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五章 挑明(两章合一)
颜雪怀才不会后悔。
别说她还没有嫁给柴晏,即使嫁了,那又如何?
前世她没有背景,没有依靠,被人欺负自己忍着,想要反击靠自己的拳头,那个时候,她做梦都是自己有了本事,有了钱,没人再敢欺负她。
到了现在,她有了李绮娘,她们相互依靠,两人一体,其实也和一个人差不多。
她们同样没有背景,没有依靠,用拳头用菜刀保护自己。
对于颜雪怀而言,能给她安全感的,一是事业,二是钱,这两者也可以合二为一。
假设她真的嫁给柴晏,做了皇子妃、王妃,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她什么都有,唯独没钱,想给李绮娘买点什么,还要抠抠搜搜存私房钱,想要卖件首饰换点银子,对不起,首饰是宫里赐的,当铺都不敢收。
那过得有什么意思?
美仑美奂的王府,你只有其中一个小院子的居住权;金光闪闪的头面首饰,你只有活着时的使用权,还不能用坏了,因为还要留给儿女;至于银子,王府里一堆官员,有专门管帐的,你想拿笔银子出去,就要和帐房勾结,把帐目做得天衣无缝。
这王妃除了名字好听以外,还没有多少实惠。
所以说,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女人要么有一个强大且娇宠的娘家,要么就要自己手里有钱有事业,这比生了几个儿子更有用。
颜雪怀从隐约猜测,到现在挑明了,周大当家就是想要培养她,甚至是想让她接手漕帮。
这样的好事,她疯了傻了才会后悔。
如果皇室认为她接手漕帮便不配做王妃,那她要放弃的也是王妃的位子,而不是漕帮。
再说,如果她和柴晏能够一直两情相悦,那么即使她不做王妃,她和柴晏也是该怎样就怎样,她颜雪怀又不是三贞九烈的本土姑娘,就柴晏那副祸国殃民的皮囊,她想要贞烈也贞烈不起来,只要她想,她也一样能把柴晏吃干抹净。
颜雪怀几乎是一瞬之间,就给自己想好了答案。
因此,李云盼话音刚落,周大当家没有回答,反而看向了颜雪怀:“怀姐儿,听到你小姨的话了吗?”
颜雪怀称呼李云盼为小姨。
颜雪怀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所以她冲口便道:“我不会后悔。”
周大当家面露微笑,她伸手拍拍颜雪怀的肩膀:“好,永远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颜雪怀点头:“我会记住。”
李云盼咧着嘴嘻嘻地笑:“小姑娘挺上道啊,我早就说了,年纪轻轻订亲做什么,像小姨这样多好,赶明儿小姨带你去看小伶仙。”
小伶仙是最近京城里刚刚走红的戏子,男旦,李云盼被他迷得五迷三倒的,若不是现在住在青萍巷不方便,颜雪怀怀疑,李云盼恐怕早就把小伶仙包下来了。
她缩缩脖子:“我就不陪小姨去了,小伶仙那种绝世名伶,我就无福消受了。”
她家柴晏不知道比小伶仙好看多少倍,她瞎了才会去捧那啥小伶仙。
李云盼白她一眼,这种没眼光的小姑娘,李云盼就不和她一般见识了。
从码头回来,颜雪怀便扎进李绮娘的房间,把今天在码头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早在从平城回京城的船上,李绮娘便隐约看出周大当家的心思。
那次颜雪怀跳到河里抓鱼,周大当家看过来的目光亮闪闪的,那一刻,李绮娘便猜到几分。
闺女没有做厨的天份,从小耳熏目染,已经及笄的姑娘了,连个像样的菜也炒不出来。
可若是去漕帮,李绮娘是舍不得的。
她舍不得女儿成为江湖儿女。她的女儿从小是娇养长大的,现在是图新鲜,说不定过一阵子,新鲜劲过去了,就会觉得漕帮辛苦,不想接手了。
李绮娘这么一想,心中便释然了。
她家闺女,就是个没有长性的,比如练字,摆出那么大的阵丈,可却只练过一回。
李绮娘想起这些,默默无声。
颜雪怀有些着急,您既然知道了,那也应该表个态吧。
比如“不行,我不答应。”
再比如“我去和你姨母商量商量。”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等等。
李绮娘什么也没说,还是颜雪怀忍不住了,说道:“娘啊,您这是几个意思呢,您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李绮娘怔了怔,说道:“怀姐儿,你愿意吗?”
