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裤子破
树是本地最常见的那种,枝叶繁茂的,这种天气里不由得有些阴凉。
沈乔站一会就觉得受不了,说:“休息好了,我们走吧。”
她动的时候先是摸一下自己的肩膀,觉得好像有破皮的迹象,毕竟手是已经稍微适应劳动,但其它部位还没有得到锻炼。
她在心里叹口气,手上一用力,用了个空。
郑明光已经看出她的吃力,趁机抢过去说:“我帮你背吧。”
这殷勤叫他献,同来的几个哥们哀叹自己的眼见力不够快,心想说好的公平竞争,这小子抢先一步,气得直想拍大腿。
但沈乔一点也不想接受,急着想夺回来,一叠声说:“不用不用。”
她下乡那会才十五,也不大懂事,接受过一两次别人的帮忙,完全不知道劳动力在大队是多重要的事,惹得好几家的大人都对她不满。
郑明光当然得拒绝,说:“我来我来。”
两个人抢着那劲,背带都快被扯断,中间还夹杂着其他人,好像这个筐是什么宝贝。
郑重本来还在思考怎么忽然就站在这,寻思应该打个招呼就走,被眼前的乱七八糟打断。
他横插一手直接拿走,随即大步往前走,看背影就透露着六个字“不要跟我推拉”。
沈乔一下子觉得这样的性格也挺好的,赶紧跟上去小声说:“谢谢!”
郑重没什么表示,对他来说这点重量压根不算什么,毕竟他挑着百来斤的担都可以走十几里地。
倒是郑明光有些嘀咕道:“好端端的,怎么多一个他。”
别说是年纪差不多的人,满大队谁都及不上郑重的能干,他自己也是满工分的好劳力,比起来还是差一筹。
边上的人迟疑道:“不会大家说的是真的吧?”
大队最近甚嚣尘上的就一件事,郑重对沈乔有意思。
不然凭什么每天给她八个工分,是个人都不愿意。
郑明光不大愿意相信,说:“怎么可能。”
又想到长辈们说过的话,道:“郑重可不是个什么好的。”
十几岁就知道骗小姑娘,要是搭上他还能有什么好,郑明光觉得自己是不如他能干,但论人品周正还是一等一的。
几个哥们还是挺认可这句话的,他们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人,正是相看的好年纪,目光不由得落在长相出挑的姑娘身上。
从前是觉得沈乔想回城,但今年队里还有另一则传言,就是她已经被家里放弃了。
别看大家很少往知青点走,但这么大点地方可没有秘密,一举一动很快就能传遍。
沈乔今年忽然开始努力上工,也没见收什么包裹,种种表现已经很能说明什么——其实这在知青们来说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一个人长年累月能得到家里无条件的帮助才是最少数的,哪怕是最亲密的家人,只付出的人也是很辛苦的。
因此,大队青年们决定趁此机会,发动“进攻”。
他们面面相觑,以郑明光觉得自己的可能性最大,毕竟他自认长得还不错,家里条件也可以。
当然,他也是有分寸的,进大队就不再跟着沈乔走,毕竟风言风语有时候能杀死一个人。
哪怕是郑重都知道这个道理,能看见村口的树就把箩筐还给她。
沈乔手心一沉,跟他道谢后抱着往知青点跑。
没什么特殊情况,大家本来都是要上工的。
她到的时候只有自己,索性到厨房把火升起来,做上饭。
大家一个院子里住着,她体力不好,很多时候都是大家帮忙。
从前她都是拿手里的东西出来贴补,现在没有就只能帮大家多出力。
做饭、喂猪、喂鸡鸭,本来都是轮流做的活。
但她今天有时间,一口气全给干完。
李丽云他们回来,看见说:“辛苦你啦,沈乔。”
大家对大队来说本来就都是外人,要是不团结起来,这日子真是没法往下过,哪怕是以前最多住过二三十人的时候,有矛盾也是一致对外。
沈乔也有不少朋友同学插队在别处,知道各种各样的事情还是挺多的。
她人际交往上的大多数都是离家之后才历练出来的,人情世故上不能算老练,起码是不讨人厌。
她这会不好意思道:“那天猪草还是你帮我打的。”
都是相互帮助嘛,几个知青坐下来吃饭。
一人就是一碗饭,不算太稠,加上两个分量极大的炒菜,毕竟就这条件,省时间又省力气。
沈乔吃完饭又喝汤,觉得满肚子都是水。
不过到底是吃饱,她站起来舒缓下身子,打算进屋睡一会。
洗碗轮不到她,值日表每个月都是写得好好的。
她到房间才有空整理买回来的东西,一切都放好后捏着那块布思考。
