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娶妻
成婚自古以来都是件大事,于女子而言是这一生最为重要的仪式。唐月樱天还未亮就起来梳妆打扮,唐家五年未回京,在京里人脉不丰,喜娘与帮衬的丫鬟都是薛氏帮着安排的。唐府地理位置与都督府隔得算不上太远,唐月樱本用不着这么心急,然而她光顾着兴奋,昨夜明明都没怎么睡,这会儿精神却足得很。
喜娘盯着丫鬟们给唐月樱上妆,见唐月樱此刻神采奕奕,忍不住夸赞道:“我见过这么多出嫁的姑娘,就唐小姐是唯一一个没有在上妆时候打盹的。今儿个要折腾一天,小心入夜之前打瞌睡。”
丫鬟还在替她描眉,唐月樱不敢乱动,只能僵着脖子说道:“我没关系的,能撑得住!”
喜娘掩唇一笑,每个新娘子都是这么信誓旦旦地说着,结果行了天地之礼回到新房等新郎官回去的时候,十个里头有九个都要睡过去。瞧着唐月樱眼下的青黑便知道她昨夜睡得不踏实,小姑娘家都娇气得很,哪能真的熬下去。
然而喜娘并不戳穿她,大好日子都得讨个喜庆,不能说一个“不”字。
唐月樱的贴身丫环冬儿从院子急急跑进屋:“小、小姐,姑爷他们已经到了。”
屋内一众女眷尚未反应过来,倒是唐月樱忽得从椅上弹起,朝院子张望着,嘴皮子也变得不利索:“二、二表哥已经……”
喜娘一脸无奈地将她轻轻按回座上:“唐小姐莫慌,瞧您这一动,眉毛都给画歪了。来替小姐擦了重画。”
“可是他们不是……”
“急个什么,吉时还不耽搁,外头闹新郎还得有会儿功夫,姑娘家这辈子就出嫁这么一回,可不是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喜娘捧着桌上的凤冠,对着唐月樱的发顶比划着,“耳上换成金蝶坠子,花钿也莫忘了。”
唐月樱不懂这些,只能任由着喜娘摆弄。她一颗心早就飘到了唐家外头,钟家二表哥本就模样好看,也不知今日穿了玄红婚服会俊俏成什么样。唐月樱满脑子都是钟雨彦,不自觉就走了神,直到沉重的凤冠压到了她的脑袋上,她才堪堪反应过来。
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在冬儿的搀扶下站起身,才迈出一步就撞在了桌子边,惹得喜娘一阵嬉笑,直说这新娘子也太过紧张。
唐月樱被吓得不敢乱走,冬儿牵着她,冬儿走一步,她才敢跟着踏出一步,这一来一去,光是被迎出门上花轿就耽搁了不少时间。唐月樱好几次想偷偷掀开珠帘瞥钟雨彦一眼,都被冬儿及时阻止了下来,直到坐上花轿,她呼出一口气,隔着轿帘更是什么都瞧不见,她只能僵着身子被轿子抬着绕了好几条街,才终于在都督府门前停下。
今日钟家来访的宾客甚多,钟家二子成婚,京里达官显贵自然都收了帖子,早前长子钟雨霆成婚时亦是如此,但同来的女眷却不如二子钟雨彦的婚宴多。这其中一半人自然是冲着钟雨彦来的,比起将来承袭钟家的长子,他们更看好这位凭真才实学入了大理寺的二少爷,钟雨彦今日娶了正妻,等过了一年半载房里免不了添人,谁都不愿意便宜了旁的人。
当然,他们也并不仅仅是图钟雨彦的仕途坦荡,他们之所以瞧上了钟家,也是因着三小姐钟雪茹的那门好亲事。钟雨彦大婚,从不参加同僚家宴的永安侯也到访,给足了钟家面子,同时也给了别有所图之人机会。以往永安侯毫无结亲的意愿,她们也只说道一二,求亲无门之后也不多做坚持。但永安侯如今破了先例,将要迎夫人进门,众人皆以为侯府家大业大,总不能只靠夫人一人操持,传宗接代,哪怕永安侯再喜欢这位夫人,上头两位老夫人也多半会给他纳一两门妾室。侯府的妾室,那能叫妾吗?
