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二章 铺路
话刚落下,这周寿整个人通体发寒,身子不由自主的打起来摆子。
周贵妃在一旁也是愣住了,就连求情的话都在嘴边蹦不出来。
“怎么,朕说错了?你周寿不是在这京师之中整日游手好闲,大张旗鼓的说着你周寿是当今太子的亲娘舅,是当今的国舅爷吗?
朕问你, 你是国舅吗?是吗?”
朱祁镇恶狠狠的看向他,大声质问到。
“不,不,陛下,学生,学生……”
周寿觉得身子有些绵软, 有气无力,嗓子里断断续续蹦出几个词来。
“呵呵, 怎么, 敢说不敢认了?朕见你昨日你在西街上,可是了不得啊,当今国舅爷,谁敢不给你让路,就连朕也都让了。”
朱祁镇笑的带着一丝寒意。
周寿此时整個人都麻了,周贵妃也是吃惊的捂住了嘴。
这,这算不算撞到枪口上去了。
朱祁镇起身之后,继续道:“你当真不明白你周家家里的那些破事,用得着太后过问?
朕和太后,念在你周家这些年还算是安分的面子上,给你留了脸,只是给个教训, 只是你这蠢货,倒是半点都领会不到,对牛弹琴的废物。”
朱祁镇恨恨骂道。
“国舅?周寿,你瞧瞧你这样子,像个国舅吗?
你再瞧瞧你周家上上下下,哪一点, 比得钱家?
远的不说,就说去年朕御驾亲征,钱家一门父子,全都随驾出征,为国尽心,为朕尽忠去了。
朕说句难听的话,钱家是皇后的娘家,是皇后的父亲,兄长,弟弟,他们不去,朕还能逼着他们去不成?
结果呢,人家去了,除了年纪小的上不了战阵,全家男人都去了。
你们周家呢?你们周家去了一个人?
人家钱家在疆场上浴血厮杀的时候,你们周家在做什么?
结果论功行赏的时候,皇后再三让朕不要过于赏赐钱家, 钱家到现在, 连个爵位都没有。
和钱家相比, 你们家有个什么功劳, 人家,才是真正的当朝国丈国舅,你?你算是什么国舅爷?”
周寿现在是半句话都不敢说了,反倒是周贵妃,那张秀脸越发惨淡,她已是明白太后,不,是陛下的意思了。
陛下,这是故意在整治打压周家。
而这番举动,何尝不是在警告自己。
果然,朱祁镇的话头落在了周贵妃身上。
“朕本以为,你是个懂事的,虽不如皇后那般的识大体,但好歹通晓道理,辩得清黑白。
你知道今日的事情之后,第一件事,不是想着检讨你周家的过错,反倒是你,这周家的板子还没打完,先去哭哭啼啼寻了皇后,想着借着皇后去给太后赔罪求情,求太后开恩,给周家转圜。
周氏,朕问你,太后处置你周家,是不该处置,还是哪里处置错了吗?
“没错,臣妾,臣妾知错了……”
周贵妃哪里敢说个不字。
“太后的懿旨你周家胆敢不遵,你周寿居然敢殴打天使,你周家,这是在打太后的脸,是在打朕的脸。
来人,传旨,先将周寿的妾室的刑罚行毕之后,一律乱棍打死。
至于周寿,太后的二十板子,再加上朕的三十板子,一共五十板子,打完之后,夺了他监生的资质,给朕放到贵州去做个百户,让他看看什么是军伍,要是立不下军功,这辈子都别给朕回京来。”
“是。”
周寿听罢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黑,竟然晕死了过去。
朱祁镇瞧他这副熊样,摆摆手,便有人给脱了下去。
周贵妃此时已然吓坏了,她万万没想到陛下会下这样的狠手。
她这是第一次见陛下这般的神情,惊吓之余,傻傻愣在当场,不敢说话。
“周氏,你知道你与皇后最大的区别在哪吗?”
