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番外三 青梅有竹马(九)
番外三青梅有竹马(九)
燕韩十五中秋一过, 发生了两件对沈辞和陈翎来说很重要的大事。
第一件,沈辞的祖父过世。
八月末,沈辞收到家中消息, 说祖父病重弥留,让他速回。沈辞当夜便疾驰离京,回安城见祖父最后一面。
消息来得突然, 大半夜, 陈翎睡得迷迷糊糊。
沈辞想同他道别,又怕吵醒他,在寝殿外问了一声, 而后同温识和启善交待了声照顾好陈翎。
陈翎听到沈辞声音,简单披了外袍出来。
八月末,殿外有些凉, 她拢着外袍, 睡眼惺忪看向沈辞。
沈辞原本还在叮嘱温识和启善, 当看到陈翎时,整个人的语气沉下来, 似是再藏不住,“阿翎,祖父病重, 我要回安城一趟,要年后回来了。”京中到安城的沿路往返,再加上在家中处理祖父后事, 沈辞再回京中的确应当是正月之后的事。
温识和启善都是在府邸伺候了几年的老人,也都知晓沈辞一直都唤殿下阿翎。
殿下同沈辞亲厚, 殿下同沈辞有话要说, 两人退开。
陈翎熟悉沈辞, 知晓祖父在沈辞心中的位置。
沈辞方才说起祖父的时候,语气和脸色都变了。
陈翎也瞬间清醒。
夜深了,陈翎不便再送沈辞去城门口,让温识取了她的腰牌来递给沈辞。有她的腰牌,无论是眼下这个时辰出京,还是离京一路往安城去都畅通无阻。
陈翎嘱咐了声,“再着急,路上都慢些,注意安全,别着急回京。”
沈辞应好。
陈翎有些冷,又拢紧了外袍,“我不送你了,等明日晚些,我同父皇说一声。”
沈辞忽得俯身,拥住他。
陈翎愣住,不由躬了躬身子,怕他察觉端倪,但沈辞心思不在此处,“阿翎,自己小心些,我不在的时候。”
沈辞脑袋里一直缺一根筋,陈翎宽心,也宽慰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小时候了,没事的,陈宪和陈远不敢惹我。”
沈辞才松开他,“我走了。”
“好。”
看着沈辞背影,陈翎心中微沉。
这一关,在沈辞心中恐怕很难过……
这是八月末的事,九月初的时候,京中又有消息传来。
这次震惊燕韩上下。
—— 太子南巡时遭遇意外,薨逝了。
八月末发生的事,九月初便火速传回京中。
陈翎听说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住,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哥哥?
怎么会
陈翎脑海中还都是元宵前,哥哥回京时特意给她送的栗子糕,告诉她,他要南巡,她还让他替她搜罗书册,给他列了书册清单。
继而是年关时,哥哥背着她,说阿宪和阿远虽然自幼在京中,却一直同他疏远,说不了体己话,处处提防,反倒是她在京中,他很高兴,因为他就不是一个人,也不用再羡慕旁人的手足情……
陈翎眼眶倏然红了。
哥哥……
—— 小阿翎,年关好,哥哥希望你快乐成长,永远开心。
—— 哥哥,你也是,你是世上最好的太子,以后,也要做盛世明君!
陈翎泣不成声。
太子的死,举国同丧,陈翎觉得父皇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陈翎一直留在宫中,陪着父皇。
陈翎知晓父皇舍不得哥哥,也接受不了哥哥不在的现实……
而在前朝,早已吵得不可开交。太子是储君,乃国之根本,太子薨逝,燕韩国中不可没有太子,究竟是立二皇子陈宪还是三皇子陈远,朝中上下争执不休。
即便知晓父皇还在丧子之痛里,也即便知晓早一日晚一日,其实并不影响。
陈宪和陈远也来宫中见过天家,起初时还能沉住气,但后来,都会说太子在世时德行和人品如何如何好,天家一言不发。
等陈宪和陈远离开,天家看向陈翎,“阿翎,你眼中的东宫又是什么模样?”
