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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嬷嬷,我…我没事。”

        阿颜嘴上说着无事,却不停地拿指间擦着眼泪,眼泪汪汪的模样,吐字间已经多是哽咽,任谁看了都只觉着她伤心的很。

        只可惜杏儿迟钝,说也说不明白,姜嬷嬷听着那话里话外,就只听出来与王爷在一同的是位女子。

        偏得这一路走到了桂山院,颜娘子也一言不发,只低垂着个脑袋,整个人也心不在焉的,问她发生了什么,过好一刻才抬起眸来,怔怔的模样,却还是问不出来半句话。

        整个人便如失了魂一般。

        “那娘子先…休息休息。”

        姜嬷嬷本想说“冷静”,可又怕这词刺激到阿颜,斟酌了一下,还是换了个词。

        一回想,这几日,王爷确实都不曾归府,难不成当真的…有了新欢?

        结果刚带人回府,就被阿颜撞见了,王爷一生气,便训斥了她,否则,人怎会哭得如此梨花带雨。

        “劳嬷嬷费心了。”

        简单福上一礼后,阿颜便回到屋内,转身间只黯然地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一瞬,一副吞声忍泪的模样,直叫人看得揪心。

        阿颜背靠着漆雕木门,听着门外二人离去的脚步声,才敛起了眼泪。

        哭多了,连面颊都红了,一碰都有些火辣辣得疼。

        只是再抬眼,乌亮的眸子里已经换上了清明。

        坐到了桌前,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眼神扫过脚下,才发现脚上的布鞋已经沾了湿漉漉的泥泞。

        鞋履都很便宜,没什么好心疼的。

        只可惜了这上等的织锦,方才她跑太快,踏过了那留有昨夜雨水的坑洼处,溅得裙摆处多是泥泞。

        好歹也是裴湛对心上人的一番心意,就被她这么糟蹋了。

        回想起他方才拦在她身前的动作,是有多怕郑沅看见她。

        其实也是,如果是她养了个情人,估计也不愿意让正主发现,否则岂不是会让正主庆幸当初没傻傻地等着他。

        如此一来,也补上了她消息的缺口,她当裴湛那日为何心情不佳,连对她都多有粗劣,原来是因为杨铧廷夫妇回京了。

        看郑沅的身子,怕是已有小半年的身孕了,也不知“旧情人”相见,裴湛是什么感受。

        要说可惜,她都替裴湛感到命运弄人。

        郑沅比裴湛大上两岁,身上有一门自娘胎里便定下的婚事,对象便是郑父结拜兄弟的儿子,杨家的大郎,原本二人早该在郑沅及笈过后成亲。

        其实若郑家姑娘早早同杨大郎成了亲,估计裴湛也不会起了这男女之间的心思。

        可偏偏裴湛遇上郑沅时,人家正在为她母亲守那三年的孝期,于是原本的婚事便搁置了下来。

        阿颜不信裴湛没起过坏人姻缘的想法,可巧的便是郑沅的守孝期才过不久,先帝便驾崩了,先帝这么一走,民间一年之内不嫁娶,可裴湛身为皇子却得等上三年。

        那时郑沅已经十九,等上一年便到了二十,在众人眼中早成了没人要的姑娘,更何况再等上三年。

        偏偏那时裴湛只有十七,想来任谁都不会有信心,一个王爷在回京城待上这么些年后还会记得一个边关的女子。

        更别提会排除万难去迎娶一个边关校尉的女儿做正妃。

        而杨家大郎一直都等着她孝期结束,也陪着三年内都没有娶妻,估摸着郑家也是思量再三下,便还是守了与杨家的约,并在国丧一过便成了亲。

        最后就只徒留裴湛一人神伤。

        想想,阿颜竟然觉着有那么些许惋惜。

        不过幸好裴湛没有真的娶了郑沅,不然她怎么也过不去心里的这关按着如今的方式接近裴湛。

        想到这里,阿颜不经然自嘲般地摇了摇头。

        颜荇啊颜荇,你真当自己是什么绝世大美人不成,裴湛若是得了那梦中的明月,哪里还会注意你这水中的幻月。

        到时候难免不得多受裴竞的为难。

        想到裴竞,阿颜不免耷拉了下来,撑着下巴靠在了桌上。

        还不知自己将来是个什么结局,或许哪一日被裴湛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到时候她两头为敌,兴许草席子一裹,便长眠去了乱葬岗。

        好累,哭累了,也演累了。

        连眼皮子都和她做起了对,慢慢地合了起来。

        她没有睡着,只是想起了一场雪,是她在边关见着的雪,阿颜承认,她是羡慕郑沅的,一年前她接到裴竞与她的任务后,便在秋猎结束后去了北地。

        在那边待了两个月,期间什么也没做,一直都在观察杨家。

        她可以感受到郑沅很幸福,婆母和夫君都对她很好,那时她唯一的烦恼便是一直怀不上身孕,为此三天两头往寺庙中去求子。

        那一日,下起了雪,也是她第一次看见初雪落满山野的模样。

        她学了郑沅的穿着,举止,说话方式甚至兴趣爱好,甚至去了她原先的家乡江南那边,可却没有办法理解她那不知道哪里来的泛滥的好心。

        就像她那日上山,好心救了一个女子,还将她带回了府,结果那女子却看上了她夫君,后面来了好一出鸡飞狗跳。

        说起杨铧廷,阿颜也很清楚,他肯定是被裴竞召回京的,不然郑沅怀着身孕也不会在此时长途跋涉下回京。

        所以裴竞又在打什么主意。

        可笑她为裴竞卖了十年的命,可有时候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

        真烦人,郑沅这个时候出现,怎么想都是麻烦。

        …

        宁王府,书房内,

        “怎么?她闹上了脾气?”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在姜嬷嬷向他禀报府中事物后,脱口问了这么一句。

        她?

