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楼上,温石星站在窗前,垂眸看着马车上趾高气扬的小东西,一向深沉难测让人难以捉摸眸子忽然亮了一瞬,嘴角微微翘起,仔细打量着苏沐。
温子游看着大哥被苏沐的小气势给逗笑了,不由轻声道:“大哥……”
明明之前说不要见苏沐的,结果还是千里迢迢的跟来了,那么,会不会……
温石星敛了笑意,沉默良久,淡淡道:“我的决定,不会更改。何况,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们和他之间,还有所谓的缓和的余地吧?”
温子游沉默了。
温石星低声道:“人不能太贪心,想要一样东西,就必须付出代价。”
温子游:“……”
楚清暄跟在楚岱修身后,神情恍惚,脸色十分苍白。
一个时辰前。
管事的请楚清暄过来这里,说是大舅和二舅来了,要见他。
楚岱修和楚云书跟楚清暄一起过来,却被留在楼下,楚清暄则被请到楼上和两位舅舅单独见面。
楚清暄一身白衣,身姿飘逸,他虽然看不上作为商贾的两位舅舅,但馋涎于他们的财力,而二舅舅更是在危难之际毫不犹豫的出手拉了他一把,要说没有半点感动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从小就有点怕大舅舅,长大以后表现的不那么明显,但迈步进入茶室的那一刻,看到端坐在那里身材高大面容严肃的大舅舅,还是不由得心里打鼓。
“清暄见过大舅舅,二舅舅。”楚清暄上前恭敬的行礼。
“啪!”一个细瓷茶盏连同里面的热茶摔在他的脚尖前,楚清暄心里咯噔一声,看向主位上的大舅舅。
“你二舅将京城的产业交于你打理,你就打理成这个样子?将沄乡酒楼都打理倒闭了?”
温石星沉着脸,厉声质问。
“果然不是我温家的血脉!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客似云来的酒楼便被盘出去了。而你在京城长大,面对一群来闹事的纨绔竟然束手无策?果然是不知哪来的野种,扶不起来的废物!”
楚清暄骤然被戳中痛脚,面色猛的一红,又瞬间失去所有血色,他低垂着头,咬紧了嘴唇,单薄的身形立在那里仿若不堪重负一般摇摇欲坠。
大舅竟然和二舅不同,话里话外,对他不是欣赏和信任,反而是嫌弃。
而且,三句话不离血脉……
大舅是不是,是不是想将苏沐认回来?
楚清暄的心里忽然升起一阵巨大的恐慌。
不行,不行!
虽然楚岱修两兄弟和老夫人还是向着他的,但安国公的态度让他知道安国公府已经靠不住了,他住在那里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借住身份,他现在是二舅的义子,只有这个身份是名正言顺的,他真正能够倚靠的只有温家和两位舅舅了。
他未来的一切计划都建立在借用温家的财力之上,他不能失去他们!
楚清暄咬唇拱手道:“大舅舅息怒,沄乡酒楼我会夺过来的。”
温石星端过掌事重新奉上的茶,轻抿了一口,淡淡道:“既然小沐想要,就留给他玩吧。”
楚清暄心里顿时泛上来无穷无尽的酸意,眼神里满是愤恨,几欲呕血。
温石星重重放下茶盏,冷声道:“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我要看到京城产业的业绩。如若再出现沄乡酒楼这样的事……”
“大哥。”温子游挡在了不住颤抖的楚清暄身前,“暄儿不过是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而已,又加上伤势未愈,被打的措手不及。相信经历过这次,他能够处理好的。”
温石星淡淡道:“最好如此。”
话落,似乎不想再看到楚清暄一般挥了挥手。
温子游转身扶着楚清暄出去,到隔壁休息。
刚一到隔壁的房间,一直在大舅的怒火中强撑着的楚清暄脚一软,软在了椅子上。
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小看了作为商人的这位大舅舅,他的气势和怒火,丝毫不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位官场上的大人物逊色,压的他腿脚发麻,当场竟升不起一丝反驳之意。
看来,大舅和二舅的想法果然是有分歧的。