陈翎轻声道,“他是好哥哥。”
天家双目微红,“朕也觉得,他是个好哥哥……”
天家低头,没有再说旁的……
陈翎一连在宫中住了十日。
起初时,旁人都陈翎年纪最小,最能体恤天家心境,而且陈翎早前又与东宫走得最近,所以留在宫中陪着天家也无可厚非。
但一连数十日,陈翎都留在宫中,而且一直伴于君侧,这让陈宪和陈远都有些急了。
前朝吵着立储之事,天家仿佛不闻。
他们去宫中见父皇,前后都简单两句便被父皇劝回府中,可陈翎一直留在宫中。
陈宪和陈远早前都觉得陈翎不过是父皇留在宫外的血脉,母亲过世了,父皇念旧,就将陈翎接回京中养着;陈翎年幼,所以父皇宠爱着,但比不上太子和他们两人在父皇心中的位置。
但眼下看,仿佛不是那么回事。
只是陈翎一直在宫中,也没办法问出端倪,也探不出陈翎母亲的消息,原本东宫之位空缺,储君这个身份的角逐已经激烈到白日化,陈翎在宫中的时间越久,越让人不能安心。
这是前朝之事。
但陈翎在宫中知晓的不多。
她只知晓父皇一直让罗意在查哥哥的死因,罗意还在细下追查,但眼下查了两次的结果还是意外,父皇让继续查。
陈翎知晓父皇心中难过,“父皇。”
陈翎在想开口,又稍作迟疑,改口道,“爹……”
天家愣住。
陈翎轻声道,“爹,人死不能复生,我娘过世的时候,我还小,那时我也很难过,娘弥留时告诉我,她不想看我难过,她想看到我开开心心,想看到我平安长大。我后来才知晓,人死,她的时间就停止了,只有活着的人时间才会继续。我要好好活着,娘的时间才会在我身上继续。爹,哥哥也一样……哥哥不在了,但哥哥和善孝顺,他一定不想看到父皇一直这样消沉难过……”
天家眸间氤氲。
陈翎也喉间哽咽,“爹,我也舍不得哥哥,但我知道,哥哥不希望我难过。我要是伤心,就偷偷哭一哭,不告诉别人。爹,你也一样,哥哥走了很久了,他一定不想父皇一直如此,父皇要是伤心,就偷偷哭一哭,不告诉旁人就是……”
天家看他,温声道,“偷偷哭,谁教你的?沈辞?”
陈翎微怔,没想到父皇猜到。
陈翎轻嗯一声。
天家难得笑了笑,陈翎也跟着嘴角微微扬了扬。
“沈辞呢?”天家问起。
陈翎如实道,“还未同父皇说起,沈辞的祖父病重,家中来信,让他速回安城,他已经启程回了。儿臣原本是想同父皇说起的,后来就是哥哥的事……”
陈翎点到为止,亦低头。
天家看着她,忽然道起,“阿翎,如果父皇想让你做太子呢?”
陈翎愣住,诧异抬头看向天家,好似听错。
天家温和道,“你想做太子吗?”
陈翎不假思索摇头。
天家继续,“如果父皇想呢?”
陈翎深吸一口气,没有欣喜,没有惊慌,而是平静问道,“父皇,为什么是我?”
“阿翎,你和你太爷爷很像,聪明,却不争。但不争者,天下未能与之争,你眼中没有对皇位的急功近利,才能坐好皇位。你做太子能天下太平,你能沉得下心做事,耐性,聪明,也知晓权衡,你是没放心思在皇位上,但你的才能和见解都在两个哥哥之上,你虽然回京的时间不长,但你们几个都算父皇看着长大的,父皇清楚,你做太子,心里放下的会是燕韩,你会比他们都更合适做明君。也只有你,才最合适的替太子完后才能心愿。”
陈翎微怔。
—— 太子代天子南巡,就是要开始了解朝中之事,地方之事,也就是说,哥哥要帮父皇处理朝事了?
—— 嗯,所以你也要快些长大,哥哥身边要人帮忙。
陈翎眼眶又红了起来。
天家伸手,擦了擦她眼角,“阿翎,父皇要你做太子。”
陈翎喉间哽咽。
天家叹道,“于公于私,父皇都想让你做太子,否则父皇百年之后,谁来护着你?”
……
从宫中回府,陈翎脑海中都一直浑浑噩噩的。父皇的话一直潆绕在耳边,她心中却忐忑、惶恐,仿佛在风口浪尖上越走越远。
她不想做太子,她想同父皇说她是女子,她做不了太子。
但这是欺君……
陈宪和陈远一定会借此生事,她,姨母,方嬷嬷,甚至是沈辞,整个府邸的上下的人都会受牵连……
她不敢去想。
她也记得母亲的手记和叮嘱,如果回京,她只能做皇子……
陈翎脑海中乱做一团。
在寝殿床榻上抱膝坐着,没有睡意,也不知道应当怎么办,就这么一直从黄昏坐到入夜,又从入夜到天明。
方嬷嬷来了殿中,“殿下是醒了,还是没睡?”
方嬷嬷目露忧色。
方嬷嬷是真关心她,也担心太子薨逝之事的余波会波及到她这里。
“人都走了吗?”陈翎面色疲倦,抬头看向方嬷嬷时问起。
陈翎这些时日一直呆在宫中,圣驾身侧,前朝又都因为储君之事弄得风声鹤唳,所以陈翎今日从宫中回了皇子府,不少朝臣,包括陈宪和陈远都想从陈翎这里套出些天家的意思来。
陈翎一个都不想见,便告诉方嬷嬷和温识,启善,就说太子过世,她心中悲伤,卧床了,这才拦下了想从她这里探话的人。但即便如此,还有不少人守在陈翎府外没走,想蹲着陈翎出府的时候。
眼下,陈翎问起,方嬷嬷应道,“差不多都走了,但也有没死心的,还守在府外,怕是要一直守着,等着殿下露面。殿下权当不知晓就是,反正这几日不是也不用出府吗?难不成还能有人闯进来?”