颜雪怀给逗笑了,她娘说话的语气,怎么像前世的证婚人,这门亲事你愿意吗?
我愿意。
见自家闺女嘻嘻哈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李绮娘又心疼起女儿来了:“怀姐儿,娘虽然一知半解,可也能想像出来漕帮的辛苦,就看你姨母,风里来雨里去,一年到头也安顿不了几天,着实是辛苦啊,你若是吃不了这份苦,不想干了,又不好意思告诉你姨母,那也没有关系,你只管告诉娘,娘再去和你姨母说去。”
颜雪怀明白了,她娘这是认定她不能吃苦了。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家常,李绮娘却忽然吞吞吐吐起来,颜雪怀再三追问,李绮娘才红着脸说道:“过完年,国公爷想请咱们一家去他府上做客。国公府已经修缮得七七八八,国公爷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个客,添添人气。”
颜雪怀看着李绮娘,认真地说道:“娘,咱们和国公爷也认识许久了,现在咱们来了京城,国公爷也在京城,他请我们过府去玩,我觉得这事很正常,您不用吞吞吐吐。再说,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您不用担心我会想不开,当然了,小满是小孩,可那孩子特别崇拜国公爷,即使他想不开他也能自己开解自己。”
她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李绮娘瞪着她:“闺女,你究竟想说啥?”
颜雪怀失笑:“娘,您和国公爷的那点事,我知道,小满也知道。咱们青萍巷里,除了董大傻子和董小白,我猜其他人全都知道了。”
李绮娘大窘,其他人都知道了,姐姐也知道了吗?
颜雪怀见李绮娘脸红得像早上的朝霞一般,便觉得有趣。
“娘啊,你们一个丧妻,一个和离,两人都是单身,你们想要在一起,这不是很正常吗?没有必要偷偷摸摸,搞什么地下情啊,难道担心有人暗恋你们,一时受不住打击会自杀?”
“你这孩子,这都是说的啥?什么地下情,你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我和国公爷,也没有偷偷摸摸啊。”李绮娘绞着手指,被女儿一语道破,她很尴尬。
因为马上过年,李绮娘很忙,颜雪怀也很忙,母女二人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坐下来聊聊天了。
过了年,女儿便又长大一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儿越大,李绮娘便越是珍惜与女儿相处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有一天便少一天。
女儿要嫁人了,尤其还是嫁给柴晏那种身份的人,嫁人之后想要出府,恐怕都不是想出就能出的。
颜雪怀也很珍惜这个机会,在她看来,李绮娘和齐慰是否成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把这事挑明了,否则偷偷摸摸也不像样啊。
李绮娘的脸更加红了:“怀姐儿,娘,娘不想再嫁,可是,可是国公爷他又太好,娘,唉。”
颜雪怀问道:“娘,国公爷是很好,除了他儿子以外,他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了。可是娘啊,您不想再嫁,是担心国公爷成亲前后两张脸,成亲前是齐慰,成亲后就变成颜二老爷了?”
其实男女之间的事,大多时候是不需要理由的。
可是以颜雪怀对李绮娘的了解,李绮娘这个人,一是一,二是二,无论是什么事,都要有原因的,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李绮娘连齐慰这位黄金王老五也不想嫁,总要有个理由吧。
若是往常,李绮娘肯定会不厌其烦,把这个理由告诉颜雪怀。
可是今天,李绮娘却是隔了好一会儿,才悠悠说道:“国公爷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娘,娘......娘......娘就是不想给你找继父,娘......把你生在颜家,已经对不起你了,娘不想一错再错,有颜昭石那样的人做生父已经不幸,娘不想再让你变成拖油瓶。”
颜雪怀愕然!
