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妖孽


  酝酿多日的阴云,终于决定在十一月初一这天,搞个大新闻!

  连日的阴雨。

  突然就停了!

  但遮天蔽日的铅云,却并没有散去。

  反倒越发的厚重。

  明明是晌午时分。

  天光却阴暗得近似黄昏……

  哪怕不会“夜观星象”、“借东风”等等神技的愚夫愚妇,都能看出来,今日必有暴雨!

  启元十九年的最后一场暴雨!

  立冬之期,已近在眼前。

  玄北州的冬天,从不下雨。

  只下雪。

  这是大离军队最后的机会了。

  错过这个机会。

  再想与北蛮人决战。

  就只能等到明年秋收后了。

  前功尽弃……

  所以。

  哪怕还未接到天风传来的消息。

  张楚也能断定。

  姬拔那一支人马,今夜一定会动手!

  因为那位善于捕捉战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柱国大将军,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最后的机会!

  暴风雨前夕啊……

  张楚叹息着,转身步入帅帐,下令道:“传我命令,三军除去必要的岗哨、流动哨,其余人等,饱食一餐,入帐安眠,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在营中走动喧哗!”

  “喏!”

  传令兵领命,转身匆匆离去。

  张楚在帐中徘徊了几圈,又道:“来人,传白虎营卫将孙坚。”

  “喏!”

  不多时,披坚执锐的孙四儿,裹挟着一身寒气匆匆步入帐下,揖手道:“末将孙坚,拜见将军。”

  坐在帅帐上方的张楚,抬手将一物抛向孙四儿。

  孙四儿本能的接住,定眼一看,却是征北将军的令箭。

  “持我令箭,即刻率白虎营进驻大堡县,暗中接掌大堡县的防务,静候三军进城!”

  “若大堡县守将有异议,你叫他尽管来找本将辩驳,若是觉得本将蛮横,也可以回锦天府去找冉林申诉!”

  孙四儿眼皮一跳,但还是想也不想的大声揖手道:“末将领命!”

  话音落下,他又有些迟疑的小声道:“楚爷,属下就这么大刺刺的去?不会被大堡县的守将剁成十八块,扔出来吧?”

  他混是混。

  但不是没脑子。

  就北疆防线的兵力分布。

  能坐镇大堡县这种桥头堡级军事重地的守将,最差也得是五品!

  就他这一百来斤。

  到五品强者面前充大个儿,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楚淡淡的笑了笑:“你去好好跟他说,把责任都推给我,他不会为难你的。”

  孙四儿想想也是。

  楚爷什么时候坑过自家弟兄?

  但还他是露出一脸慷然赴死的壮烈神态:“楚爷,那属下去了!”

  张楚瞥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挥手道:“赶紧滚犊子!”

  ……

  雁铩郡。

  三万精兵静静潜伏在云雾缭绕的山林之中。

  一身低调士卒甲的姬拔,将手中刚刚收到的密信,递给另一名身着将军铠,面容古朴的黝黑中年男子,轻声道:“大将军令我等,今晚趁雨出击!”

  中年男子没接姬拔手中的密信,径直点头道:“既是大将军令,我等自当领命!”

  姬拔揖手:“那今晚,就拜托李将军了。”

  中年男子一把扶住了他,没让他这一揖拜下去:“姬将军才是此行主将,余不过是为姬将军摇旗助威的马前卒,姬将军岂能上下不分。”

  “再说了,分内事,本就唯有死战而已!”

  姬拔不勉强,也没客套。

  “说起来,早听闻姬将军与张楚张将军,乃是一个锅里抡马勺抡出来的生死弟兄,以你张将军的了解,他那一支人马,眼下到何处了?”

  李将军状似随意的轻声问道。

  姬拔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怎么?你担心张将军临战退缩,陷我等于绝境?”

  李将军也笑道:“姬将军过滤了,张将军抗击北蛮人的决心,是有口皆碑的,此番北上,更是打得北蛮人丢盔弃甲、折戟沉沙,余怎么可能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

  姬拔敛了笑脸,不咸不淡的“呵”了一声,“李将军是何意,李将军自知。”

  “但我敢以项上人头提张将军担保,他既领了此令,就绝对不会作壁上观,只要李将军能领着弟兄们,从北蛮大本营中突出来,他就是拼着死,也一定会前来接应弟兄们撤退!”

  顿了顿,他又道:“说起来,我父母早逝,少小离家,投军戍边,戎马倥偬十余载,死在我戟下的北蛮人不知凡几,上对得起皇天后土、列祖高堂,下对得起袍泽弟兄,唯对我这位挚友,心中有愧!”

  “此战我若回不去,烦请李将军替我转告张将军:只恨昔年未能战死太白府下!”

  李将军微微皱眉:“姬将军此言,是否有交浅言深之嫌?”

  “李将军为什么就不认为,我这是在帮你们呢?”

  姬拔淡淡的笑道:“只有见着了我的尸首,张将军才不会迁怒李将军与诸位将军……”

  李将军闻言不悦的冷哼了一声:“他便是迁怒我,又能如何?”

  姬拔挑了挑嘴角,用调侃的语气说道:“那你可能出不了玄北州……”

  李将军不吭声了。

  堂堂七尺男儿汉,没必要逞口舌之利。

  更何况,内心深处,他还真有些怵那位名满燕西北三州的“霸刀”!

  姬拔也不在意他的口嫌体正直,他仰起头,定定的注视着空中幻灭不定的云雾。

  他知道。

  大战之前。

  说这种丧气话。

  是有些不妥。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不好的预感,促使他说出这番近乎“交代后事”的话语。

  真正的原因。

  恰恰相反。

  正因为他心头连一丝丝危险的警兆都没有,他才总觉得哪里不对头!

  他也是死人堆儿里爬出来的百战老将。

  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将。

  但在镇北军前军,却是铁打的姬拔,流水的营盘。

  他扎根前军十余载。

  熬死了一任又一任上司。

  熬死了一批又一批袍泽。

  熬死了一茬又一茬士卒。

  如果硬要说,现在的镇北军前军。

  和北蛮入关前的镇北军前军。

  有什么直接联系的话。

  那也就是他姬拔,如今还在前军。

  这么多场恶战、死战中滚过来。

  如果他还没磨砺出一丝丝敏锐的野兽直觉,那他姬拔这十余年,可真就是活到狗肚子里了。

  但眼下这场夜袭北蛮大本营之战。

  怎么看都是九死一生的恶战!

  可他偏生就是一丝丝危险的感觉都没有!

  他懂“事有反常必有妖”的道理!

  但要他从这片云雾中找出那个“妖孽”……可就太难为他姬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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