陈翎颔首。
方嬷嬷叹道,“眼下这种时候,就忽然想,沈公子在就好了。”
陈翎看她,方嬷嬷继续道,“沈公子鬼点子多,人又稳妥,说话办事都有分寸,虽然有时候少年气了些,但却是最让人信赖和保靠的。要是沈公子在,倒也不用让殿下费心了。”
陈翎轻声道,“他祖父弥留,怕是年后才回来了……”
方嬷嬷沉声,“世事无常,珍惜眼下。”
陈翎忽然看她,“方嬷嬷,我有事想问方嬷嬷。”
方嬷嬷温和,“殿下说。”
陈翎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方嬷嬷早前说过,我母亲的事情知晓的越少越好,让我不要问起,但眼下确实有事摆在眼前,不得不问了。”
方嬷嬷看她,“怎么了?”
陈翎悄声,“父皇想立我做太子……”
方嬷嬷倒吸一口凉气,“这?!”
方嬷嬷光是听到这句就心惊胆颤,良久过后还惊魂未定,“殿下是女子,怎么能……怎么能做太子?”
方嬷嬷眼下还心有余悸,“陛,陛下说的?”
陈翎颔首。
方嬷嬷连忙抚了抚心口,“这,这可怎么办呢?”
陈翎却比方嬷嬷镇定得多,也安抚道,“方嬷嬷你先别急,所以,我才想问清楚为什么母亲留下的手记,说如果日后回京,一定要做皇子?这件事情不弄明白,我不知道应当怎么做。方嬷嬷,到底为什么母亲要这么说?我也问过姨母,但姨母却并不清楚……”
方嬷嬷看了看她,摇了摇头道,“你姨母不清楚是对的,因为她不知道早前的事……”
陈翎眸间微滞,方嬷嬷轻叹,“殿下既然问起,老奴就挑知晓的说,殿下的母亲会这么说,是因为殿下若是皇子,就是天家血脉;但殿下若是女儿,去会引起顾忌……”
“什么顾忌?”陈翎不明白,不都是父皇的孩子吗?
方嬷嬷压低了声音,“殿下若是公主,他日殿下母亲身份被人知晓,殿下容易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但殿下若是皇子,无论殿下的母亲是谁,都不会起太大波澜,陛下也能护殿下安稳。”
“为什么?”陈翎越发好奇,“方嬷嬷,我母亲是谁?”
说到此处,方嬷嬷不由擦了擦眼泪,“殿下的母亲与陛下自幼相识,若是没有之前的事,殿下的母亲不会离京,殿下也不会流落在外,殿下,你的母亲姓朱,是鎏城朱家的后裔。”
陈翎知晓母亲姓朱,因为姨母也姓朱,但鎏城朱家,陈翎是听过的,还是早前京中的望族,就是忽然之间衰落了。
但其中的事,她知晓得并不多。
方嬷嬷继续道,“殿下的太爷爷和曾外祖父曾是好友,原本也约定燕韩两分天下,守望相助,但殿下的太爷爷为了燕韩的统一,放弃了皇位,最后殿下的曾外祖父做了天子。”
“那时候天家还姓赵,但天子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最后娶了长公主的陈家成了天家,娶了二公主的朱家是臣子。陛下是长公主的儿子,殿下的母亲是二公主的女儿,从小就是青梅竹马,相互喜欢。”
陈翎惊讶,“那后来呢?”
“陈家和朱家都是驸马,时间久了,朱家被人怂恿,就忘了陈家能做天家不是因为尚公主,而是因为陈家原本就能做天家,朱家被冲昏了头脑,生了不臣之心,背后做事。但当时的天子,也就是殿下的祖父将事情拦了下来,封锁了消息,没让朱家背上谋逆之名,也没让燕韩再生风波。但陛下,一直以为殿下的母亲死在那场混乱里……”
“再后来的事,老奴也不清楚更多,但大抵应当是陛下寻到了殿下的母亲,在一处,却没有一直在一处,陛下也不知道有殿下,直到后来接殿下回京。至于殿下的姨母,应当是殿下的母亲后来遇到的,受过恩惠,情同姐妹,但不知道所有的事。可殿下,你在陛下心中是不同的,原本若是没有朱家的事,殿下的母亲应当是中宫啊。”
陈翎缄默。
方嬷嬷看向陈翎,“朱家之事太过敏感,殿下你想,殿下若是皇子,即便母亲是朱家女儿,但也是名正言顺的陈家血脉;但陛下若是公主,那旁人想到的,一定是另一条赵家血脉。原本这天下就是从赵家来的,殿下的父母都是赵家的女儿,那日后谁尚公主,不都比陈家其余几个皇子的皇位来得名正言顺吗?那陈家的人,譬如陈宪,陈远,会留殿下性命吗?”
