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破(流产了还等什么赶紧去...)
小沈动作很快, 他直接电话联系林苏叶所在地的省城出版社,了解了一下行情,就给林苏叶定下几本画画的书。
他这边汇钱, 那边出版社的人一收到钱就给林苏叶邮寄。
省城到城关公社薛家屯只有几十里路,让邮递员捎带都很方便。
薛明翊给媳妇儿买书花了一笔钱, 钱是管秦建民借的, 回头发了奖金还。秦建民乐不得把钱都给他用, 这下他俩成了指挥部最穷的,谁也不再管他俩借钱。对秦建民来说把钱借给薛明翊, 四舍五入等于存钱。
薛家屯这边麦收进入热火朝天的局面, 人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林苏叶也不例外, 为了不给学校丢人, 她每天废寝忘食的,观察、临摹、改正、思考,就做梦都在画画,恨不能一下子就画出满意的作品。
可惜越着急反而越不满意, 总觉得没有太多进展。
她去给顾孟昭看, 顾孟昭一语中的,指出她过于追求技巧和像这两个标准, 而画画是为了表达画者的情感和思想, 临摹只是最浅显的技巧,你画得再像也未必就是最好,没有感情的临摹那只是最基本的技巧而已。
林苏叶被他这么一说, 又有触动,她不应该只想着把收麦子的人给画下来, 画得多像,而是应该把社员们那种精气神以及她对他们的感觉画出来。
她对外人没感觉, 但是她对自家人有感情啊,她就从小姑、薛老三、薛大哥、大嫂以及捡麦穗的小哥俩入手,观察他们的表情、言行等等。
这么忙了几天,林苏叶抽空和薛老婆子做了一顿韭菜盒子犒劳家人。
她让薛老婆子给老三送几个吃,小姑却不让,她说老三不配,等他和宋爱花什么时候彻底不懒再说。
林苏叶就随意,反正她对薛老三也没感情。
吃过饭,林苏叶又拿出画笔,对着油灯琢磨光影明暗以及透视等理论。
小姑去外面冲凉回来,一边擦头发问林苏叶:“嫂子,咱娘怎么不见了?”
林苏叶:“可能去大娘家了吧。”
婆婆这几天收麦子也着实累,估计晚上去找老妯娌说说话。
小姑就说出去找找。
薛老婆子当然没去妯娌家,而是偷摸去给老三两口子送韭菜盒子吃呢。
她不怕林苏叶,怕闺女看见。
她也没舍得多拿,就自己省出来两个拿给他们。
宋爱花怀孕了,适当补贴点,毕竟三个多月还不见大,这孩子也是真受委屈。
她和大嫂关系不好,不从大门进去,而是直接敲后窗,然后老三两口子就出来找她。
薛老三原本鼾声如雷,这会儿听见有吃的,一个猛子跳下地,扶着宋爱花打着手电筒就出来。
闻着喷香的韭菜盒子,薛老三激动得很,“娘,还是你疼儿子。这么多哥哥姐姐妹妹,他们都不管你老儿子。”说着就带上哭腔,悲愤哽咽,“明春还往死里打我……”
收麦子这些天,他浑身疼得要散架似的。
宋爱花却不满婆婆就拿两个过来,一人一个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她躲在墙外看着明明烙了好多个,怎么不给自己五个?
她忙给薛老婆子认错,“娘,上一次我不对,你看在二孙子的面上别生气啦。”
薛老婆子冷笑:“我要生气,早给你气死了。”
她今儿也是为看宋爱花来的,觉得这人怀孕没什么变化,有点奇怪,这会儿就好好打量一下。
咦,怎么这肚子突然就大了呢?
薛老婆子盯着宋爱花的肚子看,伸手想摸摸。
宋爱花忙躲开,“娘,你说我这肚子越来越大,衣服都穿不上。你是不是给我几块钱,我弄点布票去扯两尺布,把旧衣服改改大呀。”
她一边说还挺了挺,肚子的确比以前大了一圈,裤腰都紧了。
薛老三:“娘,我现在猛干活挣工分,你不给二孙子吃点鸡蛋啊?”
