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
哪怕家人反对, 宋梅静却很坚持,非卿不嫁。
宋父是个火爆脾气,面对不听话的女儿, 气得直跳脚。到最后却拗不住宋梅静,没奈何送她出嫁,临走前说了句气话:是死是活你自己受着, 别给我回来哭。
宋梅静也硬气,哪怕再苦再难, 只报喜不报忧。
宋梅宁是她哥哥, 大她三岁,两人感情深厚,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结婚后并不快活?
越来越沉默、笑容越来越勉强、声音渐渐低沉、皮肤越来越粗糙、眼神越来越黯淡——这是一个幸福女人应有的吗?
宋梅静只过了一个月的快活时光, 之后就在不断地抗争与吵闹之中。
她是学农的, 毕业后在京郊农垦公司从事小麦大田栽培与管理, 光是上班就得花上一个多小时。休完婚假之后宋梅静想继续上班, 但易承涯与乔婉兮不同意。都说她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就是两、三个小时, 工资还不够买件首饰。让她专心备孕, 过少奶奶日子就好。
坚持两个月之后, 宋梅静怀孕了, 她依然坚持上班。夫妻俩的争吵开始升级, 到最后易承涯与她分床睡,两人的关系降到冰点。
这一切, 宋家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后来易和裕病重难治, 宋梅静放下身段哀求大哥,宋梅宁永远都不会知道妹妹为了能够继续事业理想, 付出了多少。
再后来, 挺着大肚子上班的宋梅静身体渐渐变差, 脸上再也找不到曾经青春灿烂的笑容,生下易和裕之后大出血,剥离子宫,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宋父得到消息,冲到病房把易承涯暴打一顿,可是看到襁褓中哭得一脸青紫的婴儿,想到女儿此生只能有这一个孩子,只得忍下这口气。
易和裕啼哭不休,不停地哭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死去活来。宋梅静心疼得不行,抱着孩子也哭得像个泪人儿,将孩子身体不好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后悔不该置气,非要上班,结果害得孩子成了这样。
宋梅宁安慰她:“不是你的错,那么多上下班的女人生孩子,不是一样健康无比?在问题找到之前,不要责怪自己。”
易承涯却雪上加霜:“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任性!易家不缺你上班那点钱,为什么非要坚持?好了,现在孩子身体不好,你也拿掉了子宫,你满意了?”
乔婉兮拎着个装鸡汤的保温桶到医院,假意温柔安慰:“好孩子,别哭了,再哭也没办法重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你和承涯只有这一个孩子,可得好好看护着,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
鸡汤香气四溢,宋梅静却一口也吃不下,婆婆与丈夫的话让她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她整宿整宿抱着孩子哄,仔细观察着孩子的一举一动。到后来,她崩溃了,哭着喊着哀求宋梅宁。
“这孩子太可怜了,他是真的在疼。你看他,疼得眼皮都在跳,全身都在抽搐,真的太可怜了,让我去死吧,我是个没用的妈妈……”
直到孩子快两岁时,易秉松请来河海大师,大师抬手抚过易和裕的头顶,叹息一声:“这孩子天赋异禀,此生不能见任何绿植,少与外人接触。”
大师看着宋梅静,语带悲悯:“你与植物接触较多,对孩子身体不好。虽说母子分离有违人伦,但是……恐怕还是分开的比较好。”
孩子戴上大师送来的特制金项圈,终于停止哭泣,沉沉睡去,宋梅静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师的话让她不得不硬起心肠,忍痛将孩子送给易秉松,养在那栋冰冷的寒檀小楼里。
可是紧接着打击来了:钱美华抱着襁褓中的易和新跪在她面前,祈求她给自己一条生路,她愿意做小,一辈子侍候宋梅静。
宋梅静打死也想不通,现在是新社会,妇女解放的口号宣传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有女人自甘堕落、插足旁人家庭、求正室给她一条生路。
哪里是想自己给一条生路?分明是不想让宋梅静活!
钱美华手里抱着的婴儿雪□□嫩、健康可爱,一张小脸像极了易承涯。她姿态卑微,泓然若泣,似一株茑萝,须攀附大树方能生长。
乔婉兮与易承涯都劝她:你不能再生,易和裕又病怏怏的,显然没办法竞争家主之位,不如让她留下,她生的儿子健康聪明,等将来继承家主之位,也能给易和裕一个助力是不是?
宋梅静是在新中国成长起来的女性,遵循婚姻自由,走到这一步,看着出轨的易承涯,再没办法支撑下去,一字一句地从心底呐喊出两个字——
“离婚!”
