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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番外(3)


皇家御苑坐落在内城中央,  寻常官员人家轻易不得入内,昕昕还从未来过。

        她由几位兄长护送而来,等到了御苑,才知道今日来了许多人。

        御苑入口处是早就搭起的白色帷帐,  最中间的那个顶上覆盖着黄色帷幔,  占的地界也是最大的,  周围有卫军巡逻把守。

        这时却没人安安静静待在帐子里,全都跑了出来。

        马场边缘,宜尔哈一身朱红色艳丽骑装,站在人群最前,  她身后站着七八个年龄相仿的姑娘。

        宜尔哈见到昕昕进来,立即向她招手,  引她过去。

        马场中央已有人下场,昕昕小心避开飞扬的细沙,走到宜尔哈身旁,  没等她行礼,就被宜尔哈拉了起来。

        “快过来看,场上好多人呢,  他们今日要比试。”宜尔哈兴奋地说道。

        昕昕顺着宜尔哈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尘土飞扬的马场之上约莫有十多个少年,  大多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唯独有一个看起来才十岁左右,但手中马鞭扬得极快,  并不逊于旁人。

        “那是……八阿哥?”昕昕迟疑地问道。

        宜尔哈笑道:“没错,今日是六哥把欢哥儿带出来的,  这场比试也是因欢哥儿而起。”

        昕昕不太明白,  宜尔哈见她疑惑,  便细心地跟她解释。

        原来是欢哥儿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自己功夫好,想要求了皇上的恩典,不进书房改进军营。皇上当然不应允,欢哥儿便闹腾的厉害,谁也治不住。

        宜尔哈对欢哥儿的心思了如指掌:“什么进军营?我看他就是不想读书,才找这个借口。六哥为了让他歇了这个心思,便说要办这场比试,若是欢哥儿能拔得头筹,六哥就帮他求情去军营。”

        昕昕抬眸看去,觉得也只有八阿哥会被六阿哥如此蒙骗了。场上的人都比他大了七八岁,就算八阿哥天资过人,这年龄的差距在这,他追马也赶不上啊。

        不过昕昕很快发现,那些人并不敢跑到八阿哥前面去,毕竟是皇上疼爱的幼子,谁敢第一个出头去让八阿哥没脸,都是极其小心地控制着距离,不敢逾越。

        昕昕将这个顾虑说了,宜尔哈毫不在乎地摆手:“无妨,等会六哥就要下场。他答应要让欢哥儿三圈,有他在,欢哥儿赢不了的。”

        两人说话间,那边马场上的人就已经跑满了三圈。

        当即有一人骑着一头高大健壮的玄色骏马下了场,势如破竹般一连超了好几个人,眼瞧着就要追上最前面的欢哥儿。

        昕昕定睛一看,果然就是许久未见的六阿哥。

        那马跑到她们面前的时候,昕昕觉得六阿哥好像往她们这里看了一眼,但没等她回望过去,就被宜尔哈的声音分去了注意力。

        “快看快看!欢哥儿要落后了,那些人都跑他前面去了!”宜尔哈激动道。

        昕昕当即忘了方才那一眼。

        六阿哥下场后,场上众人纷纷加快速度,不再刻意让着欢哥儿,不消片刻,欢哥儿便成了最后面的那个。

        约定的是跑十圈,最先抵达终点的还是最后下场的六阿哥,再过一会儿,场上便只剩下欢哥儿一人。

        他还剩下最后两圈,是红着眼眶跑完的,一边甩马鞭一边抹眼泪。

        等他下马后,宜尔哈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欢哥儿见她这般,本就伤心,如今更是难受了,鼻子一红哇地就哭出了声,嘴里还道:“你不准笑我,不准笑我!”

        宜尔哈哪里能忍得住,故意朝他插腰大笑两声,满满嘲笑意味。

        昕昕有几分不忍,给欢哥儿递上手帕,道:“八阿哥,擦擦吧。”

        欢哥儿受了亲姐姐的嘲笑,小小年纪也知道要面子,一把拿过昕昕的帕子胡乱擦了两把。

        没给宜尔哈继续嘲讽他的机会,欢哥儿跺跺脚就先自己跑远了,不知道是要到哪里去伤心。

        宜尔哈慢慢止住笑意,靠着昕昕站稳,哼声道:“我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吵着不去书房,今儿他哭着跑马的样子,我能笑话他一年。”