殿内冷不丁的再次响起住朱祁镇的声音。
周贵妃一个激灵,五识立马回笼。
臣妾,臣妾不知。”
“不知啊,那朕就告诉,你和皇后最大的不同,是在于皇后从大明门里进来的,而你的身份,这你总该知道吧。”
钱皇后,是大明朝第一位从大明门里抬进来的皇后。
这一份殊荣,从马皇后,徐皇后,张皇后,胡皇后,孙皇后,至今为止,大明的历代皇后,只有钱皇后一人有过。
钱皇后是朱祁镇之后,当时还在世的张太皇太后亲自点的,帝后的婚礼,也是张太皇太后办的最后一件事。
历史上明英宗与钱皇后即是少年夫妻,又是患难夫妻,钱皇后还因为担心明英宗活活哭瞎了一只眼睛,因而对于朱祁镇来说,钱皇后的地位和意义自是不一般的。
今世朱祁镇对自己这位发妻也是爱的紧。
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
反观周贵妃,秀女出身,除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和婀娜的身子,别的再无什么。
说到底,在宫里的地位其实就和周寿的侍妾差不了多少。
都是以色侍人罢了。
这一点,朱祁镇心底也是明镜一般。
他对钱皇后与周贵妃是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哪怕周贵妃再怎么讨好自己,再怎么放的开。
说到底,朱祁镇也只不过贪欢罢了。
周贵妃此时心底哪里好不明白,苦涩的点点头:“臣妾明白了。”
朱祁镇摆摆袖子,示意殿内的众人退出。
很快,殿内就留下了朱祁镇与周贵妃二人。
此时,朱祁镇也不藏着掖着了,“有些事情,朕,皇后,太后,还有你,包括宫里的不少人也都明白。
朕知道你是太子的生母,但你要清楚,生下皇子,那是母凭子贵,可要是这皇子要想着在上一上,那就是子凭母贵了。”
朱祁镇说的,就是嫡长子制。
“老实说,立深哥做太子,是去年没有办法的办法,是个应急的法子。
深哥不是皇后生的,哪怕是养在了坤宁宫里,皇后看着他长大,说到底,就是个庶长子。
朕回来以后,宫里宫外,或明或暗,都有人说太子立的太过仓促,皇后和朕都年轻,若是以后皇后有了身子,深哥这个太子位做的稳吗?”
显而易见,是坐不稳的。
历史上,废太子,有几个落得好下场了。
“你那该死的弟弟,成日打着国舅的名号,怎么滴,是要告诉天下人,你想着母凭子贵,这皇后的位置,动心了?”
周贵妃身子重重一抖,颤声道:“臣妾,臣妾绝不敢有此想法。”
“你最好不要有,要是有了……”
朱祁镇话没说完,结果却是显而易见了。
“你自个也瞧见了,深哥放在皇后那,记在皇后名下,这么些日子,深哥已然是把皇后当做了自己的亲娘,皇后,也把深哥当成了自己亲骨肉。
你是深哥的亲娘,你知道什么对深哥好,你若是安分守己,依然是朕的宠妃,是太子的生母,这宫里也有你的一席之地。
说句长远的,哪怕是朕崩了,太子继位,你也能捞着个太后当当。
当然,朕说的一切,是母慈子孝之上,明白了吗?”
打压周贵妃,绝了她不该有的心思,这才是朱祁镇处置周家真正的目的。
朱祁镇这些日子和钱皇后夜里……,怎么说也算是深耕细作,每每都是钱皇后求饶作罢。
可偏偏,钱皇后的肚子没有一点动静。
朱祁镇本以为钱皇后无嗣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土木堡之变时因为担心朱祁镇而动情伤身,在加上在南宫受苦,坏了身子骨,这才一直无出。
现在看来,很有可能不是这个愿意。
一个太子,一个公主可以证明,朱祁镇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用排除法就能看出来,所以这问题,出在了钱皇后身上。
钱皇后无出,那么现在的太子朱见深的地位就彻底稳固了。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但这件事,只有朱祁镇心里明白。
昨日的周寿,彻底将朱祁镇心底一根深深的刺给挑出头来。
对于朱见深当太子,朱祁镇其实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历史上的明宪宗也算是英明,更别说后面的两个皇帝,孝宗,武宗,褒贬不一,都算是有所成就。
至于再往后,那都是七八十年后的事情了,按照这个时代的人均寿命,自己恐怕都得第三世了。
自己看见不,也管不着了。
但有一点自己能看见的,自己是死在了钱皇后,周贵妃的前面。
别看现在自己大权在握,手握乾坤,可等人一死,生前万人之上,想不放手都不吃成了。
历史上朱祁镇死前特意交代儿子要好好对待钱皇后,宪宗登基之初,对钱皇后这个嫡母也是分外的尊重,上尊号,请安,做的滴水不漏。
可关系再好,也抵不过亲娘俩的关系啊。
毕竟自己刚刚一死,有人为了讨好新君,借着钱皇后无出的名头,想要独尊周氏为皇太后。甚至宪宗后来因为欲立万氏为后而与钱皇后关系破裂,钱皇后最后郁郁而死这件事上,这里面,谁又能保证没有周贵妃在这其中。
从恶的一面看,周贵妃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出了头,儿子做了皇帝,自己怎么可能甘愿屈居人下。
既然朱祁镇知道了后事,已经决定将朱见深作为自己的接班人了,周寿又给自己敲了个警钟,朱祁镇知道,有些事现在就得办了。
“人啊,贵在知足,朕记得你父亲不是整日说自己身子骨不好,这北边年年天寒地冻吗?
