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二章 荷花(两章合一)
出乎李绮娘的意料,齐慰没有点菜。
大牛说:“国公爷说老板娘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国公爷还说,让老板娘少做一些,够两个人吃的就行了。”
听到“两个人”这三个字,李绮娘拿着菜刀的手颤了一下,险些切到手指。
“好,我知道了。”她做个深呼吸,闺女说过,若是担心害怕或者紧张的时候,做个深呼吸就能缓解。
深呼吸之后,李绮娘平静下来,不用别人配菜,她有条不紊地准备食材。
齐慰坐在雅间里,环视着屋里的摆设。墙上挂着一副五福临门葫芦图,印章上的署名是个陌生的名字,画技一般,带了太多的匠气,不是名家所绘,但寓意吉祥,挂在酒楼里很适合。
不过,齐慰很快就发现,面前粉彩的茶壶和茶碗上,绘的不是常见的花鸟,居然也是葫芦。
这就有些意思了,只是小小的葫芦,却透露出酒楼主人的别致。
齐慰很想知道,其他雅间里是什么样的,都是葫芦,还是有所不同?
刚好大牛进来,齐慰便问出自己的问题。
大牛笑着回答:“每间雅间都不一样,有牡丹的,有猫的,还有仙桃和花鸟,对了,还有鱼。”
“这是你们老板娘想出来的,还是少东家想出来的?”齐慰来了兴趣。
“应该是老板娘和少东家一起想出来的,那天小人陪着她们去选瓷器,少东家便说,要多买几个花色,每个雅间不一样,老板娘就说,那索性就按照瓷器的花样去买画,瓷器只能买现成的,画却不一样,若是没有,也能让人另画。好在这些都是常见的花色,只用了两天便配齐了。”
大牛很自豪,他和大壮跟着老板娘来京城是来对了,在乡下,还有在平城时,哪能见识到这些?等他成亲时,他也把家里的茶具和画配成一套的。
齐慰含笑点头,掏出一个封红递给大牛:“今天辛苦你了,拿去买酒喝。”
大牛有点不好意思,无论是在平城,还是在京城,他都不是第一次拿赏钱,少东家说这叫小费。
可眼前这位是国公爷啊,我的天呐,若是他告诉他爹,他和国公爷说过话,他爹、他爷、他叔、连同他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就能和村里人显摆一辈子!
“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齐慰温和地笑笑,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纯朴的小伙子。
大牛咧开嘴,笑得傻里傻气:“多谢国公爷,多谢国公爷。”
大牛想好了,他要把这个封红留下,里面的钱他不花,以后回老家时,把这个封红交给他爹,让他爹得瑟得瑟。
李绮娘过来时,还没有走到鸿雁门口,便看到喜气洋洋的大牛。
“老板娘,您快看,国公爷赏的。”大牛把那个封红拿给李绮娘看。
李绮娘失笑,这个傻孩子。
“快收好,别弄丢了。”她笑着说道。
“嗯嗯,我肯定收好,肯定收好。”大牛开心地说道。
李绮娘笑着摇头,伸手敲敲鸿雁的门,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齐慰温和的声音:“进来。”
李绮娘推门走进去,齐慰原本坐着,看到青色的裙角时,他便站起身来。
李绮娘穿了一件浅红色窄袖袄子,干净俐落,发髻上插了一支银簪子,银簪的一端做成梅花的形状,每一片花瓣里都嵌了一颗小小的红宝石,极为精致。
齐慰端详着李绮娘,就如这雅间里的布置一样,简单却别致,又恰到好处。
李绮娘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放下手里的托盘,刚刚大牛已经把菜端过来了,托盘里放着的,是一只砂锅。
“我来的时候,看到大牛跑出去,看样子很高兴。”
齐慰的目光落到那只砂锅上,砂锅上却没有那顶小帽子。
“这盖子上是不是少了点什么?”齐慰问道。
李绮娘看了看,恍然大悟:“你说的是垫手的吧,唉,我做了好几个,丢得差不多了,我怕再丢了,还要再做,就没有拿过来,不过我试了试,盖子不是很烫。”
李绮娘一边说,一边掀起砂锅的盖子,熟悉的米香扑面而来。
齐慰吸吸鼻子,笑道:“不瞒你说,自从喝过你煮的粥,再喝别人煮的,总觉得差了点味道。”
李绮娘笑了出来:“就是最寻常的白粥而已,哪有什么味道。”
齐慰看着她,目光温和,却藏着笑意:“不,只要是经你手煮出来的吃食,味道都和别人的不同,就是宫里御厨,也煮不出你这样的味道。”
李绮娘脸颊微热:“你可真会说话。”
“原本不会的,遇到你,自然而然就会了。”
......
