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飞行器在露台降落的那一刻,机身两翼的荧光灯同时熄灭。
“到啦。”
季潇松开安全带，转过身正准备和路启明说回家以后早点休息之际，却见后者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终端看,路启明好看的眉峰微微蹙起,神情显得不是很轻松。
他刚刚收到了路仪发来的消息，
【明天还是老样子，中午十一点？】
这条消息提醒着他明天是周日,按照惯例自己需要回一趟家,和路仪一起吃饭。
而孩子的事情他迟早得找一个时机告诉路仪，一直隐瞒下去不是办法，无论如何,他都得面对这件事……
一想到这,内心就仿佛被许多道千斤重的枷锁捆绑住，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
“怎么啦？”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清越的询问声,路启明抬头便和季潇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少女的双手撑在椅垫上,上身微微前倾,长发斜着散落下来,几缕落在额前，乌黑的眼瞳看起来很亮。
不知为何，路启明总感觉季潇的神情中有着一种天然的乐观与无畏，而自己与她对视的瞬间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她的情绪所感染。
他将自己的情绪收敛起来,看着对方平静地说道：“明天中午我需要回一趟家,去见一下我妈，你……”
路启明想问对方能不能陪自己一起去。
还没等他说完,季潇就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对方掌心带来的触感干燥而又温热,路启明朝她微笑了一下,“好。”
他思考了一下措辞，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妈，明天我想带一个人过来，而且我有一件事想要和你说。】
那边沉默了许久，
路仪：【你要带谁过来？】
路启明：【季潇，上次聚餐你见过她的。】
路仪那头久久没有传来回应，最终只是发了一条，
【中午十一点过来。】
·
首都星郊区的独栋别墅内，红木精雕而成的大门透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感觉。
相比季潇父母房子前卫的设计，这栋别墅的陈设显然要复古的许多，
在门铃响起之后，路仪让佣人方阑去开门。
大门打开的瞬间，她一眼便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穿着一身鹅黄色及膝长裙的季潇。
季潇穿这身很好看，她皮肤白，身量高挑，乌发红唇，即使不刻意打扮，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年轻的朝气。
就算是以路仪相对保守的审美来看，她都不能违心地评论一句“丑”。
她看着季潇的一只手随意地撑在柜子上，随即用足尖踩着脚后跟将两只小白鞋给脱了，行为举止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随性与张扬。
路仪的嘴角往下抿了抿。
路启明换好鞋之后，季潇和他一道走了进来。
她朝坐在沙发上的路仪笑了一下，“阿姨好，这是给您的。”
季潇将手中礼品袋递给路仪，里面装&303记40;是一条丝巾。
路仪接过礼物，“谢谢你，还带礼物过来，太客气了。”
她随手将礼物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礼物鲜艳的粉色外包装和路仪的古董家具似乎没有一处是相配的。
路启明和路仪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后坐在了茶几另一侧的沙发上，季潇则坐在了路启明身边，两人挨得很近。
近到路仪的视线忍不住往两人身上多瞟了几眼。
在这个距离下，季潇感受到身边人的脊背绷得笔直，似乎是有些紧张。
她用指尖轻轻挠了挠路启明的掌心，又扭过头和路启明交换了一个眼神，冲他笑了笑示意对方不要那么紧张。
两人的这一系列小动作都被路仪看在眼里，她坐在沙发上抿着茶，眉心却微微皱起，表情显得不是很好看。
即使路启明还没开口，她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一点，这件事大概与眼前这个年轻的alpha有关，并且多半是感情上的事。
路仪在心中思考着路启明接下来或许会和她说的事，比如：
他和对方恋爱了，
他想和对方订婚，
最不济也莫过于他想要和这个alpha结婚。
下一秒，路启明在季潇鼓励的目光下缓缓开口，
“妈，我之前想要和你说的那件事就是……”
“我怀孕了。”
“咳！咳！”
路仪头一回被自己杯子里的茶水给烫到，甚至呛进去了几片茶叶，她拧着眉头，将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声音严厉，“你再说一遍。”
路启明微微避开她像鹰一样紧盯着人不放的目光，又说了一遍，“我怀孕了。”
路仪的神情从一开始的震惊变为彻底的失望，她以为她花了那么多心血将路启明培养成了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却没想到对方会在这种事上傻到这种程度。
