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曲红昭出发时尚是大包小裹, 到了路途后半程就变成了轻骑快马。
宫里姑娘们送的食物和两坛桃花酒,已经被她在路上飞快消耗掉了。
如果淑妃在这里,大概又要骂她一句酒囊饭袋了。
这个念头乍然浮现, 曲红昭摸了摸下巴,发现自己才离开几日,便已经开始思念她们了。
她一骑北下,经过了数座城池,越往北,气温便越低, 在京城时尚能体会到盛夏的余温,到了边关时却已能感受到初秋的凉意了。
抵达边关之时, 已入了夜,她正赶着关闭城门前到了城门口。
曲红昭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欢快地蹿入了边城。
这里一街一景都是她熟悉的模样。
她牵着马,漫步在街边, 欣赏着这座夜色中的城池。
这座城里,几乎人人都识得曲将军这张脸。好在趁着夜色, 她又没有穿她标志性那身红袍金甲,便没有太多人注意到她。
只在经过街口的包子铺时,许是因为她常常光顾这家店, 店主大爷远远看到她的身形便认出了她, 忙拉住她, 不容拒绝地塞给了她一袋灌汤包。
曲红昭看着大爷欣慰且激动的模样, 略有些茫然。
她在边城颇受爱戴, 平日里走在街头,常常有百姓随手投喂她。
不过也没见过谁这么激动过,她正要开口询问, 大爷已经摆了摆手:“别让老朽耽搁了将军的事。”
于是曲红昭拎着一袋尚热乎的肉包子茫然上路,路过春满楼时,那正站在门口招揽生意的老鸨,十分眼尖地注意到了她:“哟,这不是曲将军吗?这是打哪儿来啊?怎么这么久没见你?”
“想我了?”
“呸,谁想你啊,”那老鸨几乎将白眼翻到了天上,“这几日城里私下有人传,说你其实已经死了,只是军师防着北戎那边才捂着消息迟迟不肯发丧。我就说他们在胡扯嘛,祸害遗千年,你没那么容易死的。”
曲红昭这才顿悟,怪不得包子铺的大爷如此欣慰,怕是信了这传闻,正忧心着呢。
曲祸害正色道:“这传言大概是北戎人为乱我大楚军心才放出来的,你没信很好。”
老鸨驱赶她:“快别堵我门口了,你往这儿一站,不知要耽搁我多少生意。”
“我还是不是你们爱戴的大将军了?”曲红昭不满,“一段时日没见,不求你对我春风和煦,至少表达一下欢迎嘛。”
老鸨冷笑:“您带兵抄捡青楼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曲红昭也冷笑:“你们少用点玉容散,也省了我带兵抄捡的工夫。”
“行了行了,我惹不起您,我们不敢用了,您行行好,快回去吧。”
老鸨忙不迭地送客,曲红昭笑了笑,牵马离去。
她走出一段距离,还能听到那老鸨对身边的姑娘嘀咕:“我就说曲将军没那么容易死嘛,那帮杀千刀的,敢乱传她死活,真是猪油蒙了心了。”
那姑娘便笑道:“昨日那货郎说曲将军闲话,被妈妈你指着鼻子骂,谁还敢乱说啊?”
曲红昭牵着马远去,身后的笑语声也渐渐淡去,这就是边城,和京师是完全不同的风情。连这里的人,似乎也显得更泼辣些。
曲红昭一路去了将军府。
这里算是她在边关的暂时居所,一旦打起仗来,她还是要住在兵营里的。
经过书房,看到里面灯火通明,便知军师在此。
曲红昭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吓吓军师,后者迎着她突如其来的吼声,颇淡定地笑了一笑:“我的将军大人,您还知道回来?”
曲红昭只觉得这句话分外耳熟,仔细一回忆,这不是此前她用来批判曲盈袖的吗?
她心虚地搂住军师的肩,一副哥俩好的姿态:“当然了,我可是归心似箭啊。”
清雅文秀的军师细心将她端详了一阵:“将军是被困在宫里了?”
“这你都猜得到?”
“不难猜,”邵军师放下手中的文书,“除了深宫,还有什么地方困得住你曲将军?”
曲红昭被夸得心旷神怡。
“结合曲二小姐入宫为妃,短短时间又触怒陛下被发落灵隐寺的传闻,”军师视线下移,“再看你这精心护养过的双手,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多亏有你给我打掩护。”
军师笑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北戎人若知道插手他们王庭争斗的幕后黑手,只当它是区区小事,定然要恨死你了。”
“难道没有此事,他们就不恨我了不成?”
