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第章 你会记得今天吗
潘怡家的饭店原来是江边一艘画舫，太有特色了，在江上吃饭，我还是第一次。虽然菜的味道不算特别好，我还是感到稀奇，饭桌上高兴，和老师们碰了两杯白酒，说了一大通感恩的话，好像还掉了几滴眼泪，饭后是怎么回到舅舅家的我都快忘了，后来汪清雅告诉我，我坐在那里一直钓鱼，是朱毅和龙哥把我送回家的。啊，想想真是丢人啊，两杯酒而已，就不省人事，我以后可不敢再喝酒了。
在舅舅家睡了个午觉醒来，头还是涨涨的。手机叮铃铃响个不停，一大堆qq消息，有爸爸发来的，汪清雅问我感觉如何的，舅妈告诉我冰箱里有饭菜让我自己热着吃的，还有厉浩南，奇怪，他说，“你下来，我有东西要还你。”
我简单得洗了个脸，问他，“什么东西啊？”
他说，你下来就知道了啊，我就在你楼下。
我跑到窗前一看，果然，他骑着自行车，等在对面那栋楼的阴影底下，一只手扶车把，低头摁手机。看不出来他带着什么东西，也许在他胸前的腰包里。
我抓起手机走下楼，他看见我来了，便往前骑一段，在我跟前刹车。我看到那个柯南胸针别在他的腰包上，他说要还我的，大概就是这个吧。
他拍了拍后座，说上车！
“干嘛，你不是说要还东西给我？”
“对啊，东西又不在这。”
“你搞什么啊，故弄玄虚！”
“怎么？不敢跟我走啊？你怕我？”
“我会怕你？”我跳上自行车，狠狠地说，“你敢耍我，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他哈哈大笑，“好，你厉害，你厉害，我怕你行了吧！”说完一个劲猛踩脚踏板，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角，手心里全是汗。
快六点钟了，阳光金灿灿地洒在沿街店铺外，那里放着温岚《夏天的风》，厉浩南载着我骑过店门口的黑色音响，由远及近得，我听见温柔的女声唱着，“夏天的风正暖暖吹过，穿过头发穿过耳朵，你和我的夏天风轻轻说着。”我不由自主地哼唱起来。自行车穿过闹市区，骑上县郊的水泥路，向着太阳落下的地方去了，我一点也不害怕，我知道他不是坏人。
在县体育场对面一家酒楼，自行车停下了。我从车上跳下来，使劲往那门里看，该不会还有其他同学在吧？厉浩南锁好车，催我进去。我跟在他身后，倒想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招。
一楼大堂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店员坐在收银台后，漫不经心地摇着蒲扇，厉浩南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把墙上的吊扇扭开，风呼呼地吹向我，他说，“站着干嘛，你坐呀！”
我尽量不让他看出我的疑惑，故作镇定地坐下，他走到收银台前，跟那位店员点了餐，又走回来，站在桌子对面。
我说，“你不是要还东西给我吗？”
他说，“急什么？”
我白他一眼，“神秘兮兮的。”
“那不是太无聊了吗？找点事做呗。”
“汪清雅也很空，下次你可以约她。”
他笑了笑，“怎么，你认为我在约你？”
“你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
“你对我意见很大？”
“谈不上意见，就是搞不明白，汪清雅那么好，你怎么不接受她。”
“因为不喜欢啊。”
“为什么不喜欢？”
“喜欢和不喜欢都是讲不出理由的。”
“说到底，就是因为你太自负了！”
“这句话本身就有语病，自负的意思是太高估自己，太自负，重复累赘。”
“你语文多少分？还来教育我！别的科目我考不过你，语文我会比你差？”我被他激怒了。
但他无所谓，“你看吧，自负的明明是你。”这一招化骨绵掌把我打击得毫无还手之力，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击。正当我琢磨该从哪方面同他辩，服务员把一碗紫色的汤给端上来了。
“什么东西？”闻着倒香，我有点饿了。
厉浩南说：“紫薯酒酿，你尝一口。”
又是酒？我拿起勺子又放下了，可是馋虫勾得我没办法，我想，就尝一口，万一不好吃呢。
“好酒！”紫薯饼还未吞下，我已经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了。
“怎么样，不错吧！我敢说全县找不到比他家更好的薯饼酒。”
我顾不得听他讲话，只一口接一口得吃下肚。爸爸跟我说过，人太馋了是要吃亏的，我想那总不至于在说这碗薯饼酒吧。
不一会儿，薯粉，辣炒螺蛳，卤鸡爪，牙签牛肉，一道道端上来了。我吃得满头大汗。这家店叫什么名字啊，我待会一定要出去看看，下次带爸爸妈妈来吃。