短短几个月之间,钟雨彦与江元佑忽得成了青年才俊里炙手可热的香饽饽,谁都以为自己有那个机会来分一杯羹。
冬儿许也是没见过这么多人,扶着唐月樱的时候腿都不自觉地打颤。倒是唐月樱眼不见为净,除了走得慢了些,倒是表现得格外镇定。
“我来吧。”
冬儿猛一抬头,钟雨彦神色微敛地站在她面前,她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将唐月樱的手交到钟雨彦的手心里。冬儿和唐月樱都不懂这合不合规矩,喜娘跟在她们身后,张了张口欲说些什么,钟雨彦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倒是把她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喜娘心里也觉得奇怪,这大喜之日,二公子不显喜色,到底想不想成婚呐?
唐月樱听到身边是钟雨彦,心下一安,压低声音嘟囔道:“二表哥……我有点害怕。”
钟雨彦脚步一顿,侧过脸看向她。她的脸被盖头遮着,看不见现在的表情,不过他大概也能猜到。他握着她的手,弯曲手指轻轻地刮了她的掌心。唐月樱身子颤了颤,发出了一声低吟,她下意识缩了缩手,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猫。
“仪式很快就结束,你可以回房休息。”他稍稍弯了下腰,凑近她低声说。
唐月樱脑袋有些发懵,没等她说话,钟雨彦就重新牵着她的手走进喜堂。钟家夫妇俩坐在上座,钟雨霆接了郑葳蕤回家,与钟雪茹分坐在钟成夫妇下首两侧,江元佑在钟雪茹身侧,俨然已经将自己当成了钟家人。
钟雪茹见钟雨彦牵着唐月樱进来,悄悄戳了戳身边的江元佑:“你说二哥哥会对阿樱好吗?”
江元佑本就对喜宴无甚兴致,今日来也多是为了陪钟雪茹,他一直低着头摆弄着瓷杯,听见钟雪茹的声音后才抬头看了她一眼。钟雪茹不过才十八,倒是把自己活的跟个管着家长里短的妇人似的,江元佑倒是不厌烦她这点,只觉得她操心太多,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
人都该有自己的活法,既然他们俩已经站在了这里,便是已经准备好去接受婚姻,至于之后的事情,那是他们夫妻间的问题,他们外人根本管不了。
他拍了拍钟雪茹的手背,宽慰道:“他们夫妻俩的事情,你就别多问了。雨彦是个明白人,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若是真的有那个闲心,不如改天去侯府一趟,我娘和老太君倒是有不少事情想交代给你的,提前适应一下侯府夫人的……”
钟雪茹微恼地拍了他:“说什么呢!”
被江元佑这么一打岔,钟雪茹确实没再提。钟雨彦与唐月樱已经拜了天地高堂,唐月樱在冬儿的搀扶下被送去了新房,钟雨彦留下来会客,宾客繁多,也不知要被折腾多久。
人群被领去了宴会堂里,钟雨霆陪着钟雨彦一道,主要是为了替他挡酒。钟雪茹也帮着招待宾客,她去宴会堂转了一圈,瞧见了坐在角落里局促不安的谢家兄妹俩。谢予时这个状元郎打马游过街,京中不少闺秀见过他的模样,亏得今天他们的目的多是另外两人,不然谢予时恐怕也得给人堵在这儿了。
钟雪茹好心地把他们带到了自己那桌去,又坐下来与他们聊了会儿天。谢予时入了翰林院,自然是要在京里定居的,林氏回了乡下置办家产准备举家搬迁的事,念着谢予淼年幼,又喜欢黏着兄长,就让她留在了京里。谢予时为谢予淼的去处发愁,他刚刚上任,还有许些事务要学,不太能分出精力照顾谢予淼,放她一个人住在客栈他也不放心。
“既然这样,阿淼不如去宝善寺小住些时候?宝善寺的禅房很是安全,只是不知道阿淼吃不吃得惯斋饭。”
谢予淼是贫苦出身,这点苦还是吃得了的,况且斋饭也比乡里的糠咽菜好得多,当即就同意了。谢予时卸下心头包袱,连连向钟雪茹道谢。钟雪茹是个热心肠,又很喜欢阿淼,觉得替她安排是理所应当的,何况此后还能借着去宝善寺看阿淼的由头去见一见那个神秘的大和尚,对她而言可谓是一举两得了。
唐月樱坐在新房里等着钟雨彦回来,婚宴的流程她听喜娘说过,钟雨彦在宴会堂里接待宾客,等到了正时会回来挑盖头,与她喝合卺酒,然后再出去陪客人。唐月樱耐心地等着,床榻上铺满了莲子桂圆,硌得她有些不自在,她想挪一挪身子,然而头顶上的凤冠像是有千斤重,喜娘千咛叮万嘱咐凤冠不能落了,她僵着脖子不敢乱动,光是等钟雨彦回来的这功夫里,她觉得整个身子都没了力气。
就在她觉得自己的脖子快要和身体分家之前,冬儿才兴冲冲地从外间跑进来:“小姐小姐,姑爷回来了!”
