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是英雄(8)

　　“排长，上海啥样？”行军路上，小吴歪着头问我。他是我的老乡，渡江前刚分到我的排，然后就成了我的跟屁虫。我还听见过他背地里拿我给人家吹牛，被我揪着耳朵拎走，是个从来没到过城市的农村孩子。

　　“大概和济南差不多。”我之前参加过解放济南的战斗，也算见过市面吧。“许是比济南大点吧，大城楼子，石头街面，到处都是商铺吧。”

　　“上海比济南大多了，我去过。”三秃子凑了过来，现在三秃子在炮班当炮手，这小子没事就往我们排凑。“那会到上海帮一个长官搬家，上海的房子那叫一个气派，到处都是高楼，到处都是洋人。女人都抹粉，穿旗袍，男人都穿西装，戴手表。晚上到处都亮着灯。”

　　“秃子哥，到时候你领着俺到处转转呗。”小吴一脸期待。

　　“没问题。”秃子满口答应。

　　我们满怀憧憬着加速行军。我们当时还没意识到，我们将要干一件注定载入史册的大事，解放大上海！

　　国民党军那时候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不到十天，上海外围阵地被很快肃清。眼前，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是占领外白渡桥，进攻苏州河以北地区，彻底解放大上海。苏州河北岸，密布着坦克装甲车，百老汇大厦也被改装成了一座巨大的碉堡，几乎每个窗口都有机枪伸出来。桥上就在明处摆放着一推炸药。这仗可不好打。这时，连长阴着脸走了过来，“不让用重炮。”

　　“什么？！”我们几个排长都懵了。

　　“这种防御，不用重炮，这是拿命填哪？”

　　“就是，这根本没法打。”

　　“嚷什么嚷什么！我不知道困难嘛，可是大上海建设成这样不容易，打坏了怎么办！对面有多少老百姓，这一炮下去，得死多少人！少废话，执行吧！”连长吼道。

　　战斗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双方机枪打的河两岸尘土飞扬。突击班的战士们一跃而起，怒吼着向桥对岸猛冲，百老汇大厦的机枪眼喷射着火舌，迅速吞噬了我们的战友，顷刻间，突击班全军覆没。三秃子他们的的迫击炮只要一开火，立马被对面的坦克和重要压制。迫击炮不一会就损失过半。

　　“大烟囱呢，打他狗日的啊！妈的。”三秃子一抹脸上的血，气急败坏的大喊，他嘴里的大烟囱就是大口径榴弹炮。刚才他的炮组被一个坦克炮直接命中，炮组成员除了他都当场牺牲。这小子被供弹手扑倒了，保住了一条命，脑门上被炮弹皮开了个大口子。

　　“连长，求你了，就让榴弹炮连来两发就行。再这么打下去，咱们连就完了。”二排长和我一起找到连长。一排长已经牺牲到桥面上了。

　　连长脸色铁青，转头拨通了团部的电话。“是，知道啦！不用重炮也会打仗，死也拿下外白渡桥！”看样子连长在团长那讨了个不自在。回头对我们自然没好话，“看什么看，攻桥！”

　　战士们嚎叫着冲到桥中央，顷刻间又倒下一片。后继的突击队接着一跃而起，小吴就是这个编组里。我当时故意把他调配到我后面的编组。没想到他一瞬间脸都憋红了，像是受了很大的侮辱，倔犟的回到自己的编组里，“就是死也得死在自己的战斗位，你教我的！”

　　第三组又大片倒下了。幸存的战士慢慢向前突进。

　　“炸桥炸桥，共军过来了。”对面的国军点燃了桥上的炸药。

　　糟了，我们心里一惊，如果桥被炸毁，想渡河就更难了。就在这一瞬间，我看见小吴突然起身跑向炸药，一把扯断了导火索。顷刻间，小吴被机枪打穿，“排长，替我看看大上海。”

　　“冲！”我声嘶力竭的带着战士们冲上桥面。。。。。

　　对面守军投降了。可是外白渡桥上躺着的弟兄们啊，他们再也看不到繁华的大上海了。

　　我们身心疲惫的躺在上海的街道上，上级不让我们扰民，只能露宿街头。

　　“上次我来上海，住的是大旅馆，还有酒喝。这次只能睡大马路了。”三秃子抱怨到。

　　“你还是不累，要是睡不着，你就去跑步，别烦我。”我心情一直很低落，脑子里都是牺牲了同志们的身影。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国民党气数尽了！”清晨，一个老先生看到满大街睡着的士兵突然感叹道。我揉揉眼睛，看着陆续醒来的战士们，向雨后春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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