,还是没有消息呢?
一听关于子嗣的话头,指尖和脚尖瞬时变得冰凉,一个无意,手肘摞翻了一旁的香炉。
灰烬撒了四近,秦鸢华止不住捂嘴咳嗽了起来。
“皇后怎如此不小心,来人,快去收拾。”
她不过是老生常谈的几句,可见人反应这么大,太后这心里不免又打起了鼓。
难不成,陛下是有什么问题?
后宫中虽然只有那么几号人,可不至于都有问题吧?
这…
…
秦鸢华从太后宫中出来后,一路带着小跑便往自己的仁明殿赶。
连跟在她身后的宫人都被她落下了好几步。
一路上强忍的泪水,终于还是在殿门合上的那一刹涌了出来。
一个皇后,穿着锦衣华服,便背靠着那香梨木门,蜷膝埋头哭了出来。
身边的嬷嬷于心不忍,只得开口劝慰道:“娘娘,会好的,太医不都说了,娘娘的身体只要好生休养,是会好的。”
“会好…总说会好,可这都五年了…五年了。”
一点起色都没有。
自从太医说她一旦有孕便会危及生命后,已经过去五年了。
这些年来,因为她,陛下才没有子嗣的。
只因陛下同她母亲承诺过,不会先有庶长子庶长女。
陛下做到了,可她这些年这身子是半点没好。
她本想劝陛下让其他嫔妃有孕,可母亲她…却一直只会告诉她,要她生下嫡长子。
为妻为子…
她两全不了…
“娘娘,或许…或许可以试试别的太医…实在不成,民间奇能异士也多,总能找到办法…”
“不成。“
秦鸢华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了。
握住于嬷嬷的手,语气中却多有了哀求。
“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了的。”
本来,她连于嬷嬷都不能告诉的,实在是她心中受不了这般压力,才告诉了于嬷嬷。
“好好好,嬷嬷不说,嬷嬷不说。”
看着皇后如今这般模样,她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发髻乱了不说,连面庞都布满了泪痕。
这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呀。
原先是多么尊崇的安阳县主,如今也还是万人之上的皇后才是,可现在却摊上了这样的事。
难不成真是天妒红颜。
…
冬夜里,好像乌鸦都叫得特别勤快一些。
阿颜抬头望着头上枝桠,不一会,枯树枝上便落下一只老鸦,歪着头,也在看着她。
黑黢黢的眼睛里,好想在好奇,大半夜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借着月色,绕过转角,阿颜看到了坐在庭院中的裴竞。
想她躲开了太后,就没躲开裴竞,早知道让叶僅早些带她出城了,非得等上两天。
“陛下。”
见礼过后,依例立在一旁。
不知道裴竞是起了哪门子心思来追忆往昔。
大半夜居然来了原来的翊王府喝酒。
自己来也就算了,还递了消息,让她也来。
她对这里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坐。”
裴竞坐在石凳上,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指了指他身旁的位置。
“属下不敢。”
见她推诿,裴竞直接起身,三两步动作她的面前,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底却多是戏谑。
拉着她,便把她摁在了位置上。
人却没有回到他原来的位置上,而是在她背后围过她,伸手将一只玉杯装着陈年白酒,放下了她面前。
“十年老缥酒,阿荇你尝一下,看合心意否?”
他吞吐出来的气息带着酒味,洒在她的颈间,直闹的她想缩脖子,她甚至能感受到湿热的唇际若即若离。
太亲密了,阿颜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只有落在地面微微一动的鞋履昭示她的不安。
每次裴竞如此,都只说明,他生气了。
不然按着她肩膀的手也不会这么用力。
当真最是喜怒无常。
裴竞的唇慢慢贴近,他嗅着阿荇脖颈处的味道,是一股淡淡的,带着杏花味的花香。
眼神却黯了下来。
阿荇以前从来都是不施粉黛的,如今却擦上了香粉。
他还是喜欢原来她的味道。
“阿荇不喜欢吗?”
裴竞再开口问她的时候,已经从她身后起身,坐到了他刚才的位置。
“不敢,只是属下如今与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喝了酒怕被人发现。”
她今日都是趁着杏儿睡着了才悄悄溜出来的。
说来是她倦怠了,她在宁王府,只对着杏儿和姜嬷嬷,即便是裴湛,都不需要她如此小心谨慎。
“喝一口而已,不会有人知道的。”
接着,一杯酒便被举到了她的唇边,酒杯微倾,玉酿便顺着唇边细缝灌入她的喉中。
有点辣。
说来,她很久没喝过酒了。
“再来一杯?”
裴竞的话像是在询问,却又不带有让人拒绝的余地。
阿颜忽然想起,多年前也有一次是这样的情景。
那还是她平生第一次沾酒。
裴竞还是那个裴竞。
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儒雅随和的面具。
“属下知错了。”
“知错了?”
听到她这么容易地低头,裴竞反问道,他想听听她到底会说些什么?
“属下昨夜未按计划行事,是属下失职。”
她昨夜按照计划应该前去暗桩处,可她中途遇到了叶僅,便顺着叶僅出了宫。
想来,裴竞应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
“那阿荇昨夜是如何出的宫,又遇见了何人?”
眼神询问着她,还不忘仰头喝了一口酒,还是她刚才的杯子。
杯上甚至还有她的点点口脂。
裴竞知道是叶僅吗?
“昨夜属下前往暗桩处时,遇到了祈阳公主带人在搜寻叶丞相,属下怕被人遇见便躲进了一间房内,出来的时候,却又碰见了丞相,丞相记得属下是宁王府的婢女,便问了一些来龙去脉。”
“属下只说是从李评宏手中逃了出来,便央求他带属下出宫。”
阿颜没有隐瞒叶僅的出现,却隐下了叶僅与她在床下发生的事情。
昨夜因为李评宏的事,皇城门多有戒严,也只有叶僅的马车没有被搜查。
裴竞肯定差不多心中有数。
她赌的便是裴竞没有那么手眼通天,连房内事都会知道。
果然,只见裴竞将手中把玩的酒杯放下。
抬头看她时,眼中却还是有几分意味不明。
“那欢合香可是挺烈的,阿荇昨夜可难受?”
暗桩处有大夫,阿荇去了,他自当无疑,可昨夜,她遇上了叶僅,一个男人。
“属下进宫前有服用清毒丸,那药性很快就散下去了。”
“属下绝不敢欺瞒。”
裴竞看着他的阿荇,只觉着有些晃然,明明第一次见她时,瘦弱的像根小草,他一时得趣,取了“荇”字做她的名字。
可转眼,她就长大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阿荇,今晚留下来。”
这是他养大的,合该是他的,要不是怕裴湛起疑,她的第一次也该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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