她伸手指着季潇，“是她的？”
为了一个alpha未婚先孕，愚蠢至极。
路启明说，“是”。
路仪此刻已经回复了她一贯的仪态，眼里只余下浓浓的失望，“你已经成年了，你应该知道人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
面对路仪的责问，路启明的神色微怔。
季潇在暗中悄悄握住了路启明的手，又往他身边靠了靠。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路启明深呼了一口气，他与路仪平静的对视，“我知道，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路仪不理解，
不管是为了一个不愿意和自己结婚的alpha生下她的孩子，还是为了一个孩子与这个alpha结婚，她都无法理解。
路仪走过很多弯路，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她或许不会再这么选择，可是路启明如今的行为比她当初的更为离谱。
可以说是很滑稽。
她看向路启明，问，“为的是什么？”
“就为了你那一夜的过错买单吗？”
季潇打断了他，“阿姨，这件事并不是他的错。”
路仪偏过头记，目光停留在季潇身上，她眯起眼睛，打量了对方片刻，淡淡地说道：“是啊，如果你们alpha都管得住下半身的话就没那么多事了。”
路启明站了起来，“妈，这件事和你想得不一样。”
路仪微微仰起头看向他，“那又是怎么样的？”
路启明的长睫颤了颤，一时间不说出话来，他从来没有和路仪说过自己信息素失调的问题，也没有和对方说过自己从十八岁开始腺体就出了毛病。
那些难熬的痛苦的经历他从来都没有和对方提过，哪怕是轻描淡写的一笔。
但即使他现在说了，路仪真的就会试图改变她原本所坚持的观点吗？
这一瞬，路启明忽然觉得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是惘然，这两个孩子在路仪看来就是错误的存在，是他为自己错误的行为付出的一种“代价”。
对方甚至都不愿意了解一下孩子的状况。
“路阿姨，”季潇走到路启明身边，她碰了碰路启明的手背，视线毫不避讳地与路仪对视，
“或许您不知道那场标记并不是个意外，而是因为当时除了标记以外我们都没有第二种选择……”
在路仪疑惑的目光中，季潇继续说道：
“如果您稍微了解一点信息素紊乱症的话，您就会知道这个病症不仅会影响腺体，信息素更是随时有失控的危险，平时也要吃很多药来调节这个问题，我当时也是在打急救电话的时候才第一次听说这种病症的。”
路仪的眼神不再像一开始如同鹰隼那般的锐利，她显得有些迷茫，仿佛在消化季潇刚才说的话。
季潇当着她的面牵起路启明的手，
“而且除了他有信息素紊乱症这件事以外，他还有许多事都是您不知道或者从未了解过的。”
“不过您现在是否愿意理解并且接受这个孩子也不是很重要……”
“因为，他想生就生，我来养。”
说罢，季潇牵起路启明的手，拉着人径直从客厅里走了出去。
路启明的手被季潇牵住的时候，他没有抗拒，任由少女温热的掌心牵引着自己向外走去，只是在转身离开之际又扭头看了路仪一眼。
两人视线短暂交汇的瞬间，路仪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她忽然觉得她对这个生养了二十几年的孩子也并不是很了解，甚至没有一个随便走进她家的alpha了解。
她的目光一路追随着路启明离去的身影直到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中，
佣人方阑站在远处目睹着这一切，她看了看仍旧坐在沙发沉思着的路仪和空荡荡的客厅，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这好像是路启明从小到大第一次当众违背路仪的想法。
·
被季潇牵着坐进飞行器之际，路启明仍旧有些没回过神来。
本来路启明还沉浸在刚才那种沉重的氛围之中，可下一秒他却见季潇扭头看向自己，表情看起来还有些气鼓鼓的。
随记即他听对方有些赌气地说道：“不管她，你想生就生！就算生二十几个小兔崽子，我也养得起！”
路启明：“……”
虽然但是，为什么要称呼自己的孩子为“小兔崽子”啊？
alpha赌气的模样实在有些过于一本正经，让他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季潇见路启明的心情没刚才那么沉重了，便也没再说什么，准备先把对方送回家。
虽然她挺不喜欢路仪看待这件的态度，但对方毕竟是路启明的妈妈，她也不可能当着路启明的面反驳她的话。
让路仪接受这两个孩子的存在或许还要一段时间。
·
飞行器停下来的时候，路启明似乎睡着了，自从怀孕以后他白天经常显得很困倦，整个人总是昏昏沉沉地想睡觉。
季潇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青黑色，没忍心把他叫醒，而是拿了后座的一张毯子准备给他盖上。
俯身凑近了时她才隐约发现对方的情况有些不对。
季潇清晰地闻到了那股熟悉且诱人的白桃味，而路启明额角处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的指尖攥地很紧，几乎就要在掌心留下掐痕，整个人以一种十分缺乏安全感的姿态把自己蜷在了座位上。
