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幄
十五、
顾思远的话落下后。
场内一片死寂, 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说话,各大势力的代表尽皆脸色铁青,表情难看至极。
荒唐!
他们心里既惊且怒。
但看着顾思远一脸冷峻模样, 却说不出任何反驳之话来,毕竟最开始那高高的调子是他们起的,现在想反对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岂不是说明就是有私心, 一切就是为了皇位而已。
那接下来,又如何好再吹着高高的口号,去理直气壮争夺玉玺?
各大势力之人, 看着顾思远的目光都复杂到了极点。
而离他极近的唐晟, 早已面色一片苍白, 悬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头, 微微颤抖。
这个该死的家伙,就是特地跑来闹事的, 就是来故意为难他的。
肖涵心则更是后悔至极, 自己根本就不该主动去招惹这个人, 管他会吹什么曲子, 管他破没破了自己的灵瞳之术?
她就算忍一时,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接下来怎么办呢?
于是, 十分默契的。
此时此刻, 在场所有人心中,几乎出现了一个共同的想法。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就好了,那他们绝对不会让此人开口说话, 这样的人, 应该在开口的那一瞬间, 就直接把他丢下山去、甚至打死了最好吧……
想到此, 有人目光一亮。
下一刻, 便有人直接站起身,指着顾思远和他身旁的宋阀吼道:“你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在这胡言乱语,莫不是被那昏君收买了,今天特地跑来这代天择主大会捣乱的吧?”
“对,老祖宗的规矩,岂能说变就变,这既是为难各位兄台,也是为难圣地!”
“这家伙既然是来捣乱的,那就把他赶出去,我们再接着进行大会!”
“对,赶出去!”
……
面对这泼天的怒火和压力。
顾思远面色不变,反而在声音中些些加上了内力,话语传到场间每一处:“诸位这般激动莫非是心虚了,恼羞成怒了,自己品格低劣做不到,便以为旁人也做不到吗?”
说着,他当即一转头,看向唐晟:“譬如唐兄,唐兄所在的吴家军,便是一等一仁善美名的义军,方才唐兄更是君子一言,表示自己一心只为济世救民,对皇位完全没有一丝觊觎之心。”
“我……”唐晟语塞一瞬。
他恨恨瞪着顾思远,他难道还能直接否认吗?
下一刻,顾思远又已转过头,对着肖涵心道:“既然场其他势力都不愿遵守圣地规矩、都有私心,只有唐兄乃是真正的大公无私,乃是圣地寻找中的圣明君主,涵心姑娘又还在等什么呢,何不直接将传国玉玺交给唐兄?”
“唐兄本就有江东双龙之美名,若再携传国玉玺振臂一呼,四海之内还不人人跟从,不久之后,唐兄便可率义军席卷天下,结束这纷争乱世,还世间以太平安宁!
肖涵心神色莫名。
这本是天外殿和她计划中的事,但是由这个大冤种嘴中说出来,却是古怪到了极点,尤其还是在这种场面下。
这家伙只怕是想要围魏救赵,借刀杀人。
但她偏偏又不能把话说死,因为这传国玉玺最后确实是要交给唐晟的。
肖涵心舔了舔唇,缓声道:“公子此话何讲?唐少将军确实是出类拔萃的英雄豪杰,以传国玉玺直接交托未尝不可,只是还要在场英雄……”
然而此时,唐晟却是双目恍神,整个愣住。
他脑中不知为何,竟浮现出了顾思远所描述的那场面,那是多么美好的场面。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谁能拒绝这八个字?
肖涵心一眼看见他这模样,不禁眉头蹙眉,轻轻叫了一声:“唐晟……”
而就在这时,吴家军众人之中一直沉默的杨泰,突然站了起来,神色决然道:“顾兄所言有理,既然诸位都有私心,都不愿遵守天外殿的规矩,那这传国玉玺便由我吴家军要了又如何?”
唐晟从臆想中醒来,震惊地看了杨泰一眼,这家伙吃错药了?