他之前气了亲娘,后来被二嫂和小妹收拾,就觉得自己受到处罚,娘也消了气,那肯定还好以前一样。
薛老婆子:“你俩不是养鸡的?之前不下蛋,现在该下了,一天一个起码的。”
鸡崽子还是她给的呢。
薛老三期期艾艾:“那鸡总不下蛋,我就给……”
前天半夜他突然饿醒了,宋爱花提议把老太太给的那只不下蛋的鸡杀了吃肉,他也馋得要命就同意了,两人天不亮就把那只鸡宰了炖上,天刚亮就吃光光。
薛老婆子气得戳了他好几指头,“你呀你呀,就那么馋,不过日子了?养着鸡天天下蛋呢。”
宋爱花:“娘,谁家有你那么善良,能养三只鸡呢?我们自己都要饿死,哪里还能养鸡呀。”
两口子一个劲地给薛老婆子说好话,恭维她,哄她,一边不断地卖惨,让她可怜给几块钱。
薛老婆子:“要钱呢,找你们二嫂借,我一分没有。”
宋爱花夸张道:“娘,你、你现在一分都没?我二嫂也太欺负人了吧。娘给他们当牛做马的,又苦又累,一分钱都不给你,你太委屈了,我都心疼你。”
薛老婆子:“拉倒吧。你心疼我?你再叽歪你二嫂,以后就别管我叫娘。”
心疼我呢,心疼你要不着钱吧。
薛老婆子补贴小儿子,也不是多疼爱他,实在是见不得儿子挨饿,怎么说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可这个三儿媳妇算啥玩意儿,好吃懒做、奸懒馋滑,还挑唆自己和二媳妇的关系。
林苏叶再欺负她,那也是以后给她养老送终的亲儿媳妇,还给她生俩大孙子,那能一样吗?
她让薛老三赶紧带着媳妇儿回家,黑灯瞎火的,别摔着。
薛老三和宋爱花已经把韭菜盒子吃完,就打着手电筒往家走。
薛老婆子趁着宋爱花转身的时候在她肚子上抹了一把。
宋爱花哎呀一声,“娘,你咋推我肚子呢?”
薛老婆子:“我扶你一把,你慢着点。”
她张这手却直犯嘀咕,不对劲啊,那手感软绵绵的,她只摸那么一下也没多仔细,所以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宋爱花肚子上的肉。
薛老婆子小心地摸黑回家,刚到门口就被小姑抓到,吓她一跳,“你这个死丫头,想吓死亲娘?”
小姑:“娘,咱家出家贼了。”
薛老婆子:“别瞎说。”
小姑:“真的,我数着还有六个韭菜盒子呢,刚才我去看少了俩。”
薛老婆子:“我吃了。”
小姑:“拉倒吧,你要舍得吃我天天给你吃。”
薛老婆子耍赖,死活不认账,说自己困了要睡觉。
小姑也不能怎么的她,就笑眯眯地跟着回家睡觉。
薛老婆子翻来覆去睡不着,三儿媳妇那肚子摸着怎么不对劲啊?
难道她假装怀孕骗自己?
不能吧?
老三媳妇儿就是懒点馋点,她能有那心眼儿假装怀孕?
假装怀孕,能装几天,一个月来一次例假,那不是就让男人识破了?
难道是老三帮着她骗人?
薛老婆子登时来气了,好你个瘪犊子,老娘刚饶了你,你又给我整幺蛾子呢。
薛老婆子气得够呛,打算明天吃过早饭就去抓着宋爱花好好看看。
翌日一早吃过饭,小姑带着薛老三去收麦子,小哥俩也要去捡麦穗,林苏叶则先在家里帮忙做会儿家务,然后再去画画。
薛老婆子正在家里喂猪呢,老大家的四闺女小娣惊慌失措地跑来喊:“奶,奶,不好了,我三婶孩子跑了。”
薛老婆子没好气,“你个笨丫头,你三婶什么孩子……”她猛得回过神来,“什么?你三婶咋滴了?”
小娣上气不接下气,“血,她流血,说小弟弟没了。”
林苏叶在屋里听见,忙出来问怎么回事,冷不丁听说宋爱花流产,她还挺吃惊的。
她回头拿了两块钱出来递给薛老婆子,“娘,你先去看看,我去给她请大夫。”她刚说完,就听小娣说“三婶说是、是被小岭哥撞的……”
林苏叶就把钱收回来,也不急着请大夫了,“走,去看看。”
且说昨晚上宋爱花发现婆婆怀疑自己以后,回到家里就开始抓耳挠腮地苦想对策。
之前林苏叶说她怀相好,不害喜,她就一直挖空心思想办法,但是脑子没那么聪明,一直没想出万全的招数来。
要单纯蒙混怀孕这事儿好办,她只需要说小产就行。
这年头很多怀孕的妇女无缘无故流产,赤脚大夫看不了,她们也没工夫更不舍得花钱去医院看,反正流了一个养养身子过几个月再怀呗,也没人当回事。
人家小产了本来就是很难过的事儿,谁还会去怀疑是不是真怀孕?
毕竟假怀孕对别人也没好处不是?
