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章 “为这种人，有什么好哭的。”

我不敢回答她，极力躲着她的目光。她又去问许云芳：“你也知道对不对？”许云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宋允之她是瞎说的吧”上课铃响了，我庆幸逃过一劫。可是汪清雅虽然不哭了，但却是无心听课的，一下课，她又问我：“是谁？你告诉我。”

        我想，长痛不如短痛，告诉她让她彻底死心也好。“就是刚刚还你胸针那个人。”“梁思乐啊？我不信。”“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她又看着许云芳，许云芳也点点头。汪清雅说：“梁思乐不是喜欢什么吗？她说她不喜欢男人啊。”我冷笑着说：“呵呵。这话你也信。你是没见着，她每天怎么样等着那个男人，望穿他盈盈秋水了都。”她说：“我不信，我要亲眼看到。”

        是春天了，温度渐渐攀升，不再像冬天那样冷。但上午爱下雨，淅淅沥沥的，45分钟好像被那雨丝拉长了，那一节课总也上不完。窗外是苍白的绿宝石色，梧桐树也是灰蒙蒙的，梧桐那边是两层的食堂，再远一些就看不到了。汪清雅在发呆，看着窗外，语文课，生物课，她都没有认真听，为了一个男人，她浪费了宝贵的两节课。在百日冲刺的关键时刻。

        我希望我永远不要像她一样。我这辈子，都不要为一个不喜欢我的男人劳心伤神。

        我的目光越过汪清雅，偷偷看向梁思乐。我还记得她刚来的那天下午，老师把她领到教室，让她坐在和我隔一个过道的旁边座位。她一天都没有讲话，也没有人跟她讲话。放学的时候，我主动跟她攀谈，“你好，我叫宋允之。”她的脸红扑扑的，眨巴着眼镜，声音细细的，她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那时候，她没有朋友，只有我和她聊天，有时候跟她一起值日，在女厕所外的林荫大道上清扫落叶，一起放学，同行一段路然后分开。后来她认识了项秋雨，汪清雅，有了许多朋友。她成绩慢慢变好，人也越来越自信，我们的交集少了，一个星期也讲不了几句话。她和项秋雨一样，喜欢日本动漫，二次元，，她和我是不一样的人，但在我的眼里，她至少曾经是可爱过的。

        她听课听得很专注，我第一次仔细观察她的侧脸，她的脸是属于微肉的那一种，两颊红红，睫毛很长，鼻头挺翘，嘟嘟唇微粉。谈不上有多美，但在那个女生都素面朝天的年代，她的白皮肤有先天优势。厉浩南真的会喜欢她吗？

        到了放学的时候，我飞快地收拾好书包，拉着汪清雅冲出教室，冲到停车坪前，找到梁思乐的车，指给她看。自行车的后轮胎用一把粉色u型锁给锁住了，同时锁住的，还有厉浩南的自行车。汪清雅当然认得厉浩南的自行车，她看了一会，说：“等他们下来吧。”

        我兴冲冲地问道：“怎么，你要当面和姓梁的理论？”我摩拳擦掌，准备跟着她大干一场。我是个讲义气的人，朋友被人家横刀夺爱，我绝不会袖手旁观的。汪清雅指了指小卖部说：“我们到那去吧。”

        她买了一包辣条，和我一起坐在门口吃。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停车坪。一包辣条吃完，厉浩南和梁思乐一起下来了。我哼了一声说：“哟，现在都光明正大啦。”厉浩南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那把粉色车锁，我凑在汪清雅耳旁说：“你看，那把锁肯定是梁思乐的，可是钥匙都到厉浩南手上去了。可见两个人发展到什么地步。”他们俩推着自行车有说有笑地从小卖部前的林荫大道走过去了，望着他们的背影，我不禁啧啧啧地感叹道：“不得了，不得了。”转头一看汪清雅，眼睛红红的，垂着一双手坐在那里，一脸生无可恋。

        我恨铁不成钢：“为这种人，有什么好哭的。”我以为她终于要死心了。她却不说什么，站起来要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安慰她，只能跟着她往停车坪走去。我大约能体会她的心情，青春电影里男女主角分手通常都是下雨天，可现在是多云，一颗大太阳躲在薄薄的云层里，万物都是闪亮而充满希望的，只有她一个人被乌云笼罩。她哭着哭着鼻涕也来了，一个劲地吸鼻子，然后用手去抹眼睛。她刚刚吃过辣条，手上全是辣油，这一下擦到眼睛里，她大叫一声，“好辣！”脸涨得通红，眼睛也睁不开。我赶紧拉住她的手臂往厕所方向拖，一边说：“马上到了，用水冲一冲。”

        她在水龙头底下洗了好久，脸上水湾湾的。回去的路上，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忽然同时笑了起来。越笑越停不下来，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为什么你失个恋都这么囧啊？”她说：“我也不知道啊。”她很悲哀地挤出一个笑容，“怎么办呢？他那么优秀。”我们推着自行车并排走着，走出校门，走在太阳底下，走在风里。谁也不先跨上单车。我说：“只是因为学习成绩好所以优秀吗？评判一个人的标准就是因为他聪明？他考第一名？我不这么认为。”她仰着头，眼里充满期待说：”不只是学习啊，还因为他阳光，他会打篮球，会弹吉他，会说一口流利的好听的英文。你不觉得他有点像江直树吗？“我很不屑，”前提还是他学习好。如果他是个差生，他阳光，他会打篮球，他会弹吉，他长得像江直树这些就都不成立了。“她很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那你喜欢陈芳树，不是因为她学习好又长得漂亮？”我说：“什么啊？我那不是喜欢，是欣赏！我才不是同性恋！”“那你不欣赏厉浩南？”“欣赏他做什么？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我自信可以超过他，只是时间问题！”汪清雅说：“那是因为你把他当作假想敌，所以你才不喜欢他的。如果有一天你们没有竞争关系，也许就不一样吧。”“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高考考个好成绩，上重点。”她说：“真羡慕你，单纯得可爱。可是我好奇。什么人有幸做你的男朋友呢？”她一脸好奇和期待。

        怎样的男孩子？我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我想起了冬天路灯底下的那个男生，他是怎么样的人，他有多高，他学习成绩好吗？他为什么那么沉默寡言？他怎么就转学走了呢？

        虽然我那时候一心只有高考，但偶尔开会小差也没事吧。我便开始思索这个问题，将来我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男孩子呢？

        想了半天，我回复说：“我以后的男朋友，他要非常温柔，会写诗，会弹琴，有一双漂亮的手。最要紧的，他能使我笑。”汪清雅抿嘴笑了，“像还珠格格里的尔康那样吗？哦，对了。你和紫薇一样有才情。”我撇撇嘴：“才不是呢！”

        她一个劲地模仿尔康讲话：“紫薇，我爱你爱得好心痛！””紫薇，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和她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我答应你今后只和你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我尽量克制自己的笑意，摇摇头说不是的不是的，但没忍住，鼓胀着嘴一下子爆笑出来，那天太阳很好，是春末的正午，不很冷也不很热，偶有微风，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江面安静又平和，距离高考还有不到3个月，汪清雅刚刚失去她喜欢的男孩，我们俩扶着单车一起站在章江河畔柳叶底下笑弯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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