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在最开始, 五条悟是派遣的五条家的族人去跟随保护那个女孩。
当然，说成监视也没什么不可以。
小鹿知穗那边由他亲自试探了好几次才确定无害，岛崎千穗也被跟踪观察了一个多月, 在确定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和咒术界没有任何关联之后，就将人撤走换成了神奈川县的一家私家侦探。
五条悟又不是变态，这只是为了防止岛崎千穗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了什么伤, 最后影响到小鹿知穗的身上, 所以让私家侦探在她外出的时候稍微保护一下, 顺便暗中帮她解决一点生活问题。
比如提供一份可以长期打工的工作。
他早就知道那个孩子生活得很艰难, 不然也不能生出那份自我诅咒的特级咒灵，不过这份‘艰难’具体到什么程度, 还一知半解。
这两份来自不同人的观察报告算是彻底为他解惑。
为了方便行动, 最初派去的是五条家一个咒力并不出众, 但交际能力一流的小辈。
他虽然没有咒力不能作为家族的主力, 但五条到底不是禅院，在五条悟上位之后更重视因材施教, 所以这个族人从小到大的经历也算是一帆风顺。
他还没走入社会，这也算是他迈出家族保护后的第一份工作。
出发之前, 他的父母还鼓励他一定把这份族长亲自交予的工作做得尽善尽美，所以他打起了十二分精力试图从目标身上找出什么异常的蛛丝马迹。
然而，跟着跟着, 他的心情逐渐改变了。
目标，不，是岛崎千穗, 怎么会有人的生活是这样的？
怎么会有人哪怕这样还在拼命活着？
明明她从没做过坏事, 还见不得别人受难, 总是出手相助，但最后得来的往往不是感谢，而是怀疑和警惕。
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对她心怀善意的人，在周围人的言行影响之后，好一点的会选择远离她，而更差的情况则是加入了那些人，成为了讨厌岛崎千穗的人之一。
远房亲戚、学校的同学老师、打工的老板同事……这么多人试探下来，大部分都置身事外地冷眼旁观，一小部分怜悯那个女孩，但并不会说出口，而剩下的都是讨厌岛崎千穗的过激分子。
总有些人见不得别人清澈见底的灵魂，伸手想将人一起拉进黑水里。
污染，或者毁掉。
‘那家伙也太装了吧，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一张脸，真当自己是正义使者了吗哈哈！’
‘她不是缺钱吗？说不定想给自己操一个人穷志不穷的人设，说不定……还能涨点价钱。’
‘说是来帮忙，还不是明目张胆地抢顾客，也就是欺负那个新来的不懂，等会儿给那个新人科普一下，可不要陷进我们岛崎大小姐的糖衣炮弹里了。’
‘真恶心。’
‘滚远点。’
‘……’
小辈啪啪啪地打着键盘，恨不得把心里堆积的怒火都敲出去。
每天交给五条悟的报告都有厚厚一沓。碍于族长的威严，他写得颇为公事公办，但书写时候的情绪还是不免带了进去。明明只是像电子记录般的叙事，却让人不自觉地感受到笔者对笔下主角的同情不忿等等感情。
五条悟这才升起了——‘啊，要不要帮一下这个孩子’的想法。
于是他从自己名下的产业里找到一家糕点房，让接替小辈工作的私家侦探去接触岛崎千穗，让人在那里打工。
这一项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羽鸟智世在他们祓除特级不久之后就退房离开了，但岛崎千穗还住在那个破旧的公寓，而那里距离她的学校还有打工地点都很远，所以五条悟还试图让人假扮她去世父母的亲戚，将一间繁华地段的房子低价租给她。
结果可能是因为一直是独自一人，再加上她是个容貌出众的女孩，岛崎千穗的警惕心出乎意料地强，在连问几个问题之后不知道从哪里看出了破绽，把私家侦探的人赶出了家门。
而私家侦探上交来的报告就比五条家小辈的那份直白多了。
岛崎小姐考试得了满分！
岛崎小姐今天又被欺负了！
糕点房的店主送了岛崎小姐一袋新烤的面包，她今天终于不用吃便利店打折便当了！
岛崎小姐……
因为过于琐碎，五条悟已经很久没去看他上交的报告了，只是让出现对方无法解决的事情时联系他。
前段时间专注于乙骨忧太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都搁置了，大概是因为那段时间正好是普通学校的寒假，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私家侦探也就一直没有联系他。
但意外的发生总是很突然。
【万事通：老板，岛崎小姐从学校二楼跌落，伤势严重，已紧急送医。［地址定位］】
五条悟拿着从护士那里得来的写着房间号和对方电话号码的便利贴，一路走上三楼。
