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学费
吱把景平安的举动全看在眼里, 看她去摘叶子却没有烧水炖肉想要烫青菜的样子,猜到安很可能宁肯嚼嫩叶也不愿吃这些肉。她去到篝火旁,拿起肉凑到鼻子前闻了又闻, 安把肉反复清洗过, 除了肉膻味, 没有其它味道。她又撕下一块尝了尝, 没有哪里不对。
吱不能看着全族吃肉、让安去嚼嫩叶, 又生了一堆火烤肉。这些肉是她带的这群小娃娃的。他们太小, 又不像安那样会照顾自己, 还全住在一个窝里,如果一次性把肉都分给他们, 那几个最小的肯定是吃不到嘴里的, 所以每次只给一餐的量, 其余的由吱保管。
景平安摘完嫩叶回来, 得知大姨要跟她换肉,略微意外了下。她没有推辞,大方地道过谢, 便把换来的那些肉挪到山洞里的篝火旁烘烤。
山洞里没水了,连陶锅里的水都快烧干了。
景平安又让吱去打了些水回来。
她洗了锅,炖上肉,坐在靠近山洞口有光亮的地方继续编草绳,脑子里则想着怎么处理自己跟族群之间的差异, 解决摩擦问题。
个人力量始终有限, 团队配合才能更好地创造劳动价值。她想要过上好日子,就必须带着这些野人一起发展, 不然,别说发展, 昨晚的那群猛兽足够她凉凉了。
相比之下,什么随地大小便、不穿衣服这些都是小问题。
退一想,在她上辈子的世界,走在路边人行道的灌木丛边相对隐蔽的地方,经常闻到阵阵发酵过的尿骚味。那味道哪来的?某些成年男同胞,不讲究,三急的时候不找公厕,转过身,背对人群、面朝灌木便哗啦啦了。
有一次,她路过时正好遇到,那随地尿的人还扭头看着她吹口哨,毫无羞耻之心,她能怎么办?上去把人打一顿?还是让人耍一顿流氓?最后只能嘲讽一句,三厘米长的小螺丝钉也好意思露出来。
这些野人虽然同样没有羞耻之心,但他们敢在她的地盘上哗啦啦,她就能拿弓箭开射,还不用承担任何后果,保证效果比写上几个不准随地大小便有用得多。
这么一想,景平安的心里好受了很多。
不过,想象是美好的,自己现在也就只能欺负……不是欺负,是管管几个毛孩子。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嘛。
这想法冒出来,景平安又目光灼灼地对着外面那窝在树枝上爬上爬下蹦来蹦去的野人孩子。自己一个四岁娃都在这里编草绳、下厨做饭,他们这么疯玩,好意思吗?
景平安当即抱起一把干草去找吱,“大姨,让那窝熊孩子,娃,编草绳,干点活吧。”
吱看看景平安,接过她手里的那把干草,爬到草窝前,把几个爬到树枝高处的野人孩子叫下来,让他们在草屋地板上坐下,跟她学编草绳,学不会、编不够的,没有烤肉吃。
几个年龄大一点的野人娃看完吱的比划,扭头看向已经烤出香味的肉,舔舔舌头,便跟着吱开始编。
两三岁的小野人什么都不懂,看着大孩子和首领拿起干草,也跟着拿起来,然后,扯!蛮力扯不开,便用嘴巴咬,咬得草绳上全是口水和牙齿。
景平安看到四五岁以上的孩子都在干活了,心里舒服多了。
成天疯玩有什么前途?学会编草绳,将来出去捡柴能多捆几根树枝干草起来,比起一根根拖回来强多了。
熊孩子干活,编出来的草绳质量多少还是有点让人担心,景平安又过去当监工和技术指导,然后发现吱把这活也干了,还干得挺好的。
景平安真是越来越喜欢自己这个大姨了。
她坐在大姨身旁,跟着一起编。她的速度是从在奶娃时期练起来的,编得飞快,一个人吊打一群。
小野人们看到景平安编得快,不服气,一边看看安怎么编的,一边埋头飞快地赶工,不时的,还不舒气地朝安眦牙,再恶狠狠地表示:我会追上你的!