        “笑话什么?”一道清冷的男声突然传来。

        昕昕循声望去,原是六阿哥负手走到她们面前,许是因为才骑过马,俊美的脸庞上一层淡淡的薄汗,肤色比往常要显得红些。

        宜尔哈将欢哥儿方才的表现编成笑话说给哥哥听,想要再拉个盟友陪她一起笑话欢哥儿。

        但元哥儿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欢哥儿脾气不好,你要是真惹哭他,就别想过清净日子了。”

        宜尔哈当即想到欢哥儿哭起来那惊天动地的声响,瞬间歇了这想法,她以后只偷偷笑就好了,不当着欢哥儿的面提。

        元哥儿似是不经意地扫了众人一眼,对宜尔哈道:“今日既来了这御苑,就好好玩一日,免得你整日在宫里嚷嚷着无趣。”

        宜尔哈被哥哥一提醒,这才想起来她也是出来玩的,怎么光看别人骑马了?她立即拉着昕昕道:“我们别傻站着了,隔壁就是靶场,听说这里还养着好几种猛禽,我们去瞧瞧。”

        宜尔哈向来说风就是雨,叫人来引路,就带着身后这些姑娘往靶场的方向走。

        靶场上飞箭无眼,听到宜尔哈要去那危险的地方,元哥儿只能无奈地摇头,一言不发地跟上。

        等到了靶场,发现这里早已有人了。

        昕昕看到八阿哥站在空荡荡的靶场中央,不远处的角落站着两个侍卫,才知道八阿哥原来时跑到这里来射箭了。

        欢哥儿注意到她们一群人,在原地踌躇片刻,终究是直挺挺地走到宜尔哈面前,手里拿着弓箭,眼眶还是红的。

        他小脸撇到一边,十分别扭地说道:“你是来找我的吗?是不是觉得不该笑我,你要是觉得不对,我就原谅你了!”

        宜尔哈才不惯他这臭脾气,双手环胸道:"你想得美,明明是你自己技不如人,还偏偏好高骛远,被甩在最后,在场的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她不屑地哼一声,转头便叫人拿来弓箭,不再理气到七窍生烟的弟弟。

        "昕昕你过来,"宜尔哈朝着昕昕招手,"你的准头总是不好,今日我来教你。"

        昕昕嗯了一声走过去,接过宜尔哈手中的弯弓,忍不住朝欢哥儿瞧一眼,小声和宜尔哈说:"公主,我看八阿哥还在生闷气呢,小孩子就是好面子,不如公主和他说说软话,给八阿哥一个台阶下吧。"

        宜尔哈毫不在意地道:"无妨,他也就只敢在宫外这么豪橫,若是阿玛和额娘在这,他比谁都乖,等会他自己就能想通了。"

        昕昕又朝旁边瞥了一眼,只见八阿哥鼓着个脸在角落蹲着,手里拿着一支羽箭戳着地,那地上都被他戳出一个小坑来。

        看着是气炸了,却不敢来找姐姐理论,像只愤怒的小河豚。

        昕昕收回眼神,觉得应该不会有事,将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弓箭上。

        她的力气在同龄女孩中算是小的,射箭的准头也确实不太好,十支箭里能中四五支,便已是发挥得极好了。

        但正中红心这种事,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昕昕一旦开始做什么事,都会将身心都沉浸进去,十分专注。她少有机会能接触到骑射,今日便更是认真,只看得到面前的羽箭和箭靶。

        故而待她听到宜尔哈惊慌的呼声时,并没能立即反应过来。

        "昕昕快让开!"耳边突然传来这句话,昕昕愣了一瞬转过头去,便看见一枚尾部断裂的箭头朝她飞过来,银质的尖端在日头下泛着冰冷的光。

        昕昕还没醒过神来,便被人从身后用力抱住,带着她避开那冷硬的箭头,与此同时,那人伸手在空中一握,手腕停在昕昕面前,刚刚好将那箭头攥住。

        殷红的血滴从手心处流下,落到昕昕衣襟上。

        "六阿哥!"昕昕背后瞬间吓出冷汗,她连忙站稳,顾不得男女大防,就要去掰元哥儿的手。

        少年手背上青筋展露,可见方才有多用力,待展开手心,便能瞧见一条寸余长的狰狞血痕,是被那箭头一点一点割开的。

        "六阿哥……"昕昕急得都哭了,捧着元哥儿的手不知所措。

        还是宜尔哈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叫人去传太医。

        元哥儿自然是疼的,但看到昕昕脸上挂着湿漉漉的泪珠,他抿着唇,忍下那点痛,只道:"无事,只是小伤。"

        昕昕可不信这话,她想从身上找条帕子出来,好把这伤口包住,少流点血。但她方才已经将帕子给欢哥儿擦眼泪了,如今除了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元哥儿不想她再哭了,便将受伤的手背到身后,另一只揽在昕昕腰际的手掌也无声地松开。

        他望向不远处的欢哥儿,面色沉了下来,声音不怒自威:"弘曦,过来!"