听着钟雨彦的脚步声渐进,唐月樱这才觉得从身体失散的力气渐渐被找了回来。
喜娘说着祝贺的词句,钟雨彦抓起盘中的喜秤,挑起罩着唐月樱的红盖头,珠帘被轻轻拨动,她缓缓抬起头,露出精致姣好的妆容。钟雨彦凝视着她,短暂地出了会儿神,小姑娘的眉眼不及钟雪茹惊艳,上了新娘妆容后不似平日般娇软,仿佛平日里并不起眼的小白花,被人泼了几滴朱墨,霎时间变得娇媚起来。
他眸色一沉,将喜秤轻放回盘里,伸手就要扶唐月樱起来。她抓着钟雨彦的胳膊想要起身,奈何她坐了许久,没有觉察到小腿肚已经开始发麻,下身支不起劲来,两腿一软,就往钟雨彦的怀里撞。
钟雨彦眼明手快地扶稳了唐月樱,她脑袋歪着,凤冠也跟着偏了些位置,他闭着眼睛默然一叹,抬手替她扶正凤冠。许是觉得羞赧,唐月樱闷在他怀里不好意思抬头,钟雨彦只得拍拍她的后背,轻声道:“累得话,喝过酒再休息。”
他不着痕迹地缓缓推开唐月樱,唐月樱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喜娘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招呼丫鬟将合卺酒端过来。
钟雨彦端起两杯,递了其中一杯给唐月樱。唐月樱眨巴着眼睛接过,张口就要喝。钟雨彦眉头微蹙,伸手拦住了她。
“哟喂,夫人也忒着急。”喜娘掩唇一笑,直直地望向钟雨彦。
钟雨彦深吸一口气,牵住唐月樱的手,替她摆好了姿势。唐月樱呆愣地举着杯,他迅速地穿着她的臂弯而过,手臂环结在一起。
“喝吧。”他出声提醒。
唐月樱反应过来,跟着钟雨彦一道喝了酒。
“礼成,祝少爷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喜娘带着一众丫鬟齐齐祝福,收拾好杯盏器具,随后十分知趣地退出了新房。
钟雨彦垂眸看了唐月樱一眼,她还傻乎乎地站着,脖子似乎很不舒服,已经偷偷扭了好几回,全都落在他眼里。他抬起手想替她按一按,手指刚一碰到唐月樱露出的脖颈,唐月樱就被吓得猛一哆嗦,脑袋上的金饰叮当作响,吵得钟雨彦一时失了兴致。
他放下手背在身后,对她说道:“我叫……”钟雨彦迟疑了几秒,像是在想什么,而后才道,“玉霁进来照顾你,还有你那个贴身丫鬟冬儿。”钟雨彦身边本只有一个叫玉霜的丫鬟伺候,他去国子监读书之后,便将玉霜外放出府嫁人,这回他娶了唐月樱,薛氏硬是将玉霁塞过来照顾他们夫妻俩,钟雨彦虽嫌麻烦,但想着唐月樱身边也的确需要一两个丫鬟,便同意让玉霁留了下来。
“那你……”唐月樱犹豫地抓住他的衣角,“还要出去吗?”
