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五章 养子(两章合一)
这样一桩尚未察明的案子,之所以会惊动柴晏,是因为案子再次转到福平县时,出了人命。
陆锦行和邬二公子刚到江宁府,便听说了此事,两人一边赶往福平县,一边六百里加急, 往黄县送来急信,哨子每天都会去黄县官驿查看有没有信件,于是陆锦行的这封急信,刚到官驿就被哨子取了回来,片刻也没有耽误。
黄县比江宁府距离福平县更近,且,柴晏从黄县另一个人牙子那里, 听说了一个消息。
王大宝在绑走王培和王怀之前, 来过县城,找人牙子问过价钱。
刘二娘不是他找的第一个人牙子,他还找过其他人。
那个人牙子名叫张三,如今张三已经金盆洗手,不做人牙子了。
现在他在黄县开了一家荐人馆,类似后世的职业中介。
据张三回忆,王大宝到黄县后,最先找的就是他,直接向他打听,十岁左右的男孩子什么价钱。
张三不认识王大宝,便问他是哪个镇哪个村的,王大宝没敢说实话,谎称是温家庄的, 张三见惯了这种人,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谎,也没有揭穿他,报了个五两的价钱,就把王大宝打发了。
王大宝对一个孩子五两的价钱很不满意,就去找了刘二娘。
黄县有很多人都知道刘二娘给老公行合作, 经她手的男孩,十个里有六个是送去当太监的,因此,刘二娘在黄县的名声很不好,远远比不上张三。
王大宝去找刘二娘的事,张三当天就知道了。
张三不认识王大宝,可是县城里有人认识他,前台村王老公的侄子啊。
因此,张三便对王大宝多了几分留意。
后来前台村出了大案,王大宝和儿子都死了,王太监也死了,张三一打听,原来王大宝卖了王太监的干儿子,把王太监活活气死了。
张三是行家,一猜就知道那孩子一定是让刘二娘给送去白秋了,他也只是付之一笑。
不过,他也同时打听到,王太监不是只有两个干儿子,另外还有三个。
恰好这个时候, 张三认识的一个拐子出事了。
那拐子被人打得全身是伤, 胁骨断了几根,只留下半条命。
张三和这个拐子是多年的合作关系,拐子出事,他上门看望,一问才知,原来这拐子盯上了三只小羊,盯了两天,原本以为就要得手了,可是那三只小羊却抢在前面出手,把这个拐子揍了一顿。
据那拐子说,这三只小羊是往福平方向去了。
那拐子只能自认倒霉,他做的就是损阴德的事,挨打也不是头一回了。
张三原本也没在意,可后来刘二娘横死,张三就想起了这件事。
也正是因为刘二娘死了,才让张三萌生了改行的念头,刘二娘死后的第二年,张三就开起了荐人馆。
在没有接到陆锦行来信之前,柴晏和颜雪怀便准备去福平县看一看了,现在收到信,两人立刻动身来了福平。
福平县里死的是京城来的一名御史,名叫周利。
前面说过,睿亲王被御史们盯着找毛病,太子也烦了,索性将一半的御史派出京城排查地方刑狱,周利便是其中之一。
周利二十三岁,皇帝登基后的第一批进士,前程一片光明。
陈大铁的案子被翻出来后,江宁知府责令福平县详查,刑部一名叫庞志侠的官员与周利一起去往福平县督办此事。
庞志侠和周利在路上再三商议此案,他们一致认为,如果陈大铁就是陈汉,那么问题就出在天牢里。
可陈大铁只是一个乡下混子,没钱没权更没有家势,陈家不可能,也没有钱去买“白鸭”给他替死,何况全妇人并不知晓此事。
所以如果全妇人带回的尸体不是陈大铁,那么这个案子比起其他的斩白鸭案更加复杂。
福平县的大牢,甚至福平县衙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有嫌疑。
再三商议之后,庞志侠和周利决定分头行事,庞志侠在明,周利在暗,庞志侠带着两名刑部的差役出现在福平县衙,周利则只带着贴身小厮微服私访来到县城。