好胜心还挺强。
景平安甩开速度,编得更快了。
有了这些小野人们一起编草绳,又有吱去地上帮着捞干草,草绳编得很快,一小会儿就是一卷大草绳。
这种草绳都是小孩子手腕粗的,别看是干草编成的,长长的一根草绳卷起来堆在地上,景平安坐在旁边,还没草绳堆高,那重量还是有点的。
景平安搬不动,只能让大姨帮忙扛到稍高处的树枝上,拴紧后扔下去,拴在草屋旁边的树枝上。
考虑到留逃生通道的问题,景平安没有动周围垂下来的树藤,这样万一有危险,还能抓住树藤荡秋千蹦到远处去。为了防止荡秋千逃生时撞到草绳上发生事故,再加上人力不够浪费不起,便只把草绳绕着草屋周围拉了一圈。
草绳的间距在半米到一米之间,这样的距离足够野人钻进钻出蹦来跳去,又能拦住那些体型庞大的猛禽。
女野人们捡够树枝,搬到树上,也开始搭树屋。
她们发现,如果只是搭个窝,架在三四根树枝交汇的地方像搭鸟窝那样很容易,要搭出安那么大的窝,树枝总往下掉。
一群女野人远远地观察安的树屋形状,找到问题所在,安的窝是架在两根粗树枝间的。
她们也那么办,可树枝总掉到树下去。
眼看天就要黑了,对面草窝里的孩子都吃上了香喷喷的烤肉,她们却连个睡觉的窝都没有。女野人们有点着急,为了方便看安是怎么搭的窝,越凑越近。
最开始时隔着大树看,后来是挂在大树的树枝尖端凑近了看,再攀到景平安的这棵树上看。
她们的脚刚踏上景平安的树,一支箭射在了面前。
景平安用箭警告她们,又比划了一圈这棵树:这是我的领地,不许踏上来。
大家在同一个村子生活,互帮互助惠及相邻跟随便进别人家的院子、进别人的屋子可是两回事。景平安觉得,规矩从一开始就要定好,不然等后面养成习惯,再改可就难了。
景平安用箭把她们逼退后,又喊了声:“大姨。”以前亲妈在家,有事喊亲妈,现在亲妈不在家,有事喊大姨。
吱过去说:“她们,想学,不会搭。”
景平安说:“我们上门去教,不想让她们进我们家。”她指指旁边编出来有多的草绳,又指指旁边的树。
吱赞许地摸摸景平安的头,把景平安抱到肩膀上扛着,另一只手夹了捆草绳跳到旁边的树上,再次招族人招过来,教她们怎么用草绳固定树枝。
一起围观教学的,还有昨天一起搭草屋的几个女野人。她们昨天学过怎么用草绳固定树枝,还上手操作过。
她们昨天捆树枝的时候,吱已经捆了好几根,后面铺上去的树枝有之前捆好的挡住,不会放上去就掉下树。今天,她们实操的时候,放第一根树枝到大树上,放上去就掉,一根都搭不起来,便不知道怎么办了。直到看到吱操作,才知道第一根树枝搭上去时,要先找个人帮忙扶住,拿绳子捆牢后再松开,之后还得在下面垫东西卡严实。
一群女野人表示学到了,又向首领和安做了个臣服的动作,表示感谢,这才回去搭自己的窝。
她们回去搭窝,拿起树枝发现没草绳,又傻了。
一个女野人拿着树枝,扭头看向吱在照看族里的孩子,明显没空理她,倒是安正望过来,眼睛一亮,拿出块肉,喊:“安!”示意,你过来,我给你肉。
景平安:“……”什么意思?她看那女野人笑得露出八颗牙,一副狼外婆拐骗小白兔的模样,扫了眼旁边的大姨,踩着树枝几个蹦跳到了那女野人的跟前,仰起头看着她:“有事?”
女野人把肉往景平安的怀里一塞:“洽!”她放下树枝,飞快地下地,拽了把草上来,比划了一下草绳缠树的动作。
景平安看到女野人脏兮兮的手,回想了下她上完厕所摸完屁股还不洗手的样子,吃不下怀里的这块肉。不过,教人东西要给报酬这个规矩不能破,于是把肉扔进身后的小背包里,拿起草绳教她编。
旁边的女野人看到了也想过来学。
送过肉的女野人眦牙,比划着表示:我给过肉的。
肉嘛,昨天刚猎到那么多野兽,大家有的是!于是每人都拿了一块肉过来,送给女野人,表示想要一起学。
女野人看到这么多的肉,眉开眼笑,脸上的表情写着:发财了。
景平安清清嗓子,扭头看向那正在赚差价的女野人,心说:“我还在这呢。”她指指肉,勾勾手:拿过来,我的!
当着我的面,想赚我的差价,想什么呢!你想赚这差价,先学会再自己教啊。
那女野人看看肉,忍痛送给景平安,想想,哪里不对劲,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最后挠几下头,便把这念头抛到脑后,跟着景平安学编草绳。
陆续的,又有女野人加入进来,没多久,整个族群的女野人都来学编草绳了,并且,每个人都给过一块肉。后来的女野人送的肉少,要被先送肉的女野人眦牙威胁:你凭什么比我送得少?你送少了我吃亏。
景平安那叫一个无语,这调调特别熟悉。
她想起了公司里的那几位从大厂里跳出来的奋斗精英,自己搞996主动加班,又逼着其他人一起。公司能省下更多的人力成本,当然乐意从善如流,将865变成996。不过,她是创业公司,各方面的压力大,逼得自己也变成奋斗X,把自己奋斗死了,沦落到这里。想想,也是蛮可悲的。
景平安收下这些学费,仔仔细细地教会每一个人编草绳,又额外赠送了一个编草兜的技术,再演示了下把肉装进草兜里拎回去。
肉太重,她没能提起来,只能喊:“大姨,来帮我提肉。”
全族除去打绿颜族的,这里有二十多个女野人,每人至少送一两斤肉,最晚来的那两个送的是别人的一倍,加起来足有四五十斤。
上辈子的经历让景平安这么收肉有点良心痛,于是都送给那帮小屁孩改善伙食。他们都在长身体的年龄,刚过完冬天,一个个瘦得跟猴子似的,多吃点肉,长壮一点。
有亲妈在的小野人不用吱照看,跟着各自的亲妈吃生肉,闻到景平安草窝里那帮野人孩子的烤肉香,馋得眼睛都快长上面了,不断地吸口水、擦嘴巴,纷纷看向各自的亲妈,嘴里喊着“洽葛”,手指向景平安的草窝和树下的篝火,表示不要吃生的,要火烤的。
这要是别的族群烤肉,她们就去抢了,可那是安跟吱的,不可以。
孩子们闹得厉害,他们的亲妈只能答应明天给他们烤。
夜里,女野人们睡不着,都在默默回忆昨天吱是怎么取火的。她们心疼今天学编草绳给的肉,想着自己要是能回想起来,能省下不少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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