正好,去扬州,那个地是个好地方,物产富足,又暖和,对你父亲来说在合适不过。
你放心,周寿去贵州,朕不会让他出什么事的,等他立下功劳,朕也好找个由头,给你周家一个爵位,在扬州,安安乐乐做个富家翁,遂安一生,也是极好的。”
朱祁镇终还是不忍赶尽杀绝,放了条生路,毕竟周贵妃是自己的女人。
而自己对女人,一向是柔情的,是不忍见着她们落泪的。
当然,极乐之颠是例外。
去江南,面子里子朕都给了,也免得在京师碍眼。
让周氏明白自己的位置,将周家驱逐出京师,这是自己的目的。
能达到目的,手段可以变幻,其实可以不用太过激烈的。
周贵妃心中万般滋味,何尝不知这般的结局对周家不是最好。
“臣妾,臣妾代家父,代周家上下,谢陛下隆恩。
请陛下放心,臣妾,臣妾这就修书于家中,让家中上下谨言慎行,绝不再出今日这样的事情。”
她知道,周家要是再说错半句话,就不会再有去扬州这般舒服的日子了。
朱祁镇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将跪在地上的周贵妃拉起。
“好了,地上凉,莫要跪了,跪多了,对身子不好,伤了身子,朕会心疼的。”
朱祁镇一手握着她白嫩柔荑,一手亲昵的给周贵妃挽挽秀发,与刚刚怒目金刚的模样判若两人,恩爱煞若旁人。
要是往日,周贵妃此刻定然会娇娇媚媚,顺势靠在陛下怀里,甚至还有可能耍上一些小性子。
只是此刻,不,甚至以后,她再也生不出半点这样的心思,只觉得此刻笑吟吟的皇帝仿佛吐着猩红的舌头,好像虽是都有可能……一口将自己生吞活剥。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地位,这宫里,皇帝,太后,皇后,他们才是一家人,是主子。
自己看起来是主子,其实和外面跪着侍候的奴婢没什么太多。
自己曾经居然可笑,以为……
现在,宫里的主子,多了一位太子。
自己的亲儿子,从今日起,不再是自己的亲儿子了。
“朕知道朕委屈你了,朕会好好补偿你的,今晚上朕去哪里了。”
朱祁镇在她耳边轻言一番,哈出的热气让周贵妃细腻的脖颈出不自觉的起了一小片疙瘩。
朱祁镇揉了揉细腻,眼见着周贵妃呼吸声越发的沉重,关键时刻停止了手。
这里是暖阁,是商量国家大事的地方,可不是后宫可以比的。
虽是没人,朱祁镇还是收起来邪念。
待人离去之后,朱祁镇望着倩影,摇摇头。
他何尝不知周氏的苦楚,自己何尝对她没有感情。
只不过这些,都不怎么重要,换句话说,是可以替代的。
委屈又怎么了?至少朕也算是对得起周家了。
朱祁镇甚至有过打算,若是真如历史一般,到了不得不放手那一步……
大不了,狠狠心……
朱祁镇在龙椅上待了片刻,招来了金英:“从今日以后,周家上上下下的一举一动,都要有专人负责,任何事都不能放过,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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