本来她是看郑重的衣服裤子都破破烂烂,打的补丁歪七扭八,一看就是自己弄的,这才想着要不要做件新的送过去,毕竟总不能白占人工分。
但衣服本身就不是适合送礼的东西,尤其是男女之间。
沈乔叹口气,寻思还是换一样,多少觉得有些可惜,毕竟她拿得出手的就手工这一样。
她把布也放起来,直接趴在桌子上休息。
睡一会,下午还是正常上工,她走到路口遇见郑重,冲他笑笑。
郑重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她拐弯,纠正说:“错了。”
沈乔惊讶看四周,说:“没错啊。”
她不至于在大队这些年,连去田里都能走错。
郑重心想,不该提醒她,这又得说一长串的话,解释道:“今天去拉车。”
大队牛马比人金贵,不是要紧事都不动用,拉车这样的活都得人来做,在另外一边的仓库上工才对。
沈乔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说:“应该是只有你去,丽云跟我说我今天去翻地。”
活计都是记分员安排好的,不会出什么错才对。
郑重从没问过搭档的事,他这阵子很习惯都跟沈乔干活,毕竟这样话少又能帮上忙的人太少。
他还天天吃人家一块饼干,那可是实打实的粮食。
他越发沉默,点点头没说话。
沈乔心想他就是这个脾气,觉得他是知道的意思,接着往自己要去的地方走。
翻地其实是件不需要多少技巧的事情,只要有力气就行,她往那一站,没多久停下来喘口气,坑坑巴巴也够三个工分。
三个。
跟和郑重干活比起来,显然是难挣得多。
沈乔不由得叹口气,想着古人说“由奢入俭难”果然没错,她现在估摸着就是这个状态。
不过人还是要靠自己嘛,她咬咬牙给自己鼓劲,毕竟一天六个的话也已经是很多了,起码她能保证自己的生活。
她下工后看着记分员写下属于自己的那笔,有种说不上来的满足感,脚步都有几分欢快,跟知青们一起往回走。
知青点和出门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或者说,大家多数日子都过得差不多。
时间进入四月,天气渐渐热起来,白天变得更长,下工后能做的事情也在变多。
沈乔趁着饭还没有好,到自留地去看看。
每个人有两分地,种什么都由自己决定,不过对本地来说,最合适的肯定是地瓜。
季节还没到,先种着一茬春菜,刚长出嫩嫩的小芽,时不时得浇水施肥。
她这些年一直没掌握用扁担的诀窍,肩膀总是不会用劲,不过力气也不够,一次能提一桶水就很多。
各处都有小小的蓄水池,是队员们自发挖的,前两天还下过一点小雨,里头水多得快溢出来。
沈乔从最近一处打水,晃悠悠往自己的地走,沿着她的脚步,一路上都是水。
晃掉三分一,还不如不打那么满呢,她沮丧叹口气,一瓢一瓢往田里倒。
这个点在自留地干活的人很多,郑重就是其中之一。
他下午去拉车,这活比较费力气,得一个人在前面拉,一个人在后面推,站在那儿的时候他也想起来,这活确实沈乔干不了,要正经的劳动力才行。
但也不至于叫郑明光啊,话多得聒噪,好像总想打听些什么,一张嘴就叫人讨厌。
他两相对比,觉得还是和沈乔搭档更好些。
但不是他想就能行的,看她那提个水都为难的样子就知道。
郑重在大队看的几乎都是利索人,哪怕小孩子们都是早当家,但像她这样娇弱的女生还是头回见,有些理解不了。
他出生就靠力气吃饭,觉得这是件顶要紧的事,不由自主为她的将来担心。
但沉默寡言不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是多多少少听说过这位沈知青的事情,心想人家早晚是要回城,还轮不到他还操心。
他收回要跨出去的脚,半蹲下来缓慢前进,拔掉那些吸收掉养分的杂草们。
就这么挪着挪着,他听见“撕拉”一声,不用低头看都知道是裤子又破了。
他干什么都是一把好手,只有针线活着实不擅长,每次补的都不结实,只要有点大动作就会破,还是屁股那么尴尬的地方,这下又得等天黑人走光才能走。
他左右看看觉得也差不多,低头接着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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