他小时候对大舅的那种没来由的恐惧经历过今日之事更加严重了。
因为他忽然意识道,两位舅舅如今是能够决定他命运之人。一着不慎,他就会一无所有,失去所有倚仗,而所有的搭建在此之上的计划也都将变成空中楼阁,白日一梦。
楚清暄陷入患得患失的惶恐不安之中,就在此时,一杯热茶递到了他的手上。
楚清暄抬头看向身边的二舅。
温子游坐到他身边,温声劝慰:“你大舅他脾气向来如此,不必太放在心上,一切有我。”
楚清暄看着温子游,忽的落下两行泪来。
只有二舅是真正的信赖和疼惜他的。
楚清暄怔怔的看着温子游,心底生出一股孺慕依赖之情。
就在这时,楼下又传来砸场子的声音。
楚清暄一愣,见温子游要起身,他连忙先起来将温子游按坐回去,似乎急于表现自己一般道:“二舅,我能处理。”
温子游担忧的看了他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伤势刚好,不要太勉强,有什么事来找二舅。”
“找你做什么?如果连这样的小事都解决不了,那便没必要接手产业了。”温石星忽然从外面进来,冷冷道。
楚清暄骤然紧张起来,对温石星行了个礼,“大舅舅二舅舅放心,清暄会处理好的。”
话落,整理了下衣衫,下楼去了。
看到苏沐,听着苏沐笑意盈盈的说砸的就是他,楚清暄心中嫉妒愤怒的同时,又想到大舅也在,自己不能坐实废物之名,而且既然大舅喜欢苏沐,他便要让大舅好好看看苏沐这幅又蠢又恶毒的模样。
楚清暄一身白衣,气质清雅,立于马车前静静的看着苏沐,“小沐,我知道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但是,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高抬贵手,不要用温家的产业撒气。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你解气。”
楚清暄话落,想着不知道大舅看没看到,他对苏沐没有敌意,这样大舅会不会对他的态度好一些?
苏沐看着楚清暄,想着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按照原剧情,这个家伙竟然生生将楚苏沐的四肢砍断做成人彘,便对此人表现出来的一切善意和伪装都十分的……
“呕!”
苏沐忽然低下头,掩唇干呕了一声。
楚清暄:“……”
楚岱修额头青筋直跳,“楚苏沐!!!你不要太过分!你栽赃陷害阿暄导致他被酷刑折磨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苏沐:“???”
他不解的抬头看了看楚岱修,又看了看楚清暄,一脸茫然。
楚云书打量着苏沐的神色,似乎确定了什么。
楚岱修看他这种一脸无辜的模样就来气,却被楚清暄拦住了。
楚清暄站到楚岱修身前,看了眼仍在酒楼中砸场子的纨绔们,转头直视着苏沐,义正言辞道:“苏沐,不管你对我个人有什么仇怨,我都可以让你报回来解气。但是,如果你再不让他们停手,我不介意报官,上府衙让京兆尹大人来评评理。”
楚清暄挺直身板,想着他这样一番软硬兼施,既示弱让大舅和二舅看到他和苏沐谁才是欺负人的那方,又看到他对苏沐没有敌意,最后强势一回,抬出京兆尹,让苏沐等人忌惮,更能显示出他临危不乱,应对得宜的能力来。
楼上,温石星看着这一幕,忽然嗤笑一声。
“楚清暄我已经助你稳下了,接下来京城的事就交给你了。”温石星转过身,似乎懒得再看一眼,对温子游说完这句话便带着人从后门离开了。
纨绔们什么人没见过,而楚清暄这样的人,他们天生就看不顺眼,如今见楚清暄这一番表现,各个都像是火眼金睛一般将人直接给看透了。
不是他们个顶个的聪明,实在是从小到大受够了楚清暄这种人的气,楚清暄这种小把戏和他们家里那些兄弟比起来根本就不够看。
见楚清暄用这般恶心人的招数欺负苏沐,他们冷笑一声,砸场子砸的更起劲了。
他想要找官府就尽管去找好了,他们这帮纨绔纵横京城这么多年,以他们的身份背景和地位,京兆尹根本就不敢管,敢管的又不会因为这点小孩子之间芝麻绿豆大小的矛盾出面,太跌份儿。
苏沐听到楚清暄说要报官,想到那日谢见瑜砸场子时衙役们的表现,笑了:“好呀。你快去报官啊。”
楚岱修看着苏沐这般有恃无恐的无赖模样,顿时大怒。
“简直欺人太甚!”