福平知县姓武,武知县很配合,不但把福平大牢的狱吏和狱卒全都叫过来,就连已经不再衙门当差的前狱卒也一并找到。
当年第一个发现陈大铁越狱的人,当年乱刀砍死陈大铁的人,一一核对。
最终结论,陈大铁确实死了,死在福平大牢里。
眼看这个案子没有头绪,庞志侠正在一愁莫展时,却收到了周利让人送来的字条,字条是一个小孩送来的,周利在字条上说有线索,约庞志侠在王记茶楼见面。
庞志侠到了王记茶楼,等了整整两个时辰,也没有等到周利。
眼看茶楼要打烊了,庞志侠只好离开,可是他刚刚走出茶楼,就看到一队衙役急匆匆从他面前跑过,一问才知是旁边的胡同里发现了两具死尸。
庞志侠忽然想起了周利,他心中有了不祥之感,便跟着衙役们一起去了旁边的胡同。
那两具尸体正是周利和他的小厮。
两人皆是一刀毙命。
据庞志侠所知,周利身强体壮,并非文弱书生,他的小厮学过武功,普通壮汉不是他的对手。
听说死去的是朝廷派来的御史,福平知县大惊,倾整个县衙之力去抓捕凶手。
庞志侠给留在江宁府另外几位同僚写信,告知了周利被杀的事。
可是杀死周利的凶手尚未抓到,却又出了两条人命。
这两个人是福平大牢的狱吏,和一位狱卒。
这名狱卒便是第一个发现陈大铁越狱的人。
那晚两人都是白班,一更时分,他们交了班,没有各自回家,而是一起去了离县衙不远的一家小酒馆,他们是这家小酒馆的常客。
他们一直喝到二更天,这才勾肩搭背地离开。
两人的尸体是在小酒馆后面的一条小路上被发现的,三更时分,打更的在那里经过,看到有两个人躺在路边,走过去一看,发现全都死了。
和周利一样,这两人也是一刀致命。
福平县距离黄县一百余里,柴晏一行没有进城,而是在福平县十里外的一个叫做马家集的小镇上落脚。
当天晚上,琉璃和琥珀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福平县城。
次日傍晚,琥珀一个人回到马家集。
“庞志侠对外宣称患了风寒,住在后衙养病,什么人也不见。今晚琉璃会夜入县衙,与庞志侠见面,所以只有小的一个人回来了。”
“我们找到了周利此前住过的客栈,据客栈伙计说,他曾看到周利的小厮,在客栈后巷里,和两个叫花子说话。”
“我们找到了福平县城的花子头儿,花了五十两,花子头儿把那两个叫花子找了出来。”
“周利死后,这两个叫花子担心会连累自己,已经躲了好几天。”
原来,这两个叫花子和陈大铁以前便认识,据他们所说,陈大铁爱赌钱,以前常来县城赌钱,他们常在赌坊附近乞讨,一来二去,就和陈大铁认识了。
陈大铁欠了赌坊不少钱,还曾找他们商量一起去劫道抢钱的事,这两个叫花子觉得陈大铁没啥本事,只当他是胡说八道,也没有当真。
他们最后一次见到陈大铁,陈大铁拄着拐,说是骨折了,过阵子就好了。
陈大铁虽然瘸着腿,可是容光焕发,还和他们吹牛,说他被贵人看上了,他就要发达了,还让这两个叫花子,以后跟着他一起混。
两个叫花子根本没把他的话当真,敷衍了几句就走了。
第二天,这两个叫花子又到赌坊外面乞讨,却意外地听人说陈大铁把欠赌坊的银子连本带利全都还清了。
足足一百八十两。
两个叫花子后悔不已,早知道陈大铁没有吹牛,昨天他们就应该让陈大铁请喝酒,再从陈大铁手里骗点钱花。
周利问他们,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两个叫花子很肯定,这事之后不到十天,陈大铁就打死了人,被抓进县衙了,陈大铁在县衙过堂的时候,他们还去看热闹了。
琥珀核对了日期,周利见过这两名叫花子之后,便给庞志侠送了字条,当天晚上,周利和他的小厮就被人杀死了。
得知茶馆附近死的,就是白天找他们打听消息的人,两名叫花子吓坏了,他们连忙躲了起来,若不是花子头儿找他们,他们现在还藏着不敢出来呢。
柴晏说道:“陈大铁的妻儿如今何处?”