这家伙不是一直和他不对付吗?
还是说,难道他以为自己得了玉玺之后,会真拿回吴家军重新分配,想上来沾个光?
吴曼儿虽然不懂这些军国大事,但是吴家军来江城,一是为了和霹雳堂接头,二便是为了这传国玉玺。
而玉玺甚至更重要一些,玉玺代表的是正统,是大义,将来便能引得更多人投奔,现在能被她的唐大哥得到,那自然是最好的。
她立刻也站起身,笑盈盈道:“对,既然你们都心口不一,不符合圣明之君的要求,那今日这传国玉玺便归我吴家军,归我的唐大哥了!”
场间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震惊不已,面面相觑。
这搞得什么?
这太可笑了。
他们在这里挣死挣活,想要把姓顾的那个臭小子给赶走,结果……吴家军居然臭不要脸,想要趁机渔翁得利了。
就在这时,雷炎也在储元的示意下,起身哈哈大笑一声道:“好样的,唐大哥,我们霹雳堂没看错你,那今日,这传国玉玺便归吴家军和唐晟了,其他事都由我霹雳堂一肩担下,我霹雳堂今日带人来此,便是为了保吴家军众位使者安全走出玄青山、走出江城。”
这话一出,场间气氛顿时都变了。
这其中的暗示挑衅意味,实在太浓了。
其他势力之人,也干脆彻底露出了獠牙。
“小小一个霹雳堂,居然敢这般大放厥词,我们四大派还没说话呢!”
“吴家军也是在可笑,当我们都是软柿子吗,想就这么独占传国玉玺,绝对不可能!”
“我劝你们最好老老实实的,别妄想传国玉玺,不然走不出的玄青山的不定是谁!”
“嘿嘿……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唐晟直面这漫天怒火,当即面色变了变,心中暗怪:只觉雷炎太冲动了,场面怕要不可收拾了。
肖涵心更觉得事情大不妙了。
却又在这时,杨泰腰间长刀一抽,仰天大笑道:“就当你们软柿子又如何?到底结果怎样,咱们也要打过才知道,少在这倚老卖老!”
唐晟面色震惊地看了眼杨泰,这家伙疯了,在这火上浇油?
下一刻,却见杨泰一拍他肩膀道:“兄弟不必担心,我吴家军陈兵长江南岸,占据鄂州等五城,据江城只有两百里,义父早知今日玉玺之事怕不能善了,所以来此地之前,便已暗中做好了充足准备,派数千精军偷偷潜了进来,现在山脚下都是我们的人,待会把他们的船全都给炸沉了,今日谁走不出玄青山还两说呢!
雷炎也赶紧出声道:“对,唐大哥你不必忧心,还有我霹雳堂的火器相助,我们提前一日就在玄青山埋下了大量的火药,看待会谁敢轻举妄动,我一发信号,就直接将他们炸上天!”
“……”唐晟。
你们做了这么多准备。
他突然感觉,这两个原本的拖后腿蠢货,变成了战术天才的感觉。
可听到这话,场间其他势力却是疯了。
他们原本来此之前,是互相私下约定了一些互不侵犯协议的,不然大家都是位高权重之人,惜命地不得了,谁敢来这里冒险啊……
但谁想到,吴家军居然敢这么发疯?敢对他们下手?
其中赵天纵跟唐晟仇怨极大,当即便怒道:“你们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难道想要被诸多势力一起讨伐吗?”
“对,吴家军莫非想与全天下为敌吗?”
“哼!少吓唬人,不管今日动不动你们,只要玉玺到了我们手中,你们必然就会跟见了血的蚊子一样扑上来,既然如此,我们还犹豫什么。”杨泰举刀冷笑一声。
“对了,实话告诉你们吧,其实,这传国玉玺早就是属于吴家军的,涵心姑娘也早就和我唐兄弟许下了终身之约,举行这所谓的代天择主大会,也不过就是找个借口,将你们这些各大势力之主聚在一起,然后一网打尽而已,哈哈!”