        欢哥儿忍不住小腿发软,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方才那枚箭矢正是从他手里飞出去的,欢哥儿本只是戳地撒气,没想到他用力过猛,那箭头撞到一块石头上,就崩开了,还差点伤到人!

        六哥平时都叫他小名的,可现在叫的是大名,六哥肯定是气坏了!

        欢哥儿胆战心惊地走过去,没等哥哥开口,先马上认错:"六哥,是我不对,我不该拿着箭玩,不该生闷气,我下次一定不会了!"

        宜尔哈抬手猛敲他一下:"说得好听,今日就不该带你出来,每回闯祸都有你,快跟昕昕道歉。"

        欢哥儿很识相,立即对着昕昕又是一阵求饶。

        他身份在那,昕昕不敢受,只偏偏身,眼睛一直盯着元哥儿那受伤的手。

        她宁愿这伤应在自己手上,昕昕苍白着小脸,抬眸瞥了瞥面前少年冷峻的侧颜。

        太医很快就来了,迅速给元哥儿上药包扎。

        待处理好了伤势,元哥儿冷冷地对欢哥儿道:"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告给阿玛,之后三个月,你就别出紫禁城了。"

        欢哥儿一听这话,顿时哀嚎不止。要是让阿玛知道了,那他一定会被重罚,而且三个月不能出宫,那他肯定会无聊至极的!

        元哥儿受伤了,不便在御苑再待下去。这里条件简陋,还得回宫令太医仔细察看伤势,故而众人便开始准备离开。

        昕昕本该是坐着自家马车离开的,但宜尔哈看她像是被吓到了,提议要送昕昕回富察府,在路上好好安慰她。

        昕昕临上马车时,不放心地看了元哥儿一眼。

        没想到坐上马车没半刻钟,就有人掀开车帘坐了进来。

        宜尔哈正拉着昕昕说话呢,抬头瞧见自家哥哥神态自若地坐到对面,忍不住瞪大眼睛:“六哥,你怎么上来了?”

        元哥儿抬起受伤的手,道:“有伤在身,不便骑马。”

        宜尔哈有点震惊,想着六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弱了,不就手上有伤吗,总不至于连马都骑不了吧?

        昕昕正关心着面前这人的伤势,瞧见元哥儿手心处的绷带染上了血,立即道:“六阿哥,您的伤口又裂开了。”

        元哥儿低头瞧一眼,像是才发现似的,轻声嘶了一声,隔着车帘吩咐奴才拿药箱来。

        药箱拿过来后,元哥儿却没让随身伺候的小太监进马车来,而是自己亲自动手去拆染血的绷带。

        他面色微微发白,眉心紧皱,明显是在忍着疼,偏生只能用一只手去拆,动作十分不便。

        昕昕忙道:“六阿哥,我来帮您吧。”

        昕昕不是故意想要凑上去,只是看六阿哥不太方便,公主又不是个细心的性子,这马车里只有她合适。

        元哥儿没有立即答应,自己笨拙地缠了两下,发现似是实在处理不好,才将手伸到昕昕跟前,谦和有礼道:“那就麻烦了。”

        他的声音低沉磁厚,昕昕不自觉地红了耳稍,连忙低下头,专心处理起伤势来。

        她不曾抬头,故而没有看到元哥儿凝在她脸上的目光。

        宜尔哈坐在旁边,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她怪异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待昕昕重新包扎好,马车也到了富察府。

        元哥儿朝昕昕露出浅淡温和的笑意,道:“多谢富察姑娘,今日让姑娘受惊了,我替欢哥儿向你道歉。”

        昕昕被他的笑晃了下神,忙敛下眸,头一回注意到六阿哥的英俊相貌。她摇摇头,道:“六阿哥言重了,六阿哥救了我,我还要向六阿哥道谢呢。”

        元哥儿唇角轻勾,笑而不语,恰巧此时富察家的大公子在车外唤昕昕的名字,昕昕便向元哥儿和宜尔哈告辞,掀了车帘出去。

        马车继续行驶,车厢里安静下来。

        宜尔哈默默坐了许久,突然朝哥哥出声:“六哥,昕昕还小呢。”

        元哥儿正在把玩手心绷带上打好的蝴蝶结。

        闻言,他抬眸瞥了宜尔哈一眼,意味不明道:“用得着你说?”

        昕昕多大,他比谁都清楚。

        明年即是大选,再不出手,怕是那个小姑娘眼里从没放下过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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