钟雨彦点点头,牵着她回到塌边,轻轻将她按着坐下:“还有客人要招待,总不能真叫兄长替我挡酒。累了就歇会儿,我会叫厨房给你送些清粥点心过来,你今日应当起得很早,没怎么吃东西吧。”
唐月樱虽然很想让钟雨彦留下来,但小薛氏耳提面命了她许久的规矩,吩咐她不能太任性。她有些失落地松了手,点点头道:“那……我等二表……”话到嘴边,想起他们已经拜堂成亲,她又欢欣雀跃地改了口,“夫君回来。”
陌生的称呼叫钟雨彦愣了好一会儿。
他背过身去,瞥见站在门外守着的冬儿和玉霁,似是松了口气一般,将两人唤进屋来:“替……夫人更衣吧。”
言罢,他绕过两人出了新房。冬儿小心翼翼地替唐月樱卸了凤冠,得到解脱的唐月樱只觉得脖子一轻,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玉霁没有上前,只是捧着备好的寝衣守在一旁,唐月樱好奇地打量了玉霁一会儿,见她一直不说话,便问道:“你是夫君的丫鬟吗?”
玉霁摇摇头:“我是老夫人身边的,老夫人吩咐我来伺候二少爷和夫人,夫人叫我玉霁就好。”
唐月樱不疑有他,听罢只是点头表示记下。冬儿却想得多些,唐月樱成婚前,小薛氏特地将冬儿叫去,同她说了许多闺房里的事儿,冬儿一心为了小姐,绝不会做出伤小姐心的事儿,但她看着玉霁却不由自主地树起了些敌意。
无论玉霁有没有那个心思,为了小姐的幸福,她得多盯着才是。
宴会堂里酒过了三巡,连钟雪茹都吃醉了酒。江元佑头痛地看着软趴趴靠在自己肩上的钟雪茹,心中只想着以后决不能叫她喝这么多的酒了。
有了钟雨霆与钟雪茹兄妹俩帮着挡酒,再加上熟知钟雨彦心性的人压根也不敢真的将他灌醉,钟雨彦倒是灵台清明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他没有进新房,却倚在院中树下,抬着头望着朗朗月色。十八的月只不过缺了一个边角,远远看去仍然如同一张完整的玉盘,但不全终究是不全,骗得了眼,却骗不得心。
钟雨彦捂了捂心口的位置,成家立业他都已做到,他还有何不能满足的?他冷笑一声,扶了扶有些胀痛的脑袋。
“二少爷,您回来了?”玉霁从屋里走出来,看见了钟雨彦,便走到他身前,“水已经备好,可要奴婢伺候更衣?”
“不必,你下去歇息吧。”
钟雨彦被冷风一吹,头比方才更痛,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玉霁见状,关切问道:“二少爷真的无事?可要奴婢……”
“玉霁。”钟雨彦冷声打断她的话,“无论老夫人叫你来是为了什么,我希望你都敛了你的心思。”
玉霁哑然失声,不解地看着钟雨彦。
“无论是在钟家院子,还是我日后搬出府,后宅也只有夫人一个。”对他而言,答应娶唐月樱已是勉强,更是容不得旁人再有非分之想。薛氏送玉霁来的寓意不言而喻,钟雨霆与郑葳蕤子嗣不丰,这么些年才怀上现在这一个,薛氏也不能免俗地寄希望在他身上,只可惜,他向来是不乐意听话的那个。
玉霁面容一僵,艰难地挤出一个笑脸:“奴婢不敢肖想……奴婢告退了。”
钟雨彦不再看她,转身进了屋。他先去净房洗去身上的酒气,虽然他并未喝太多,但也怕熏着了那个小姑娘。他换好衣服出来,进到新房之时,只看见唐月樱倚在床栏,抓着床幔睡着了。冬儿守在屋外打盹,听到钟雨彦进来的声音立刻醒了过来,她正要开口,钟雨彦却朝她摆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冬儿心领神会,压低声音说道:“奴婢就在院里守着,姑爷若是要叫水,去唤我一声就好。”
钟雨彦点点头,冬儿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他走到唐月樱面前,低头端详了她许久。她睡得很沉,即便睡着了,脸上依旧写满了倦意。他听喜娘说小姑娘一清早就急不可耐地起床梳妆打扮,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与他成亲。揭开盖头那一瞬他看见她亮晶晶的眸子,似乎每一回她看着自己,都会是那样的神情。
不带任何杂质,纯粹的崇拜与憧憬。只是钟雨彦不明白,他们五年多未曾相见,她为何会对自己有如此心情。
他俯下身,像是想要将小姑娘的表情看得再仔细一些。
有些许温热的吐息吹拂在脸上,唐月樱从梦中醒转,迷蒙的视线里是一张凑得很近的脸。唐月樱吓了一跳,险些惊叫出声,然而她下一秒又很快看清了那人是钟雨彦,心中一安,结巴地说道:“夫君你回来了……”
“困得话就接着睡吧。”钟雨彦指了指床榻。
唐月樱脸上一红,新婚夜等着夫君的时候却睡着了,果真和喜娘说的一模一样。她低下头,小声嘟囔:“我才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
“脸上都压出印子了。”钟雨彦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
唐月樱张了张口想解释,但又想到自己肯定说不过钟雨彦,闷闷不乐地嘟起了嘴。
钟雨彦难得笑了一下,坐到了她身边:“姨母没有告诉过你,新婚之夜是不能生气的吗?会不吉利。”
唐月樱吓得瞪大眼睛:“我没有生气!不能不吉利的!”