此言一出。
场间一片哗然。
“什么!”
“你们居然敢如此设计我等!”
“天外殿居然做出这等事!”
“什么狗屁圣地,藏污纳垢!”
……
吴曼儿眨了眨眼,神色大变。
唐大哥和这位涵心姑娘居然是这种关系?
肖涵心和唐晟对视一眼,心里什么想法都没了,看着杨泰的目光跟在看魔鬼一般。
这家伙怎么会在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怎么会知道天外殿的决定?
还有,他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些说出来到底想干什么?
最后,他们什么时候想把其他势力一网打尽了,这是在胡说什么?
……
两人心中大感不对,立刻就要出声反驳。
却在这时,杨泰又继续大笑嘲讽道:“哈哈,你们这帮蠢货,活该给我吴家军、给我唐兄弟当垫脚石!”
“你找死!”
其他势力之中,立刻有一名脾气火爆的中年大汉,大怒不已直接便想往这边扑过来。
突然,却见霹雳堂中有人挥舞起一片黄色小旗子。
紧接着,空气中便是“嗖嗖……”两道剧烈的破空之声,两枚小小黑色圆弹激射而出,直直向着那往前的中年大汉。
中年大汉只恐是什么暗器,立刻下意识躲避。
然而,黑色圆珠与其擦身而过的瞬间,便“砰”嘚一声炸开。
这圆珠看似普通渺小,威力却极是惊人。
那片半空似乎都震了一震,而那名中年大汉被这爆炸力道一撞,已经直接往后摔出数丈。
身上衣裳碎成一片片,整个身体自不用说,早已一片血肉模糊,各处数不清的伤口,往外淙淙流着鲜血。
立刻有同行伙伴上前来救,然而那大汉却已手臂下垂,整个人没有了气息。
“这是霹雳子!”
“霹雳堂的霹雳子”
“他们吴家和霹雳堂居然真敢动手杀人!”
刚刚那一下突如其来的变故,大约算是给这本就火药桶般危险的情景彻底点了把火。
就在这时,又听得不知哪来的一道声音吼道:“吴家军心狠手辣,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大家一起上,杀了他们冲下山去!”
“杀!”
“杀!”
场中群雄纷纷色变,摩拳擦掌,直接朝着吴家军扑杀了过去。
此时,就算唐晟和肖涵心再想解释些什么,也来不及了。
尤其,其中最强烈的杀意,还尽是冲着他们二人年来的,只能拼了命去抵挡。
而他们武功颇高,抵挡间自然又杀了数人,于是,这仇恨越发浓烈深厚,终究再也无法解脱。
不过,随着斗争进行,两人反倒又渐渐放下心来。
杨泰和雷炎方才争吵间,说是他们准备充分,这却不是假话。
乱斗刚起,便有近千铠甲精兵自山下围攻上来。
接着,这场乱斗中,最让人惊恐的事情,便发生了。
打斗中收割人命最厉害的,不是那宗师高手,也不是高超的武功,而是那近千精兵手中无处不在的霹雳雷火弹。
这大约是新研究出来的玩意,甚至都不用机扩发射,只要以内力抛出去,碰到人便立刻爆炸,场间弹火如雨,防不胜防。
一时间,因为这霹雳雷火弹而死去的武林和各大门阀世家之人,不知凡几。
整个玄青山顶,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有老仆护卫着自家的主人,急急道:“挡不住了,老奴护着您从山顶跳下去,上天庇佑,游去江对面,或有一线生机!”