        姜嬷嬷只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王爷口中的她指的是阿颜。

        王府不似军营那般军纪严明,王爷又多不在府中,这几日,不知道真假的消息也都传到了姜嬷嬷耳中。

        这时王爷问起阿颜,姜嬷嬷还真拿不准如今王爷是个什么态度,问是问了,只是语气中好像也不似那般关心。

        “回王爷的话,颜娘子这几日都安分地待在桂山院,并没有闹脾气。”

        姜嬷嬷说的也都是实话,阿颜这几日确实一直安静地待在房间内,偶尔出个房门也不出院子,就只是给那只叫栗子的狐狸喂个吃食什么的。

        “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那句“照顾好她”的话语也终是没有说出口。

        他本以为那日,顶多过几日,那女子便又会红着眼眶来问他。

        会问他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却在心里觉着她一定会来找他。

        他知道,她那日看到了阿姊,她那么聪明,哪里会猜不到。

        可她又那么笨。

        想到这里,裴湛竟然觉着有些头疼,抬手抚了抚额。

        他想过,如果那女子来问他关于阿姊的事他会怎么回答。

        大抵也就是让她不要想太多吧。

        那她呢,她会怎么回答他?

        哼!可笑,他何时开始在乎她的想法了。

        …

        几日后夜里,

        裴湛正打算就寝时,姜嬷嬷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一见到他,自顾自跪了下来,着急忙慌地就说了起来。

        “王爷,王爷,颜娘子白日里烧了起来,已经看了大夫,可娘子嘴里一直念着殿下…”

        “王爷,娘子她这几日伤心的很,前日里还被那赤狐抓伤了脖子…”

        听言,裴湛脑海里鬼使神差地又闪过她红着眼眶看他的模样,明明那般脆弱,却偏偏又那么不易折,如同疾风中的野草。

        可他忘了,便是山间的野草也是需要一方庇护的,否则再顽强,也会枯萎。

        等他反应过来时,脚步早就出了门朝着桂山院走去。

        时隔多日,再踏入桂山院时,竟然觉着萧条了许多。

        推开房门,女子虚弱地枕在枕间,被褥盖到了下巴,她唇瓣微微张合,喘着急促的呼吸,微红的烛火下,也能看见女子被烧红了的两颊,微弱的明火在她眼睫处跳动,显得她脆弱易碎。

        她瘦了好多,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苹果肉都消减了下去。

        裴湛弯腰抬手探了探她额间的温度,明明上次还正常的很,如今却异常滚烫。

        “不是说请了大夫了吗?”

        杏儿有些被吓着了,她平日里都没有见过王爷,更不用提被王爷这么凶得诘问了。

        她是反应慢,可还是能听出王爷生气了。

        “咳咳咳。”

        杏儿还在想怎么回答的时候,还躺在床上的阿颜便咳嗽了起来。

        裴湛刚转过的头有被她吸引了目光。

        可随后,阿颜便转身,将整张脸埋入盆中,抱着床边的脸盆吐了出来。

        单薄的脊背因为呕吐上下起伏,显得异常可怜。

        “王爷莫怪,娘子今日已经吐了好几次了。”

        杏儿怕王爷怪罪,急忙又解释道。

        见那个叫杏儿的丫鬟上前熟练的替她擦拭嘴角,掩好被角,又将脸盆端了出去。

        裴湛才注意到女子脖颈处包上了一层纱布。

        原是被赤狐抓伤了的。

        额头因为这番折腾,又渗出了细汗。

        屋子里如今只有二人,裴湛便将一旁的巾帕打湿,覆上了女子的额头。

        随后,裴湛还是吩咐郑昀又去请了一个大夫。

        来来去去,一夜无眠。

        等红烛燃尽,晨曦微露时,女子的烧才退了下去。

        眼皮微动,阿颜才慢慢清醒了过来。

        “殿下。”

        阿颜微微一转头,便看见裴湛的身影出现在对面的窗前。

        不禁感慨,她这样的手段真是拙劣的很。

        特别是对付男人,她想了几天,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别的可以不折损自己,就能让裴湛来找她的方式。

        男人,她就没搞懂过一个。

        最后不得不出此下策,按照原先的方式来一遭。

        她承认她是有在慢慢消耗自己的身体,只是没料到多了的那一爪子可以让她发那么高的烧。

        “殿下…咳咳咳。”

        刚想放大点声音,却止不住咳了两下。

        裴湛听见响动,一转身便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刹那之后,女子红了鼻尖,湿了眼眶,原本红润的薄唇犯了白。

        手足无措间,只将自己埋在被窝里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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