钟雨彦看着她,忽得觉得郁结了一整天的心情得到了些许缓和,面前的小姑娘唇红齿白,许是被他的话吓的,正手舞足蹈地辩解着,委屈得像一只包子。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倾身亲了下她的额头。小姑娘绷紧身子,比先前戴着凤冠时候还要僵硬。钟雨彦不关心风月事,但身为男子,在这些事上总是能无师自通的,新婚夜总有些必须要做的事,他许诺了会待唐月樱好,首先便是做一对正常的夫妻。
钟雨彦低头,小姑娘紧张地快要哭出来。他揉了揉她的头发,附在她耳边说:“听我的,别害怕。”
唐月樱闭着眼睛,拼命点头。
他站起身,将她从塌上抱起来,又轻轻放她躺下。小姑娘偷偷睁开眼,只见穿着雪白寝衣的男子拔下束发的木簪,两人发丝散落,很快就搅成一团。
一时间芙蓉帐暖。
夜半时分,唐月樱已经昏沉沉地睡去,后半夜她已是半梦半醒,她依稀记得钟雨彦找冬儿叫了水,她被人按在浴桶里,浑身酸疼得不能动弹。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替她擦了身子换了新的寝衣,最后她脑袋终于落在枕头上,然后下一秒她就陷入梦境。
她不知道,钟雨彦一宿都没睡。
成婚第二日新妇要敬茶,而他也说好了要去一趟大理寺他本该早些休息。然而向来理智的他,如今却如何也无法入眠。他侧过脸看了看蜷在他身边的唐月樱,小姑娘衣襟半开,露出好大一片春光,他向来不是重欲的人,目光落在她身上,眉心微微一蹙,伸手替她理好衣领。
直到方才,他终于体验到了成婚的实感。
他从小到大都是跟家里人逆着来的,全家尚武,那么他就从文。倒不是为着什么幼稚的叛逆心思,他不愿将命运交给任何人来安排,他此一生该如何走,走何种路,都该由他自己决定。
唯一的一次妥协,是为了他的妹妹,而妥协的内容却是他的终身大事。
钟雪茹一次两次告诫他要对唐月樱好一些,他答应了,可该如何待她好,却是钟雨彦不曾考虑过的事情。将心思花在儿女情长之上过于浪费,他有着自己的理想抱负,他读书多年,为的便是考得功名,能于法理有一席发言之地。法理是事件最为公正的存在,不因私情波动,不因外物更改,一如他认为的自己。
而那所谓的“外物”,如今躺在他身边。
唐月樱不但性子软糯,整个人亦是如此,他虽是个读书人,但到底是钟家孩子,天生力气大些,方才一番揉捏,只叫她身上青青紫紫,替她更衣时,脖颈处更是红了好几块圆斑,全都在提醒着他与唐月樱做了怎般的风月□□。
他是男人,不会抵触这些。不若说吃饱餍足,对唐月樱的怜惜倒是比先前多了一些。
只是若因此生了情爱,未免太过轻浮。
唐月樱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小脑袋依着他的胸膛,蹭了两下,毛茸茸的触感像只小猫。他有些想推开她,手刚刚伸出去,听着她的小声呓语,终是有些不忍心,轻轻将她揽了过来。
他与命运较劲,和这个小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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