厉浩南也埋头吃起来，我们一人一个小碟子，每样菜就只有一道，包括薯粉，所以我们都是各自夹到碟子里吃。他吃得慢，等我吃饱，他才把剩下的一股脑全包了，大堂里的摇摆钟敲了七下，他抹了抹嘴，说，我们两清了。
我不打算再接他的话，让他一个人表演。果然，他看了看我，终于解释说：“卢燕给了我50块钱，是上次班里收服装费你替她垫的，应该还给你。”
“哦，所以我们刚刚吃了100块？”
“聪明！”
“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帮我花掉了。“
“我想你不会有意见。“
我的肚子撑得像皮球一样圆，他拍拍自行车后座，我摇摇头说，我要走一走。
他说，“我们去体育场跑道那里走几圈吧，那边好像在放电影。”
我没意见，小心翼翼地跟着他穿过马路，走进体育场之前，他突然说，“我不喜欢太高的女孩子，165左右就好了。你有多高？“
高考前体检才量的，我净身高165！但我把鞋子的高度也加上了，我说，“我168。“
他没有说什么。
体育场里人还真多，我远远看见对面休息区果然在放露天电影，那个女主角长得好看，是我喜欢的类型，男主角憨憨的，真搞笑。
他问我，“感兴趣吗？去看看？”
我们一起走过去，可是走近了，黑压压一片人头，反而把视线给挡住了。厉浩南个子高，他是看得津津有味，我急得直跺脚。
后面不远有个高台，我悄悄走过去，想爬到上面看，可是我臂力不行，撑了两次还是跳不上去，突然有个人影一下子窜上去了，只见厉浩南蹲在上面，伸出手来，说，“我拉你。”
我的脸一下子涨得热热的，可我还是伸出手去，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使劲将我拉上去，大概2秒钟，我连忙把手抽走，坐下来看电影。
是《我的野蛮女友》，女主坐在钢琴前弹奏卡农，那旋律真美，我的p3里就有这首钢琴曲，它曾陪伴我好多个晚自习后回家的路。
电影的结尾，兜兜转转，男女主角终于在一起了，我鼻子酸酸的，眼泪不敢掉下来，害怕厉浩南嘲笑我矫情，一转头发现他看着我，“我觉得你跟这个女主角很像。”他说。
“哪里像，我可没她漂亮。”
“不是说长得像，只是感觉。”
“什么感觉？”我怕他又要牵我，赶紧壮起胆子抢先一步跳下高台，紧接着他也跳下来，“你和她一样，人好看，但拽拽的。”
我感觉到这话里有些异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茬，只好装作没听见，不过也许是我想多了自作多情呢，我一边安慰自己。
“除了汪清雅，你有别的朋友吗？”
“还有阿芳啊，还有我的发小和闺蜜刘扬。”
“这么说，我还不算你的朋友。”
“那当然，我们只是同学。”
“我们都在一起吃过那么多次饭了，只是同学？”
“一起吃饭就一定是朋友吗？”
“那我觉得，你朋友有点少。”
“朋友本来就不用太多。”
体育场门口有推着28寸自行车的老师傅卖麻将棒冰，厉浩南问我，“你想吃吗？”
我想吃，但我正在生理期，所以摇了摇头。他说，“哦，我明白了，那我也不吃。”
这话令我有些尴尬，他也觉察到自己说错话，自顾自地走到停自行车地方取车去。
我打开手机看时间，快9点钟了！我得赶紧回去，要不然外公外婆又得担心了。厉浩南推了车向我走来，他说，“你回山上吗？”我说，“对，我回外婆家。”他跨上自行车，转头对我说，“我送你。”夜风暖暖的，我的脸上热热的。空气里有苇花和苍耳草的味道，路边一棵花树，树枝到半空中横贯成一座拱桥，起的时候，有白色花瓣雨落下来，自行车往前骑，渐渐骑入浓浓的黑夜。汪清雅发qq给我，“允之，你睡了吗？明天来我家玩吗？”我回道，“好呀，明天见！”我又想起电影里全智贤弹奏的钢琴曲，很适合这个夜晚不是吗？我在手机歌单里找，有一首我喜欢的鸟之诗。于是我按下播放键，闭上眼睛听，风把我的头发吹乱，暗夜里除了钢琴声，就是我自己的心跳声。我大口呼吸，伸出一只手举过头顶，我大声笑，我很快乐。我突然想到曾经骑着山地车跟在我后面的男孩子，我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呢。可是我们到此为止了。
在坡道尽头，他说，“这首曲子好听，叫什么名字？”我说，“不知道。但我叫他鸟之诗。”他说：“分享给我好吗？”我把我的p3借给他。他还要往前走，我说，“就送到这里吧，再见。”我朝外婆家走去。听见身后他在问我，“宋允之，你会记得今天吗？”
你会记得今天吗？
会吗，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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