话落,一拳轰碎了苏沐乘坐的马车车厢。
苏沐愣住了,无数尖利的碎片劈头盖脸的向他袭来,迎面而来的还有一个碗大的拳头。
然而下一瞬,带着清新草木香的袍袖为他挡去了所有的碎片,一只修长却有力的手扣住了楚岱修的手腕。
谢见瑜将苏沐护在身前,一直带笑的脸敛去了所有的笑意,目光冷然的看着楚岱修,“我准你动他了吗?”
楚岱修没想到谢见瑜会忽然出手,瞪着谢见瑜。
谢见瑜直视楚岱修:“你有什么资格动他?早知道当初你们认他回去会这般对他,我是绝对不会把他给你们的。你给我好自为之!”
楚岱修闻言,想到当初的事,力道顿收。
谢见瑜松开他的手腕,幽幽道:“看在你们安国公满门良将功在社稷的份上,我谢见瑜敬重你们,但如果你再敢对我们沐沐无礼,休怪谢某不客气!”
楚清暄原本见楚岱修要揍苏沐而感到十分高兴,但见谢见瑜竟然出面护着苏沐,顿时心里嫉妒愤怒不已。
谢见瑜,太子殿下的表弟,镇国公府二房嫡次子,皇后的亲外甥。
镇国公府和日薄西山的安国公府不同。镇国公乃皇后父亲,当今国丈,累世功勋,又有从龙之功,权倾朝野。
谢见瑜如今在吏部任职,铁杆的太子党,虽不能继承国公府,但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为什么?
苏沐不是这个人的小厮吗?前世苏沐被认回来后,和此人再无交集。
为什么如今却这般护着苏沐?
楚清暄心中忐忑不安。
谢见瑜的态度,会不会影响太子殿下?
他要想想办法才是。
苏沐被谢见瑜扶着从变成平板车的马车上下来,走了两步,才看了一眼楚岱修,而后对怒气冲冲赶过来的纨绔们笑了笑。
“以后每日的日常打卡任务增加了。”
话落,拿出那张清单抖开展示了一圈,确保楚岱修两兄弟和楚清暄也能看到,“这上面的,按照规定好的路线,每天一遍。”
纨绔们撸胳膊卷袖子,哈哈大笑:“好啊,正好锻炼身体了!走着!”
说着,众纨绔簇拥着苏沐上了另一辆马车,扬长而去,气势汹汹的奔赴下一个打卡点。
苏沐体力远不如这帮纨绔们,到了下午便自己回公主府了。
之后的几天,苏沐也没再参与他们的活动。
自从回京后,苏沐几乎整天见不到池染之的人影,早晨醒来的时候池染之已经走了,晚上睡着以后池染之才回来
苏沐其实有点想池染之了,便每天乖乖的等赤染之回家,但池染之回来的实在太晚,每次等着等着苏沐就先睡着了。
想到池染之应该在帮他准备杀楚清暄的事才这么忙碌,又有点心疼。
要想像池染之说的那样,让楚清暄死后没人找他麻烦,一定要提前准备很多事情吧?
日盼夜盼,七天之后的早晨,苏沐一睁开眼,见池染之睡得正香没走,便知道一切都准备好了,抱着池染之的脖子撒欢。
许久没亲近,池染之被他闹的火起,好好亲近了一番。
中午用午膳的时候,苏沐殷勤备至的给池染之挑鱼刺,看池染之吃的香,便小声试探的问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池染之诧异,一边吃鱼一边不解的看了苏沐一眼:“准备?准备什么?”
苏沐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他仔细打量了池染之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被耍了,池染之这些日子根本就不是为了杀楚清暄在忙。
苏沐瞪了池染之一会儿,放下没挑完刺的鱼,气呼呼的甩袖走了。
池染之啧了一声,满脑袋问号:“这又是怎么了?”
宫嬷嬷一脸的惨不忍睹:“沐沐以为殿下您这几天都在准备帮他杀楚清暄的事。”
池染之:“……对付楚清暄还用我早出晚归?”
宫嬷嬷:“……”
“殿下如果准备好了,还是去跟沐沐解释解释吧。”
池染之吃完最后一口挑好刺的鱼,悠悠笑道:“那怎么行?现在都让他知道了,到时候还有什么惊喜可言?”
宫嬷嬷见劝不动,就看着池染之,心想: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苏沐这个气啊,躲在药园子里半天都不想说话。
他发誓,再也不求池染之了!