季潇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温度很烫。
她又喊了几声对方的名字，但是路启明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季潇有些担忧他的情况，便给宋医生发了几条信息，
宋医生回得很快。
根据初步的判断，他认为应该是路启明前几天的余热还没有完全退下去。
omega怀孕之后会出现间歇性发热潮是正常的，并且几天之内发热状况可能会反反复复，再加上路启明先前信息素分泌就不是很规律，所以这种症状出现在他身上的概率会比较大。
这个时候就需要alpha的信息素慢慢调理。
季潇和宋医生说了声“谢谢”，随后在狭小的空间内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白桃与乌龙茶的香味交织在一块儿，像是大雨冲刷过后的空气一般清新。
季潇见在信息素的作用下omega的眉头稍微舒展开些了，她又俯身过去查看对方的状况。
结果就在这时她被路启明伸手拽住了腕，似乎是出于对alpha信息素的渴求，路启明拽着季潇的手腕将对方往自己身上拉。
季潇拗不过睡着了的omega，她又不敢将自己的重心压在对方身上，只好伸出双臂轻轻撑在椅背两侧，最后被对方拉得实在没办法了，又改为拥抱的姿势。
路启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桃子甜甜的气味。
很香。
在这个距离下，季潇的呼吸与对方的交织在了一块儿。
路启明的皮肤很细腻，因为发热的缘故，整个人抱起来都暖烘烘的，季潇的下巴在不经意间蹭过路启明的脸颊，触感很软也很光滑。
虽然他身记量比一般的omega要高，但omega该有的特征他全都有。
腰细腿长皮肤又白。
路启明伸出手揽住季潇的腰，仍旧有些不满足地把对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带。
似乎是因为动作的幅度比较明显，omega的长睫颤了颤，白皙的脸颊上泛着几缕红晕，半梦半醒间他发出了一声嘟囔，
“嗯～”
像是那种小猫饿了的叫声。
季潇没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然后路启明就醒了，在睁开眼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他连眼睛都忘了眨，脸“唰”的一下就变得更红了。
路启明紧张得僵直了后背，但却没有立即推开对方。
因为无论是alpha身上的信息素还是季潇温暖的拥抱都让他感到很舒服，舒服到他不舍得离开对方。
季潇非常了解兔子别扭的性格，干脆主动问道：
“你好像还有点发热，再抱一会儿好不好？”
“嗯。”
路启明点点头，下巴搁在季潇的肩膀上。
他将脸上的红晕藏了起来，嗓音里还带着些刚睡醒的鼻音。
季潇在他视野无法触及的地方露出一个笑容，明目张胆地伸出手搂紧了他的腰。
兔子的腰真的很细，摸起来也很舒服。
过了一会儿，季潇起身查看他的状况，她发现兔子的脸好像变得比之前还要红了，但额头上的热度算是退下去了。
此时外边的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季潇将路启明送到门口后又返回了自己的飞行器。
飞行器中白桃乌龙的香味依旧浓郁，提醒着她刚才这里发生的事。
她打开自动导航，驾驶着飞行器往自己家的方向飞去。
路启明走了，但刚才温热的触感却没有完全消失，季潇感到有些燥热，她打开了飞行器一侧的玻璃窗，任凭凉风涌入吹动她两颊的发丝。
外侧绚丽的都市夜灯在她眼前投下一重重光影，从飞行器两侧飞速地穿梭而过，季潇的目光却并不集中在眼前的景象上，而是显得有些分神。
脑海中浮现的全是路启明的身影。
她回想起刚才路启明蜷缩在座位上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又会回想起第一次遇见对方时，他脚边滚落的三四支注射空了的抑制剂，
还有那次聚会，对方撑着盥洗池急促喘着气的模样……
最终季潇的视线落在终端上宋医生给她的那几条消息。
沉思片刻，她调转了飞行器的方向。
·
目送季潇离开后，路启明在阳台外站了会儿，直到身上的燥热感完全褪去，他才往屋内走去。
可就在他准备关上阳台的门时，却听到了窗外传来的引擎轰鸣声，恍惚间，他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路启明转过身，他发现这并不是错觉，季潇的飞行器就记停在自己的阳台外。
下一秒，他看到季潇从飞行器上面走下来，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路启明看着她，连眼睛也忘了眨，“你……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我……查过些资料，也听人说过omega孕期会很辛苦，尤其是一个人。”季潇抬头望向路启明，她伸手捋过一抹遮挡住眼睛的发丝，神情显得很专注，也有些紧张，
“然后我问了宋医生，他说有alpha安抚的话会比较好。”
“所以，我想了一下……你介不介意让我搬过来一起住？”
“……方便照顾宝宝。”
也可以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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