李绮娘不想嫁给齐慰,追究原因竟然是为了她!
她见过无论男女想要再娶或再嫁,自己不好意思,便拿前任生的孩子做理由,最常见的就是“我是为了孩子,我想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如果你是因为独自一人没钱养大孩子倒也罢了,那还真是为了孩子,可你明明不是啊,你想再找,就说你自己就行了,关孩子屁事!
另一种常见的是父母想生二胎,美其名曰为了老大,担心老大孤单寂寞,所以就给老大再添个相差十几二十岁的弟弟。
综上两种情况,颜雪怀可以肯定李绮娘不属于其中任意一种。
可李绮娘的理由却是她!
见女儿错愕,李绮娘很是苦恼:“怀姐儿,其实娘全都明白,娘也知道国公爷不是那种人,娘对他一万个放心,可是娘这心里有道槛,堵在那里,当不当正不正的,不是大病,这就是心病。”
颜雪怀生平第一次,接不住李绮娘的话。
“娘,您是不是担心我被继父欺负啊?您不用担心,否则我的武功岂不是白练了?”
说到“欺负”这个词时,颜雪怀心里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想到。
“娘,您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真要劝您,国公爷的条件很不错,错过他,想遇到像国公爷这般合您口味的,太难太难了。”
李绮娘的脸蛋红彤彤的,让她看上去显得很年轻,颜雪怀啧啧两声,齐慰的眼光可真够厉害的,这是当年在破庙里一见钟情的?
“娘,您和国公爷成亲以后,就带着小满搬进国公府吧,我还住青萍巷,反正董大傻子和董小白一准儿还会赖在这里,还有吕英儿和温绣她们,我住在青萍巷还和以前一样。”
李绮娘一怔:“你要自己留在这里,不行,娘不答应,娘这辈子,死也不会扔下你。”
好吧,颜雪怀觉得自己的情商太堪忧了,好好的一番话,硬生生就让李绮娘想起当年她被颜家扔在半路上的事了。
“娘,那时我多大?现在我多大?再说,还有柴晏呢,前几天您和姨母还在说我和柴晏的亲事,我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而且青萍巷本就是我的宅子。”
青萍巷的宅子,周大当家一早就转给颜雪怀了。
颜雪怀偷眼去看,见李绮娘的神情终于缓合下来,便索性说道:“还有啊,您先前是担心我会被继父欺负,可是您想过没有,国公爷会欺负我吗?就算他敢,柴晏也不会放过他啊。”
别看柴晏无缘皇位,可他也是皇子。
李绮娘终于笑了,她笑着摇头,她是真的糊涂了,她的怀姐儿,是要做皇子妃做王妃的。
放眼大魏,有哪个继父敢欺负她的女儿?
更何况,即使女儿不做皇子妃,她身后也有周大当家,有漕帮,试问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去欺负她。
李绮娘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这些了。
颜雪怀却知道,李绮娘一定是因为颜家的事,从此让她有了心理阴影。
“那,怀姐儿,我......”
李绮娘欲言又止,颜雪怀噗哧笑了:“无论如何,您也该给某人吃颗定心丸了。”
“啊,怎么吃?”李绮娘问道。
“姨母就在京城,您总该让他见见吧?”颜雪怀语气淡淡。
“这样好吗?”李绮娘心情忐忑。
“当然好,对了,娘啊,齐慰的那个儿子不是好东西,如果他来找你,您就告诉我。”颜雪怀说道。
李绮娘叹了口气,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与亲闺女一起讨论她的亲事。
要不怎么说闺女是贴心的小棉袄呢。
小棉袄颜雪怀说完便换个话题,她问道:“娘,您告诉国公爷,先把家长见了吧,我姨母开了春就要走了。
第二天是大年二十九,街上鞭炮声络绎不绝,李食记里的客人寥寥无几,这是一年当中生意最差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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