宋梅静看透了乔婉兮的虚伪、恨极了易承涯的背叛,铁了心离婚。
她有她的傲骨。自小受到的教育,都是女性要自主、自强、自爱。她不屑争,不愿抢,爱错人,那就咬着牙承担一切后果
宋梅静坚决与易承涯办理离婚手续,将易和裕留在寒檀小楼。宋、易两家正式决裂,自此王不见王。
听到这里,易和裕陡然激动起来,霍地站起。易家说母亲在自己两岁时去世,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她其实是与父亲离了婚!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
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易和裕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渴盼,大声问道:“我母亲还活着?”
宋梅宁面色沉重,缓缓摇头。
宋梅静离婚之后回到娘家,身体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日渐衰败,就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花朵一样,无论吃进去多少补品,都长胖了不了半分。无论吃什么药,都没办法缓解这垮掉的速度。
缠绵病榻,不过半年便撒手人寰,临死之前拉着哥哥的手,说了一句话:“哥,我错了……”
宋梅静一死,宋父、宋母受不了这个打击,溘然长逝。
如果不是有妻儿相伴,宋梅宁恐怕也承受不住一年之内三位亲人离开自己。大病一场,待身体恢复健康,宋梅宁想见见自己的外甥,却被乔婉兮挡了回去。
他到现在都记得乔婉兮那张温柔的笑脸:“和裕身体不好,不能见外人。他有我、爷爷、爸爸,美华也拿他当亲生儿子一般对待,何必让他知道自己的父母离婚?”
六十年代很多人认为离婚是件丑事,不愿意让外人知晓,易承涯这话正戳中宋梅宁的心窝。想到自己妹妹凄苦的命运,又痛又悔。如果不是军队纪律严明,他真想一木仓崩了易承涯。
从此,宋梅宁再没有踏入易家大门,也没有再见过易和裕。
易和裕颓然坐倒,半天没有说话。半晌,他冷笑一声:“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易承涯对婚姻不忠、出轨生子,乔婉兮尖酸刻薄、纵容儿子,钱美华插足别人婚姻、生下私生子,过得逍遥自在。
宋梅静有理想、有抱负,忠于事业、忠于婚姻、隐忍坚强,却早早离世。
宋梅宁听到这话,心中一痛,看着与自己酷似的面庞,不知道为什么升起一股骄傲的情绪——不愧是我的外甥,不愧是宋梅静的儿!
这三观,正!
宋梅宁道:“易承涯被我套麻袋揍过两回,如果不是怕你没有爹,他已经是个残废。”
原来已经下过黑手?林满慧与林景严对视一眼,对宋梅宁的印象顿时好了许多。不然,自己妹妹被易家人如此欺负,竟然不出手,那还是男人吗?
宋梅宁继续解释:“我是一名军人,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领导人曾经与我谈话,劝我放下仇怨,毕竟易家曾经为新中国付出良多。再后来,我被调往西北多年,今年年初才回到京都,所以……我一直没有找你。”
宋梅宁心里很清楚,自己没有主动找易和裕,真正原因不是调动、不是忙,而是一种下意识的逃避。
他努力忘却这一段痛苦的记忆,将自己投身到大西北的农场建设之中,努力实现妹妹的理想,为解决全国老百姓的温饱问题,生产出更多更好的粮食。
易和裕长叹一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背,想到自己梦中母亲唱过的催眠曲,想到病痛发作时那一张捏在手心的照片,心中五味杂陈。
良久,易和裕抬起头来,眸中光芒闪动:“我要竞争家主之位,舅舅帮我吧。”
宋梅宁点头:“好!”
易和裕冷冷一笑:“逼死我母亲的,有一个算一个。易承涯、乔婉兮、钱美华……等我当上家主,这些人休想占用易家半分资源。”
说什么识大体、尽职责?凭什么好人没好报、坏人活千年?等我身处高位,定要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修桥补路金腰带,杀人放火无尸骸!
宋梅宁听着心头翻江倒海,锐气十足,这才是少年!他霍地站了起来,双足并拢,目光坚定。
林满慧在一旁听着,注意力全被宋梅宁的那一句“身体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日渐衰败,就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花朵一样”所吸引。
越想越觉得可怕,整个人竟然颤抖起来。
林景严转头看她这幅模样,吓了一跳,忙伸手搂过她的肩膀,柔声询问:“怎么了?你在害怕什么?”
易和裕也察觉到了她的恐惧,迅速站起,拉过她冰冷的手,将积攒的木系能量送到她体内,认真看着她的眼睛。
这一刹那,两人心意相通。
易和裕艰难地转过头,声音嘶哑,定定地看着宋梅宁:“易承涯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你妈是为你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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