此言一出,便有数位衣饰华贵的中年、青年纷纷往山下江水中跳去。
那些老奴见主人离去,心神微松,正要杀将回去。
却听得山下传来一阵阵闷响之声,江面上滔天巨浪翻飞,这分明又是炸药火器之威。
顿时明白过来,吴家人做得这般周密,玄青山山脚四周必然也都埋伏了人,刚刚那些人跳下去,就跟自投罗网的鱼儿没有区别。
主人被擒。
山上原本还在抵抗的人,心神一阵恍惚,当即更是兵败如山倒。
不知过了多久。
峰顶方才渐渐安静下来,喊杀之声渐消。
死的死,投降的投降。
唐晟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自己身上分不清的鲜血与碎肉,笑了笑。
终究是赢了。
哈哈……
传国玉玺是他的了。
他看向一旁,一身白衣也已成了紫黑色的肖涵心笑了笑:“这下没人能阻挡了。”
肖涵心神色莫辩,此次事情变成这般,真不知是好是坏?
但此刻,她只能勉强支着身子,对唐晟轻轻点了点头:“嗯。”
然后,峰顶上响起了轻微的声响。
那是人走路的声音,踩在落叶和树枝上,没有刻意的放轻,所以十分清晰地传到了还存活的几人耳中。
唐晟抬头看了过去。
却见那群先前上山的盔甲精兵,忽地井然有序地从中间分开了一条路,而那条路上慢慢走上了几道身影。
他眼眸猛地睁大。
顾思远站在山道口位置,负手而立,看着这峰顶上的场面,面色并不算好看。
他淡淡道:“下回还是少死一些人吧!”
“……”
谢沉云从微愣中醒过神来。
甚至怕顾思远怕得要死的雷炎,都忍不住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这眼前一切,还不都是你之一念造成的,现在在这假慈悲装心软了。
顾思远没有理会二人目光,只对着左右冷声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所有能动的全都抓起来,尸体完整的再补上一刀!”
“是!”众军士响声应道。
“……”谢沉云彻底沉默。
瞧瞧这狠毒话语,跟方才的伤春悲秋模样,多么不符合。
他对顾思远还是了解地太少了。
顾思远负手往前走了几步,似是在检阅谋划成果,也是在检查是否有人诈死。
唐晟看着顾思远、看着谢沉云,看着雷炎,看着杨泰。
最终,把目光定格在顾思远脸上:“是你,这些精兵是你的人?雷炎也是听你的吩咐……”
说着,他又看向了杨泰:“你居然也听他的,所以之前,你是故意那般不断拱火的?故意让各大势力和我们发生冲突?”
杨泰轻轻笑了笑:“你终于反应过来了。”
唐晟咬牙切齿。
但是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雷炎听这姓顾的话可以理解,大约是那天在凌虚阁时被抓住了,被此人用什么手段要挟控制了。
但杨泰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平日在吴家军中与他争锋相对,怎么会在这般容易就被操控?
而且,今日之事,一旦传出去,吴家军必然成为天下公敌,杨泰跟他同为吴家军少帅,此举哪有半点好处?
除非眼前之人,能给杨泰带来更大的好处……
他仰着头,死死瞪着顾思远:“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沉云冷笑一声。
顾思远压根没有理会。
杨泰却是上前,狠狠一脚踹了过去,将力竭的唐晟踹了个趔趄。
他大声呵斥道:“我大周天子在此,你这叛逆,竟然还敢放肆!”
唐晟整个人身体一颤。
大周天子?
天子?
他盯着顾思远,眼珠几乎瞪出了眼眶:“你……你居然是那昏君!”
肖涵心亦是难以置信。
此人居然就是那大周朝的帝王,那无道昏君?
杨泰又立刻一脚踹过去:“还敢胡言乱语,陛下之圣明决断,运筹帷幄,岂是尔等愚笨之人能够体会!”
“呵呵……”
唐晟立刻吃吃地笑了起来。
是啊,如果不伤一兵一卒,就将大半叛军势力、门阀势力关键人物葬送的人,还算是昏君,那真不知什么人才算聪明了?
不过,也多亏杨泰那两脚,将他踹得这么近。
下一刻,他用尽仅剩的内力,抬掌往着顾思远扑了过去,擒贼擒王,抓住顾思远当人质,这是他唯一的生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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