陈翎倒吸一口凉气。
她也终于明白父皇口中所说的,她是最合适做东宫的人。
“我明白了。”陈翎沉声。
她就是东宫,而且,只能是她……
十月初,天子颁下诏书,立四子陈翎为太子。
朝中上下虽然隐约猜到些许风声,但真正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还是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陈宪和陈远两人绞尽脑汁争了这么久,最后储君之位还是落在了陈翎这个来路不明,半道被接回京中的四皇子身上!
凭什么!
论出生!他们两个谁不比他一个母亲来历都不清楚的皇子强!
论年纪!他们两个谁不比陈翎年长!陈翎连毛都没长齐!
论背后的势力,陈翎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怎么当储君!
怎么当得稳储君?!
就算父皇一直护着他,偏心他,父皇百年之后,他坐得稳皇位吗?!
所有早前陈宪,陈远之间的明争暗斗,都化成了统一针对的陈翎的伎俩,也是从陈翎入主东宫开始。
朝中所有的暗涌和矛头都对准了陈翎。
皇位之争,从来都是残酷的。
全然不像她刚入京时,陈宪往她杯里洒的一捧土,一声奚落和讥讽,或是暗地里指使人撞她落水,而她开始真正面对的,是朝中的尔虞我诈,处处都有人潜伏在暗处,寻到她的错处,拖她下水,亦或是接二连三的意外,刺杀,或圈套,都等着她跳入其中,她稍稍走错一步都会万劫不复。
而就是在这样的尔虞我诈中,她也一步步从早前被树枝划伤了手会哭的陈翎,到会同陈宪和陈远互怼的陈翎,一直到一步步在朝中树立威信,建立自己亲信势力的东宫之主。
太子太傅从雷耿生换成了宁如涛。
东宫之中,又来了方四平,盛文羽等十余个伴读。
今日的伴读,就是父皇为她挑选的日后的心腹近臣,每一个都会陪着她从东宫走向天子之路。
东宫的禁军护卫也换成了石怀远,禁军中有专门的一支听从东宫调遣,这一支就是在石怀远麾下。
陈翎有天赋,早前的功课,策论就在几个皇子中是最好的,甚至在早几年年纪稍小的时候就可以比肩先太子。
再加上陈翎努力,勤奋,一心扑在功课上,全然呈现出同陈宪和陈远不一样的面貌,朝中对陈翎的赞许声,甚至慢慢超过先太子,陈翎的东宫之位也在暗潮涌动和质疑声中逐渐走向正轨……
但陈翎不习惯的,是身边忽然涌入了一堆伴读。
整个东宫也热闹得不似早前的皇子府邸。
只是她同沈辞在一处的时间太长,从幼时入京起,就这一直是沈辞同她一起,早就已经习惯。
而如今再热闹的东宫,即便有一堆人在,却也没有沈辞;即便有一堆人围着她转,同她说话,却也没有一个能替代沈辞……
越是热闹的对比下,心中便越是冷清。
她就加倍努力得看书,功课,近乎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勤奋上。
一个人有天赋不可怕,可怕的是有天赋的人还比旁人还要勤奋,刻苦,心无旁骛,除却睡觉,近乎都在补课,学习如何做一个东宫……
这样的陈翎很可怕。
这样的时间也过得很快。
燕韩十六年正月,陈翎继在宫中陪天家过了第一个年关后,又在东宫过了第一个元宵佳节。
燕韩十六年二月,陈翎满了十四,虚岁过了十五,按照燕韩的惯例,是可以开始着手熟悉朝政,也可以陆续代替天子行祭天等大礼,换言之,就是陈翎已经可以名正言顺,行东宫之权。
宫中设宴,百官朝贺,陈翎饮了些酒,也很晚才回东宫。
刚回寝殿不久,温识上前,“殿下,沈公子回京了。”
沈辞?
他回来了?
陈翎原本饮了些酒,困得都快睁不开眼,在案几前托腮闭眼,但眼下却似忽然酒醒了,全无睡意,眸间也都是期盼。
二月早春,春寒料峭,夜风里带着寒意。
沈辞披着大氅,握着佩刀行至她跟前,单膝跪下,熟悉而温和低头道,“沈辞见过殿下!”
陈翎鼻尖微红,稍许才故作沉声道,“起来吧,让孤看看,你又长多高了?”
沈辞嘴角微微牵了牵,抬眸看她,“阿翎,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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