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周


外貌魅力偏见(PAS),一种心理上的偏见,当人们看到外貌美丽的人是会认为他们同时拥有其他的美好的特点,例如他们会更加善良、成功、快乐等。

凌辰南花了一刻钟时间检讨自己是不是陷入了这种偏见里。

上周五的诊疗结束后,他前思后想了很久——如果沈寅川说的是真的,如果他真的杀害了自己的恋人埋在后院,那么自己是有义务要把相关内容告知警方的。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可是通过短短两个小时的接触,凌辰南觉得对方大概是有一些妄想的症状。

首先,他自我叙述的时候描绘了很多跟现实有出入的细节,例如他本人明明经济条件优渥长相上乘,从生活习惯和礼仪来看也出身家庭教育良好的环境,但是在描述中却带着大量关于长相和家庭条件的强烈自卑。再者他某次提到了自己的“姐姐”,但之后又说自己是独子。还有一次,他提到自己因为打篮球而膝盖受伤,可是凌辰南观察他没有避开受伤膝盖单独用力的习惯,站坐姿也没有任何异样。

在这种种的前后不统一之中,凌辰南却不是很怀疑这位“恋人“的真实性。

提及恋爱过程时,沈寅川添加了很多不必要的细节,例如约会服饰的颜色、当日的电视节目等,有时候也会自我修正不准确的叙述,这是只有在回忆真实事件的时候才会发生。

除非……他花了大量时间精力妄想了一个完整的人物和故事,导致自己都相信了。

凌辰南反反复复推翻自己的想法,决定眼下还是多了解对方一点再做打算。

约定的时间到,沈寅川又准时出现在了诊疗室里。

凌辰南问:“你的恋人,他叫什么名字?”

沈寅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白晟,他叫白晟。”

凌辰南:“你说,你上次失手伤害了他,然后埋在了你家后院?”

沈寅川有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低下头,轻轻地点了点。

凌辰南问:“可是,你怎么知道他是被活埋的呢?按理说你应当以为自己已经错杀了他,至于具体死因和死亡时间,需要专家来鉴定吧。”

沈寅川皱起眉毛,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知道的,他当时没有死,还能闻到泥土的味道,那天下了雨,土很松软,很快就挖了一个大洞……”

凌辰南看对方身体僵硬、手指神经质地颤抖,意识到自己逼得太紧了,放缓语气说:“不要急,我们从头开始说,当时你们住在一起吗?争吵的原因是什么?”

没有被安抚,对方反而颤抖得更厉害了,说:“是住在一起,但……但他不是自愿的,我,是我逼他的。”

凌辰南问:“他不同意同居吗?”

沈寅川眨了眨眼睛,回忆道:“他说想要有一点,有一点私人空间,我不懂,为什么需要私人空间,不管他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包容他的,我告诉过他的,我反复跟他说我们可以互相理解,他不需要对我有所掩饰。而我要的也不多,只要在一起,只要每天能够看见他,可……可我知道他有一个随时可以回去的地方,就难免觉得他随时都可以离开。”

凌辰南声音沉静,带着令人放松的特质,他轻轻地问:“然后呢?”

沈寅川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我……买了一点药。”

【沈寅川的第三段故事?禁锢】

【为什么要惹我生气呢,明知道我最无法忍受他说离开的话,为什么要用那样美好的嘴型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呢?

第一次,我只是想要让他在我家多待一会儿,我只是想在周六也抱着他赖床到中午,两个人躲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没有外人打扰,也不用担心这种温存是昙花一现。

我专门去查过了,这种安眠药带一点镇定的效果,如果不长期服用的话是没有什么副作用的。而他喝下带有镇定剂的饮品之后,整个人变得非常乖巧,有点困倦又软绵绵的,全身心依赖着我的样子让我有些上瘾。

有了一次,第二次就变得更容易。

从最开始的两周一次,到一周一次,到后来我几乎无法面对清醒时的他了。慢慢地,他开始产生一些抗药性和依赖性,我不得不把剂量加大,把普通的助眠物替换成镇定效果更强的药品——这些药品大多是处方药,为此我伪造了大量的医生处方,走遍全城各个药店,这边开一点,那边开一点,以免引起怀疑。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他生疑得太晚,他已经走不了了,我不会让他走的。

我想,没关系的,他不用工作,我会赚钱养活我们的。他也不用出门,我会一直陪着他的。

他不需要手脚,只要一直看着我就好了。】

凌辰南伸手悄悄关掉了计时的闹钟,问:“之后你做了什么?当他发现你对他下药之后。”

沈寅川举起右手,将左手扣在右手手腕上。

凌辰南问:“你把他囚禁起来了?绑在家里?”

