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胆小鬼（三）
林愿被人堵在了卫生间。
身形单薄的少年绷紧了背，这是一个防御性极强的姿势，却并无甚攻击性，鸵鸟一般。
隔间里的空间逼仄得很。
好在卫生间里有人定期打扫，很干净，弥漫着一股清洁剂的花香味，并不如何难闻。
但还是有些透不过气。
尤其林愿被人圈在更小的天地里。
他微张着唇，艰难地呼吸着，像是一条即将搁浅的美人鱼。
在他头顶的秦涟愣了愣，酝酿出来的凶狠表情定格得有些滑稽，他盯着林愿红艳艳的唇，以及那微微透漏出的一点粉色的舌尖，感觉在无声诱惑着什么。
喉结不觉动了动，有一股甜腻的味道融化在口腔里。他用鼻子狠狠嗅了嗅，发现这股甜腻的气味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味蕾的错觉。
阿姨今天喷空气净化剂喷多了吗？
可也太好闻了。
他愈发沉浸其中，鼻子不自觉缓缓朝着林愿凑过去，两人离得只有一厘米的距离时，鼻翼猛地收缩，就是这个香味！他找到了！
他嗅得太过用力，面目略有些狰狞，像是要把林愿整个人都要吸进去一样。
等他回过神来，便看见一脸惊恐的林愿，可怜的小孩缩得跟个鹌鹑一样，完全不知道如何自处。
林愿虽然用的是自己的脸，但身体特质还是随了原身，发自本能地害怕这个一直欺压他的秦涟，黑漆漆的眼珠迅速蒙上了一层溟濛雾气。
秦涟非常尴尬，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离这个丑八怪这么近，姿势还非常猥琐，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他掩饰性地咳了一声，“你今天喷了香水？”他对这个香味念念不忘，等他打听到香水的牌子他就马上去买几瓶喷在房间里。
谁知林愿轻轻摇了摇头。
秦涟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古怪，这不会就是传闻中的体香吧？丑八怪身上有体香？
他低头对上林愿的脸，少年的脸又被头发挡住了。
哦，对了，他突然记起一件事，丑八怪不丑。
他直接上手就把林愿的头发抓起来了。
显然这个举动是没过脑子的产物，面对面的两个人都一脸震惊。
木已成舟，为了挽回形象，秦涟连忙换上一副恶狠狠的表情，“他妈老子让你做的……作业呢？”后面三个字里包含的恶气短命地散了。
原因无他，光是对上那湿漉漉的卷长睫毛，秦涟就生不起脾气，更何况他直面了林愿全脸美貌的核能冲击。
这是秦涟活了十七年遇到的最大的一次挑战。
他输了，输得很彻底，输得很没有面子。
秦涟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全面清醒的认知，原来自己也是个看脸的肤浅人物，他心里无比唾弃，都怪自己手贱。好端端地去掀他的头帘干吗？这不是在考验自己吗？
由于他的情绪过于复杂，且全都呈现在脸上，以至于一张帅脸十分扭曲。
林愿又在那控制不住地抖。
他想起了自己那可怜兮兮的被他落在了阳台上的湿书包，里面装着他和秦涟的作业，想必也全都湿透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秦涟势必要把他摁着打一顿的。
他害怕地闭上了眼，内心已经呼唤系统准备好屏蔽他的痛觉。
秦涟却还在那磨磨唧唧地试图挽回自己的面子，“知不知道我因为没有交作业被灭绝师太骂了？”
灭绝师太是他们私下里对数学老师的称呼，一个戴眼镜精瘦的四十岁中年妇女，无论谁被心情不好时的她逮到，不挨一个小时的骂是根本逃脱不了的。
秦涟本来说这句话是为了找个更好的由头教训林愿，但失去了以往的威势后，语气硬不起来，竟然听上去像是小小的抱怨，撒娇似的。
这样温和细雨的责骂声，从没听到过的林愿像见了鬼似的睁大眼睛，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校霸吗？
秦涟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一脸纠结。
其实也不怪丑八怪，是自己非要在星期一泼他一身水，害得人和作业一起湿了。
林愿一句话都没说，秦涟就已经在脑中为他辩解了几个来回，甚至还破天荒地产生了之前从来没有过的同情心。
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想法有多危险，只是单纯觉得自己理亏，实在没有什么立场教训一脸无辜的林愿，只好不了了之。
他最后也只干巴巴地憋出了一句下不为例，就灰溜溜地拉开卫生间的门走了。
他将一股发不得的窝囊气都发泄在了门上，开门的架势惊天动地。
轰隆一声响，给林愿吓得一激灵。
门关上后，林愿脸上的惊恐卸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漠色。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蛋，这个身体的人设细微表情挺多的，维持起来挺累的，最讨厌的主要还是戏多。
怎么还不死呢？
走廊里，严祺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支棱着腿，手指夹了根烟，吞云吐雾着，还没抽爽利，就看见秦涟一脸戾气地朝他走了过来。
他后脚一蹬，站直了身体，“老大？”不是去教训那个丑八怪去了吗？怎么一脸被教训了的样子？
“给我支。”秦涟语气有些不耐烦。
严祺连忙递了支过去，顺势问道，“怎么了？”
秦涟没回答，升起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
严祺撇了撇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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