一般人还真没假怀孕的,可宋爱花她不是一般人啊,她二班的啊。
为了能从薛老婆子手里多抠点细面和鸡蛋吃,为了多要几块钱,她就想这么一个招儿。
因为薛老婆子对怀孕的儿媳妇还是不错的,给鸡蛋和细粮吃,她也想!
在薛老婆子把当家权交出去之前,她的确捞到好处的,谁知道林苏叶趁着薛明翊回家把婆婆管钱的权给夺了,这等于断了她的后路啊。
要是婆婆不当家,没有钱和好吃的给她,那她装怀孕还有什么劲儿啊?
每次来例假那几天她东躲西藏的,不是回娘家就是去姐姐家,要么就装病,她容易么她?
既然再装下去也没有用,那她不如不装,就说自己孩子掉了。
可怎么个掉法儿她是煞费苦心。
就说没坐住胎掉了,可以的,但是她不满意。
这样捞不到好处啊!
她要说自己摔一跤,那不如说掉下河淹着,这样还能要点钱和营养品呢。
可自己掉下河的能有别人把自己推下河要得钱多?也不用别人故意把她推下河,不小心就够使的。
这个别人最好就是林苏叶或者林苏叶的家人,能让林苏叶内疚、理亏,得主动给自己赔钱的那种。
薛老婆子和林苏叶是大人,不好讹,大军那孩子鬼精儿的,也不好讹,莎莎一个小孩子整天跟着妈和奶奶,更不好。
那就只有小岭了。
这孩子整天闲不住,从来没见他好好走路,不是跑就是跳。
他整天上蹿下跳的,不小心把三婶碰倒小产,那绝对是可能的。
就是他整天和大军一起,也不单独去河边,那也不好掉河里。
算了,不用非得掉河里,就被他撞倒然后流产就好!
她觉得老天爷都在帮自己,晚上正好来例假了!
她例假向来不怎么准,不过第一天量少,第二天很汹涌,正好用来赖人。
于是薛老三走了以后,她也一早跑出来躲在林苏叶家墙外,瞅着小哥俩要去捡麦穗,她就从另外一边绕过去,躲在他们必经之路上。
她瞅着小岭蹦蹦跶跶地过来,就假装没看见直接走上去,然后在小岭正好跳起来迈腿的时候她就倒在他脚下,装作被他撞倒的。
她一倒在地上立刻摸一把
小岭原本一走一跳,这会儿刚好右腿抬起,就看到三婶倒在自己脚下,他保持着姿势不动,一头雾水,看大军:“三婶孩子咋了?”
大军虽然聪明,可他也不知道女人的事儿啊,他摇头,“不知道。”
宋爱花就哭着喊自己被小岭撞倒,流产了。
正好有上工的人看到,几个妇女赶紧把宋爱花送回家,又让人去喊薛老三回来。
这会儿宋爱花躺在炕上,屁股底下垫了厚厚的稻草,还铺了一些黄表纸。
她想得非常好,这一次真的要赖上林苏叶,让她给自己钱和鸡蛋吃,要不自己辛辛苦苦装这三个多月,那不是白装了吗?
她哭得非常伤心,“三哥,我对不起你呀,咱们的孩子没有了呀。”
薛老三刚到地里,听见人喊宋爱花小产吓得他跟薛明春请假,她就让他回来了。
他初始以为宋爱花是自然流产,就和别的妇女一样,坐不住胎,然后听一个妇女说她是摔跤摔没的,他又开始自责,“爱花,都是我不好,我没让你吃饱,让你走路都没力气。”
等听宋爱花说小岭撞了她,他看向小岭,“小岭,你咋撞你三婶?”
小岭比划了一下,“我就走路啊,她突然出来,撞我脚底下。”
薛老三叹了口气,对宋爱花道:“他一个孩子,也不是故意的。”
宋爱花却不乐意了,“我从沟里刚上来,他一下子撞过来,可不就给我撞倒了?”
薛老三:“那他也不是故意的。”
他看向小岭,拉着脸:“你这个小岭,平时上蹿下跳,现在可惹大麻烦了,你看给你三婶撞的,小弟弟都撞没了,还不给你三婶赔礼道歉。”
小岭:“我说对不起了呀,但是,是她撞我哎,又不是我撞她的。”
宋爱花一下子急了,她没赖小岭故意撞她,她一直强调他是不小心的,就想让他应下来。
反正不管他故意还是不小心,只要林苏叶内疚就好。
宋爱花:“娘呀,你还撒谎不承认呢。我也没说你是故意的,你就是不小心蹦蹦跶跶撞到我,你道歉不是应该的吗?”
只要你承认是自己撞的就行!