“这倒是,你在北戎人仇恨榜上的排名绝对不落于我之下,若落入他们手中,我要被剥皮,你就一定会被抽筋那种。”
“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曲红昭握住她的手:“我会尽力保证不让你落入这样的境地。”
“这一套你拿去哄小姑娘吧,”军师丝毫不为所动地抽回双手,“京里的事可处理好了?还会有麻烦吗?”
“都处理好了。”曲红昭答这一句时,难免有些恍神。
深宫之中那些鲜活灿烂的姑娘们,如今被她用一句“处理好了”便一语带过。
军师注意到她这一瞬间的迟疑,只道一向洒脱的少将军也有了心事,微微一笑,并未追问。
曲红昭捧出那袋灌汤包:“吃包子吗?”
“又吃外面的东西,你也不怕有北戎的探子混进城里给你下毒。”
曲红昭已经叼着一只白白胖胖的包子抬头:“什么?”
“……”
曲红昭正色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你既回来了,就再躲藏一段时日吧。”
“……”一回边关就被打入“冷宫”的曲红昭沉默了。
“不知何人走漏了消息,北戎人得知你不在边城。他们观望了几日,派了不少探子过来,想探一探虚实。边军群龙无首,这对他们而言是个大好的机会,就算他们搞内乱搞得元气大伤,怕是也不会轻易放过。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大举进攻。”
“那可真是巧了,这消息不会是你透给他们的吧?”
“故意引他们来犯边,再被你打回去?”军师笑了笑,“我哪有那么黑心?”
曲红昭抖了抖:“提醒我千万不要招惹你。”
“你可没少惹过。”
———
将军府。
这里的装饰远不如京师的定北侯府精致,和皇宫更是无法相提并论。
但曲红昭对着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觉得亲切无比。
她在院子里练剑,剑气扫过了庭前的一丛木芙蓉,有花瓣悠悠落下。
“这段时间憋坏了吧?”军师在一旁看她舞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给她讲些自她离开后边城发生的大事小事。
“还好。”
“皇宫是什么样子的?”
“皇宫嘛,是天底下最奢华的地方,有美食、美酒,”曲红昭对她笑,“当然,还有美人。”
“是皇宫好,还是将军府好?”
“当然是将军府更好了。”
“哦?”
“在宫里,总是要守别人的规矩的。而在将军府,我就是主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军师挑眉:“你这种想法,难道要在边关做一辈子土皇帝不成?”
曲红昭笑了笑,没接话。
“宫里的生活如何?”军师又问,“有没有伴君如伴虎?”
“那倒没有,陛下他人挺不错的,会和我们一起喝酒打牌。知道我骗了他,也没治我的罪。”
军师想起她刚刚的恍惚,颇诧异地看她一眼:“怎么?动心了?”
曲红昭失笑:“胡说什么?”
这方面触及到了军师的盲点:“我从未嫁过人,也看不懂女孩儿家的心思。但如果将军需要聊聊这方面的事,我也自当舍命奉陪。”
曲红昭哭笑不得地看她一眼:“别闹了,就算我真有一日为了感情伤春悲秋自怨自艾,也用不着你舍命奉陪。”
她的重音咬在了舍命两个字上。
军师闻言笑着摇摇头:“我不懂,军中那些糙汉子们可就更不懂了,将军也只能拿我凑合一下了。”
曲红昭已然还剑入鞘,在宫里堕落了这么久,还舞得了剑,提得动刀,她很欣慰。
军师也赞道:“这么久没碰长剑,将军的剑法倒是并未生疏。”
“生没生疏得找人对练才知道,”曲红昭摩挲着长剑,“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营中教训那群小兔崽子了。”
“他们若知道你回来,一定很高兴。”
邵军师望着月下的少年将军,思考着人格魅力这种东西是否真的存在。
她身为军师,在军中也是极受敬仰,但却没有曲红昭那一呼百应的本事。
这位少将军,似乎能和所有人混成一片。这边城中从军士到百姓,就没有她无法与之交好的群体。
哪怕是一向秉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自己,也难免对她多了两分亲近与偏爱。
也不知她在宫中生活时,又是何等光景。
———
京师。
这一夜,也不知有多少人望着天边明月,念着曲红昭。
“她应该已经到了边关了吧?”
“说好的给咱们寄信,她不会忘记吧?”
曲红昭离开后,景仪宫几乎一切都没有改变,宫人并未调走,颜姑娘仍然暂时做着景仪宫的女官,其他人也仍然日日来这里进学。
难免有宫人猜测,陛下是不是对丽妃娘娘余情未了,也许将来某日,曲家倾国倾城的二姑娘,还能重新入主这座景仪宫。
只有后宫的姑娘们清楚,她不会再回来了。
从此山高海阔,斯人已经自由了。
姑娘们结伴走过景仪宫,这里的一景一木都没有变化,只是少了那个人,就让人觉得仿佛寂寥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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