琥珀说道:“他们回族里,没在县城。”
柴晏点点头,让琥珀先去休息,他和颜雪怀商量此事,两人意见一致,都对陈大铁口中的贵人很感兴趣。
颜雪怀笑道:“这阵子我听到的贵人,都是同一个人,你说,她都死了,怎么江湖上还有她的传说呢。”
柴晏啼笑皆非,说道:“陈大铁可没说是男贵人还是女贵人,万一这位贵人是男的呢,那和柴姝就没有关系了。”
颜雪怀叫了珍珠过来,让他明天带上哨子去趟陈氏族里,把全妇人和两个孩子接到马家集,话刚说完,颜雪怀就皱起眉头,说道:“算了,我还是亲自去一趟陈氏族里吧。”
全妇人在陈大铁死后,还能受到族里庇护,说明陈氏族里还是很厚道的,而全妇人无论是在江宁府告状,还是转到福平县告状,都能平平安安,说明这两次告状,陈氏族里应是有人随行保护的。
若是让全妇人带着孩子来马家集,说不定陈氏族里的人也会跟着一起来,这样太容易暴露了,倒还不如她亲自去马家集。
柴晏也想去,颜雪怀没让,一来柴晏需要留在马家集等琉璃的消息,二来全妇人是女子,柴晏去了怕是也不能从全妇人口中问出什么,还不如颜雪怀自己过去。
有周扫尘和珍珠同去,柴晏倒也不太担心,即便如此,他还是拨了十名侍卫随行。
陈家村离马家集仅有二十多里,颜雪怀一行到了陈家村,便向人打听全妇人的家。
她们刚到全妇人家里,陈家族里的两名婶子便也到了。
珍珠手里的是琉璃的官凭,琉璃经常出京办差,柴晏给他弄了个正七品的虚职。
妇人们哪里见过官凭,连忙让人请了里正过来,陈里正和陈家的族长一起来的,两人仔仔细细看过官凭,听说他们是来调查陈大铁一案的,又见有女子同行,便放下心来。
珍珠在堂屋里和两位老爷子谈话,颜雪怀则在里间屋里询问全妇人。
全妇人三十五六岁,身材瘦削,但是眼睛很亮,目光坚毅。
颜雪怀让她说说是怎么嫁到陈家村的,全妇人苦笑:“我娘家只有我一个闺女,原本我爹想要招赘,后来陈家来提亲,我爹说陈家家风严谨,陈家那小子虽是养子,可是有族里的人看着呢,想来也是个不错的。”
颜雪怀一怔,连忙打断了她的话:“你说的养子,是陈大铁吗?”
全妇人点点头:“就是他啊,他不是我公婆亲生的,是收养的孩子。”
又是一个被收养的孩子?
颜雪怀只觉得,她两辈子遇到的养子,加在一起也不如最近听说的多。
先有严培,严培就是王培,他便是严家的养子。
后有王太监的五个养子。
这便是六个了,如今再加上陈大铁,加在一起就是七个养子。
“你继续说吧。”颜雪怀压下心中的疑惑,示意全妇人继续说下去。
后来的事便很简单了,当年的陈大铁看上去老实可靠,陈老爹和陈老娘已经过世,他的亲事由族里做主,他没有兄弟,陈老爹收养他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他自是不能入赘的。
陈氏族里态度诚恳,全老爹觉得陈大铁也不错,再说,女儿嫁过去以后,上面没有婆婆,身边也没有妯娌,在家里就是她说了算,这也是一门好亲。
于是全妇人便就这样嫁给了陈大铁,开头两年,陈大铁对全妇人很好,人也勤劳顾家,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可是后来,陈大铁进城时迷上了赌博,越陷越深,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对妻儿非打即骂,在村里偷鸡摸狗,成了公认的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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