她笃定小岭是个孩子,又调皮,平时就横冲直撞的,别人自然会相信她,认定是小岭撞的她。
哪怕是他不小心也没关系,她不怪他,毕竟是一家人,还能怎么的?
当然是给她几十块钱就好了啊。
她心里都美开了花。
这时候林苏叶领着莎莎和薛老婆子已经过来。
林苏叶让莎莎在院子里和小娣姐姐玩儿,她和婆婆进屋看看。
薛老婆子急得不行,“怎么的,谁要打我大孙子?”
薛老三:“娘,你可不能惯孩子了,小岭这毛手毛脚的脾气,把爱花撞倒摔流产了。”
薛老婆子看大军小岭背着书包,乖乖地站在堂屋,俩孩子一副担心害怕的样子。
她登时就心疼得不行,“谁看着是我大孙子撞得了?”
宋爱花:“娘啊,你问他自己,是不是他蹦蹦跶跶过来撞着我的。”
小岭耷拉着脑袋,三婶流血他也挺怕的,“我是蹦跶,可是……是你撞我的,我走路的时候前面没人,你突然出来。”他其实挺内疚,因为三婶的宝宝没了,但是他真的没有故意撞三婶。
薛老三急了,“小岭,你是男孩子,你是大人了,你不能撒谎!三叔不怪你,不打你,也不赖你,就是你得说实话,你撞的没关系,你不是故意的,对吧?”
薛老婆子看他急赤白脸的,先怒了,“你干嘛?你要吃了我大孙子啊?你没听见他说是三婶先撞他的?”
薛老三、宋爱花和薛老婆子就开始车轱辘,宋爱花说小岭撞她,薛老三说不是故意的不要紧但是要承认,小岭原本觉得的确俩人撞一起,自己有责任,但是看宋爱花非说自己撞他,他也不乐意,就说不是自己先撞的。
这时候大军道:“我走得慢,小岭也没比我快很多,三婶突然从草垛后面出来,小岭没看见她,不过小岭是停住了的,的确是三婶撞上来的。”
他说着还学了一下小岭的样子,一蹦一跳地走,速度并不快,很多孩子都喜欢这样。
向来安静板正的大军,突然这样蹦跳,就让小岭感动得很。
他一把抱住大军,“大军,你懂我,我没撞她。”
宋爱花更急了。
你们这是干嘛?
乖乖承认不就好了?那么麻烦干嘛?我也没赖你们故意的啊!
她更要赖他,就想小岭承认撞她的,承认不小心也行。
这孩子怎么这么轴,气人!
这时候林苏叶进来,一副很着急的样子,“你们还在这里吵吵什么?老三赶紧的,卸下门板来,招呼俩人给弟妹送公社卫生院去。”
她对看热闹的妇女道:“嫂子弟妹们帮个忙,把爱花送卫生院去。这小产可了不得,要是耽误了以后不能生养可麻烦。别的不说,先去看大夫。”
大家纷纷点头,说林苏叶是解决问题的,虽然会耽误她们的功夫,却也愿意帮忙。
因为林苏叶说一人给一块钱。
宋爱花急了,凭什么给她们钱!
一块钱啊!给她不香吗?
薛老三感动得很,“二嫂,还是你明事理,咱这就去医院。”
宋爱花急了:“不用去医院,就小产,哪里值当去医院,咱可不花那个冤枉钱啊。”
村里妇女小产,只要不是月份大或者大出血,就没有去医院的,都是在家里养养就好。
顶多吃几个鸡蛋,喝几碗红糖水、小米粥,哪里有去医院的?
赤脚大夫都不用叫。
叫一次赤脚大夫至少两毛钱,去一趟医院至少一两块钱。
谁家舍得出这个钱啊?
她一个劲地说不用,在家里休息一下,喝点红糖小米粥就好。
林苏叶冷笑:“老三家的,你小产了,我送你去医院好好检查,你怎么还不用呢?你万一留下什么毛病,以后不能怀孕了怎么办?那岂不是罪过了?”
她示意薛老三赶紧的,“去医院检查检查,说不定还得清宫呢。”
村里有流产的妇女,一开始在家里养着不当回事,后来导致子宫黏连厉害,得了病就得去医院清宫。
大奶奶家有个媳妇就是这样,所以大家对清宫这个词是很怕的。
林苏叶让薛老婆子帮忙,给宋爱花收拾被子盖上,坐小月子可不能着凉。
薛老三一听急得不行,劝宋爱花,“爱花,二嫂让去咱就去,好好检查一下。”
宋爱花急得要疯,你知道个屁就说去,去了大夫一查我不就露馅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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