柴晏带着颜雪怀和董万千去的地方不是酒楼,而是一处很雅致但却很偏僻的庭院。
颜雪怀望眼放去,暮色渐起,这座庭院依山而建。
“这是哪里?”颜雪怀指着不远处的那座青山。
“梨花山,这山上有很多梨树,春天的时候,梨白似雪。现在看到的松柏反倒是后来栽种的。”柴晏解释。
原来这就是梨花山,颜雪怀对庭院的主人已经猜到几分。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他看到柴晏,眼睛立时亮了:“七爷,您来了,您快里面请,哎呀,主人若是知晓七爷来了,一定高兴极了。”
柴晏颔首,道:“澄心,告诉你家主人,我们只是来用膳的。”
叫做澄心的小厮忙道:“好哩。”
说着,对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另一名小厮说道:“瓷青,快去,七爷用膳。”
瓷青飞奔着跑了。
澄心引领着柴晏一行走进去,庭院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花木扶疏,冷香扑鼻,令人耳目一新。
穿过一片碧绿的竹林,便是几间精致的雅舍。
柴晏轻车熟路地走进去,颜雪怀跟在他身旁目不斜视,倒是董万千有些好奇地四下张望,小声嘟哝:“这怎么看也不像是饭馆子啊。”
可是等到她踏进屋里,便“啊”的惊呼一声,屋里放着一只硕大的青花瓷缸,水面上浮着几朵荷花。
“这是荷花?怎么和我看到的不一样?”董万千好奇地说道。
澄心连忙解释:“回姑娘的话,这是我家主人用了几年功夫精心培育出来的,只要温度适中,便能四季开放。姑娘可以闻一闻,这莲花的香气比起寻常的荷花更加清香馥郁。”
董万千凑上去闻了闻,大声说道:“真的啊,这花可真香,比荷塘里的还要香上几分。”
有容貌秀丽的丫鬟端上茶水点心,柴晏对澄心说道:“好了,你去忙吧。”
澄心告辞,后退着出去。
待到澄心走了,颜雪怀才问:“这里的主人是陆二先生?”
柴晏点头:“这都让你猜到了?”
“嗯,原本应是猜不到,后来你说这山便是梨花山,我便猜到了。”颜雪怀说道。
皇帝将梨花山赐给陆二先生,陆二先生要在这里建一座书院。
这不是秘密,颜雪怀听来李食记吃饭的读书人说起过。
董万千却是不知道的,她问:“陆二先生是谁啊?”
颜雪怀道:“陆二先生名叫陆文鹰,是陆之礼老先生的次子,对了,你见过陆锦行吧,陆二先生是陆锦行的父亲。”
“哦,原来是他啊。”董万千顿时没有了兴趣,她对陆锦行没有好印像,长得比她还要白,比她还要秀气,这种就不是男人,更可恶的,那个陆锦行大冬天还要拿把扇子摇啊摇,这不是有病就是装逼。
柴晏有些兴奋,香菜对陆家的事记得这么清楚,肯定不是对陆家感兴趣,而是因为陆锦行是他身边的人,而陆家与皇室的关系非比寻常。
香菜,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站在他身边了。
一直以来,他们家无比拥护他的,就只有柴浩一个人,现在终于又多了一个,他能不高兴吗?
“那一会儿陆二先生会不会过来?”颜雪怀不放心地问道,她可不想和一位老学究一起吃饭。
柴晏摇头:“不会,我既然说了我只是来用膳的,他就不会过来,有机会我带你见他,到时你就知道了,陆二先生是整个陆家最有趣的人。”
说到这里,柴晏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陆二先生的书院,顶多再有半年就能完工了,浩子会来这里读书,小满和董昀想来吗?”