以后也绝不再提这件事!
苏沐憋着一口气,决定自己想办法弄死楚清暄。
得先从温氏着手,壮大自己的糖醋会。
想着想着,又想到了池染之。
他知道池染之有许多秘密。
他自己也有。
虽然池染之发誓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杀他,但苏沐尊重池染之的秘密,不会去探听。
他觉得,时机成熟想告诉对方的时候自然会告诉。
苏沐叹息一声。
既然池染之这么忙,以后有什么事他都不找池染之了。
这样想着,他又继续想发展糖醋会的事情。
人和钱。
想着想着,苏沐感觉十分头疼。
他实在不喜欢想这些,想到那些回来以后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材料,苏沐才开心些,决定做个武器洗洗脑。
于是,从药园子离开回到了辉月楼。
宫竹看着快被发呆的苏沐薅光了的药园子,着实松了口气。
苏沐待在辉月楼,关上门,用这一路寻的陨铁和石头开始设计制作武器。
然而一入夜,池染之便过来了。
苏沐藏好东西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池染之,闷闷不乐道:“我今天想自己睡。”
池染之挑眉,笑了一下,不由分说的将人抱走了。
自己睡?
不可能的。
第二天醒来,池染之摸了摸后背和脖颈上被挠出来的印子,屈指刮了下兀自沉睡的苏沐的鼻子。
“这小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中午用完午膳,苏沐嘟着脸刚要回辉月楼,就被池染之揽着去了书房。
池染之将人揽在怀里,站在书桌后,将紫毫放进苏沐的手中,笑道:“正好今天有空,教沐沐写字好不好?”
苏沐挣了挣,没挣开:“不好。”
池染之不以为意,握着苏沐的手,沾了墨,在宣纸上写字。
苏沐被池染之紧紧揽在怀里,闷闷不乐的跟着池染之的力道写字。
写了一会儿,池染之松开他,哄道:“沐沐自己写几个字我看看?”
苏沐冷哼了一声,还是写了。
池染之看着他那一手|狗爬似的大字,哈哈大笑。
笑够了,将下巴抵在苏沐的头顶,重新握住苏沐的手,教他写字:“沐沐的字真丑,还是我教你吧。”
苏沐忍了又忍,被拘着写了一个时辰的字,终于不耐烦了,俯身从池染之手臂下钻了出去,抿着唇一言不发跑回辉月楼继续摆弄自己的武器去了。
池染之笑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而后看着苏沐的字发愁。
宫嬷嬷端了盘水果过来,“他不喜欢写字,殿下何必要为难他?”
池染之无奈道:“我想送他去国子监。他年纪还小,不能就这么混日子。我可不似某人,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故意将人养废了。”
晚上用完晚膳,池染之拉着苏沐的手,笑道:“走,睡前再练几幅字。”
苏沐想着自己刚做一半的武器,拧眉道:“我不想去。”
池染之:“走吧,就练几幅。”
而后就拉着苏沐向书房走去。
苏沐猛地抽出手,“我说了,我不想去。”
池染之以为他在闹小脾气,笑着揽过他的肩膀,“沐沐乖,就一会儿。”
苏沐甩开他往外跑,池染之长腿一迈,先一步拦在门口。
苏沐仰头瞪着池染之。
这个家伙总是不顾他喜欢做什么,想做什么,霸道的让他按着他的喜好走。
他不想出京,这个家伙非要带他走。
他出京后水土不服难受的要命想回来,这个家伙不让。
他不想去参加岭南王的寿宴,这个家伙却非要带着他。
他喜欢江南水乡的气候、景色和美食,想多玩几天,这个家伙却不顾他的想法马不停蹄的往回走一路都没停。
他不求他,想自己想办法,自己安静安静也不行。
他不想写字,他觉得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练没什么用的毛笔字上,这个家伙却硬逼着他写……
他从出京开始就一直忍着了,忍了一路,回来又忍了这么多天。可现在终于忍无可忍,所有憋着的火气冲破理智的牢笼,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我说了!我、不、想、去!”
“你听到没有!”
“而且,我今天要自己睡!”
池染之蹙眉,去拉苏沐。
苏沐躲开他,爬到椅子上,恶犬咆哮:
“走开!池染之,你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专|制的、独|裁的暴君!!!”
池染之:“……”
他看着躲到椅子上去的苏沐,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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