沈寅川点了点头:“不是那种情趣的手铐,是真正在五金店定做的,其实……就算不用那么结实的链条他也跑不掉,毕竟他每天醒着的时候很少,药物让他身体和精神都变得很不好,也不怎么吃东西,瘦了很多。”

“他最开始会拼命挣动,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的,都不好看了,后来……后来他会学乖一点,避开我给他的食物和水,虽然这样能够避开里面的药物,但是身体却因为绝食而更加虚弱。”

“后来我答应他了,我说不会再在食物里放任何药物,每次喂他之前我都先吃几口给他看。”

凌辰南问:“他相信了?”

沈寅川点头:“他相信,我也真的没有放,因为当时我已经改成静脉注射了。”

凌辰南暗自吃惊这段关系走到如此极端的境况,沉思片刻后说:“那我们再说说你失手伤害他的那天吧,那时候你已经拘禁他多久了?“

对方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一个月?一年?十年?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开开心心在一起的日子就像在昨天,有时候又觉得过去的每一天都十倍的漫长。”

凌辰南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说:“回到我最开始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对方被埋掉的时候还活着?”

“因为啊……”沈寅川睁大眼:“我第二天去看的时候,地上好大一个洞,里面的人不见了。”

这下子凌辰南基本确定对方是在妄想了。

沈寅川比划了一个手势,接着说:“当时,当时他流了好多血,满地都是,但他骗我医生,他骗我会好好的,让我解开他,他说他不会走的,我就信了,我相信了他,然后……”他脸埋进手里,声音颤抖,好像在哭:“我不是故意的,他要走,袭击了我,我吓坏了,我气疯了,我先是推了他一把,他头撞到了桌子边,我没看到,我当时只是想让他别走,我掐着他的脖子……我没想那么用力的,但是我当时跪在他身上,全身的力气都压下去了,他满脸血……”

凌辰南递给他一杯水想让他冷静一下,可对方却避之不及,可能是想到了以前自己在水里下药的场景。

沈寅川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我一直坐在他旁边等到半夜,他的身体越来越凉,地上的血也凝固住了,散发出非常令人反胃的铁锈味,我当时太害怕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我就埋了他,我不知道他当时还活着,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肯定会送他去医院的,我肯定会的。”

凌辰南问:“然后你去院子里挖了个坑,把他埋进去了?”

沈寅川点点头:“挖了好大一个坑,我把他推了进去,好看的脸颊都蹭脏了,身上也都是土,然后我开始飞快地埋,我坑挖得不够深,土不敢填太高,我想别人肯定一看就能发现,但是我太害怕,当时也只能那样了。回到家之后我从窗子又看了看,下雨了,土变得平坦,没之前那么明显。然后……然后我应该是吃了一点安眠的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地上一个坑,他不见了,他不见了……”

凌辰南注意到他第一次说的时候,是“因为下雨泥土松软所以好挖坑”,第二次下雨的时间点却跳到了掩埋之后,心里估计着对方是受不了和恋人肢体冲突后对方离开的打击,神志不清下到院子里挖了一个坑,是一种掩埋自己不愿承认的不堪事实下的无意识举动。

好险自己没有冲动之下去报警,为了一具根本不存在的尸体。

而在自己对面的人,凌辰南想,也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杀人犯,只是一个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情感和把握恋爱距离的病人,每一天都深陷在对自己的自责里,一步一步努力寻求着帮助。

“医生,”沈寅川忽然开口喊他:“天,天黑了。”

凌辰南扭头看了看窗外,深蓝色的天空逐渐晕染开粉紫,他又看了看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一个小时了。他有些心虚,说:“闹钟怎么没响,都这么晚了。”

对方低下头,说:“耽误你了。”

凌辰南身体往前倾,手搭在他腿边的椅子上——这个亲近的试探没有引起对方的不适,比第一周的抗拒已经大有改观。

“完全不会,”他说:“我想要帮助你。”

沈寅川看着他,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凌辰南觉得他可能是想要微笑一下,虽然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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