颜雪怀一怔,她倒是没想过这事。
“陆二先生的书院,还收小孩子?”
她记得那些读书人说起这事的时候,个个都是心驰神往的样子,因此,颜雪怀就以为这间书院和平城的树人书院一样,只招收童生或者秀才。
“浩子既然来这里读书,那自是要收小孩子的。”柴晏说道。
颜雪怀心中一喜,即使是在她来的现代,家长们也照样削尖脑袋想让孩子进名校。
若是李绮娘知道小满能来这里读书,一定会很高兴。
哪怕是天价的学费,李绮娘也会想办法拿出来。
可是......
颜雪怀眼中现出难色:“小满......他行吗?”
“怎么不行?小满的出身来历,想来早在一两个月前便送进东宫了。”柴晏当然知道颜雪怀在担心什么,她担心小满会被人认出来。
没错,虽然颜雪怀知道,即使是以前见过小满的大臣或者太监,也不敢把小满往柴冉身上套,可那是聪明人,万一遇到一个自做聪明的呢?
听到柴晏这样说,颜雪怀毫不怀疑,太子既然已经知道董小白土匪出身,又如何不会调查小满呢。
这种事,根本不用太子亲自吩咐,当柴浩第一次和小满董小白玩在一起之后,便会有人把他们的出身来历、祖宗八代,全都报去东宫。
柴浩的身份还特殊了,他不是普通的皇孙,他是皇长孙,很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颜雪怀无法想像,柴浩那个熊孩子做了皇帝的样子,这已远远超出她这等小民的认知思维,她也懒得去想。
“可小满......”
颜雪怀想问,小满在被李绮娘收养之前的身世,那些人是怎么查的,又查到了什么?那么稀里糊涂的来历,太子难道不会起疑吗?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董万千的大嗓门打断了。
“你说什么?小白要来这里念书?和浩子?对了,浩子是你侄子,我的天呐,那他是谁?”
颜雪怀不可置信地看着董万千,大姐,后面的问题,不是应该是你在知晓柴晏的身份之后就该想到的吗?
原来你没想啊,你直到现在,才想起浩子的身份吗?
我墙都不扶,就服你!
柴晏显然也没有想到董万千会有此一问。
董大姑娘不是香菜的闺蜜吗?
她天天和香菜住在一起玩在一起,她竟然不知道柴浩是谁?
“浩子是我的侄子,他是我父亲的嫡长孙,我大哥的嫡长子。”柴晏力求说得通俗易懂,他算是看出来了,董大姑娘不是凡人。
董万千终于反应过来了:“哦,我知道了,他是太子的儿子,咦,太子的儿子为啥取这么一个名字啊,叫什么不行,要叫耗子。对了,你们南方人是不是不把老鼠叫耗子啊?”
柴晏无语!
颜雪怀更无语!
董万千不是凡人,她是神,神经病的神!
与此同时,李食记里名叫鸿雁的雅间里,齐慰听李绮娘说起,小满已经改名叫李满,李绮娘还说,若是小满长大后想要认祖归宗,那她不会阻拦,到时再把名字改过来就是了。
齐慰想了想,对李绮娘说道:“有件事,事关小满,我想还是告诉你吧。”
李绮娘一怔,忙问:“什么事啊?”
齐慰缓缓说道:“距离平城一百余里有个叫槐树沟的村子,那村子里有一半的人姓付,还有一半姓董,大约三年前,有一对外地来的母子来到村里,买下了村里的一处宅子,那位母亲叫高王氏,孩子的小名叫小满。
村里人对外来的人很感兴趣,便找里正打听,没多久,便有闲话传出来,原来这位高王氏的丈夫是个行商,很多行商因为长年在外,便在外面再娶一房平妻,就是所谓的两头大,高王氏便是行商在外面另娶的平妻,而高行商家里并不知道这件事,因此,高行商死在外面,高王氏却不能带着儿子回归高家,只能卖掉房产,住到乡下,买些田地雇人去种,总好过在城里坐吃山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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