狭窄的走廊里连墙壁都陈旧得发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味，但依旧盖不住两边敞开的病房中蔓延开的命不久矣的腐臭。
不算难以忍受，但让人颇为不快。
岛崎千穗的病房是304号，门外的长椅上正坐着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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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五条悟过来，他立刻站起了身想要说什么，但见男人的目光并没有落到自己身上，于是十分有眼力地闭上了嘴。
五条悟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去，金发的少女头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手脚都被打着石膏高高吊起，罩在嘴上的呼吸器蒙着一层浅浅的水雾。
“怎么回事？”他问道。
中年男人，也就是私家侦探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不在现场，把人送上救护车的时候我凑上去询问了几句，岛崎小姐的老师和同学都统一口径，说是岛崎小姐在和同学发生无故争执后，自己失足跌落的……”
“呵。”
五条悟听不出情绪地低笑一声，带着颇为不妙的气息，私家侦探的身体顿时小幅度地一颤。
“这时候倒是同仇敌忾，怕事情闹大了对学校产生影响吗？”
他其实并没有生气。
对于非笼罩在自己羽翼下的人，五条悟的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漠，能救就救，不能救也不会有什么可惜之类的感情。
一天因为诅咒或者各种事故而死的人有那么多，他哪有时间每个都去惋惜一下。
但岛崎千穗不一样。
她是一个很特殊的个体。
不仅仅是和小鹿知穗的联系，她的负面情绪堆积到甚至能构成一只特级，但本身却仍旧是一个不能使用咒力的普通人。
这才让五条悟对她升起了些特别的关注。
比起生气，现在更是一种恍然大悟。
岛崎千穗人事不知地躺在病床上，好像那些报告里平板文字的具像化，生动形象地为他展示了她所经受的那些苦难。
而就算到这种程度，她所怨恨诅咒的依旧是自己，而非无故伤害她的人。
五条悟突然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他忽然觉得岛崎千穗和小鹿知穗很像。
一样的在意他人的看法，总是在反省自身，用外在掩饰自己的敏感纤细。
小鹿知穗用的是冷漠，岛崎千穗用的是尖锐。
但也仅止于此了，在他眼里的两个人是完全不一样的，而小鹿知穗才是他的责任。
不过也不能放着这个孩子不管……
五条悟在手机上啪啪点了两下，私家侦探那里顿时传来了钱款到账的声音。
“老，老板有什么吩咐！”中年男人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去查查和千穗‘无故争执’的那几个学生，还有替他们解释的老师，有什么发现也不用告诉我了，直接找个流量大的网站曝光。”
“明白！”
“嗯，再给她办个转院，转到附近环境好的私家医院，费用短信告诉我。”
“还有学校那边，等她醒来如果愿意的话就安排转学，不愿意就转班，期间还有闹事的就和上面一样，一起曝光。”
五条悟时间没有，但钱很多。
所以他选择把钱给别人，让别人用时间去解决问题。
他的话音一落，私家侦探抱着自己新得来的巨款，立刻小跑着去执行他给的任务。
而五条悟翘着腿坐在了病房前的长椅上，再次查看了下app。
【恋人状态：上课中，认真。】
岛崎千穗的病例他看了，多处骨折，脑出血再加上内脏受损，这样的伤势称得上严重。
还好这样的伤痛并没有通过那莫名其妙地联系传导到小鹿知穗的身上。
究竟怎么才能切断两人之间的链条呢？
就在五条悟思考的时候，手机忽然一震。
【万事通：对了老板，刚才有一件事情忘记告诉您了。岛崎小姐今天早上的状态有些奇怪，好像情绪十分不稳定，这可能也是她坠楼的原因之一。需要我为小姐预约一个心理医生吗？】
今早，情绪不稳？
五条悟皱起了眉，脑子里突然亮光一闪。
——知穗被吞噬的情绪难道不是全部变成咒力转换回来，而是还有一部分会反馈给岛崎千穗本身吗？
那他当初关于转换站的猜测就是错误的。
将那些负面情绪分筛提纯，有用的咒力返还给他人，剩下的感情废料全部被自己吸收。
她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垃圾处理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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