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师父牛逼！
“都五百年了，不能再做一首诗吗？”
黄尚打量着覆海，这位最早追随六耳猕猴的小老弟。
相比起那时的小小蛟龙，现在的覆海携雷霆闪电，吐云吐雾，呼风唤雨，怒噬而来，眨眼间又化作一位俊朗男子，乌发张扬，眉目威严。
他外显的气势，并不逊于牛魔王多少，这些年间服用外丹，激发血脉，修为堪称突飞猛进。
不过这第一场比速度，倒是颇为奇特。
比速度……
覆海擅长吗？
龙类腾云驾雾，乃是本能，但若说速度，还真不怎么快。
毕竟它是游走，如海草一样横向摆来摆去，不比那大鹏双翼一震，直接冲刺。
相反，佛门的金莲妙用无穷，代步也是相当平稳，耗油少，不颠簸，累了还能在上面坐坐莲。
更何况，双方明面上是比速度，过程中必然要过招，干扰拖延对方速度的，这样的交锋，金莲反倒更合适，不会妨碍自身出手。
所以从明面上看，一位龙族与佛门高僧比斗速度，是自取其辱。
“牛魔王既然定了，又是谋而后动，那就显然有十足的把握。”
黄尚手指微动，默默掐算起来。
三场赌斗，三局两胜，第一场对于士气的影响无与伦比，一旦输了，落后的一方就只能背水一战，压力巨增。
“师父，我上！”
“师父，你上吧！”
“师父，二师兄说的对，还是你上吧！”
三藏师徒也在商量，猴子跃跃欲试，八戒和沙僧却将他按住，一力推举三藏。
三藏也在思索对方的用意，看向黄尚，黄尚已经取出一物递了过来：“这一场，就交给三藏大师了！”
正是鲲鹏骸骨炼制的天之涯-地之角。
牛魔王没有限制法宝，芭蕉扇在手的他们，岂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三藏也没有迂腐地拒绝，点头表示感谢，将之融入锦斓袈裟中。
“第一场，贫僧来！”
“从火焰山出发，先到西牛贺洲东海岸的为胜者，期间手段不限！”
覆海平静等待，塑造出冰山美男的妖设，牛魔王则亲自举起一对锣鼓，重复了一遍目的地与规则，猛然敲下。
“咚！”
伴随着巨大的震响，三藏脚下升起莲台，背后展开双翼，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比他更快的，是一条黑红色的巨龙。
覆海腾身，变化真身，这回那漆黑的鳞甲上，竟浮现出赤红之色，龙身更是猛涨至百里之长，呼风唤雨，掌控四季，颠倒昼夜。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飞腾，简直就像是一副波澜壮阔而又古老苍凉的画卷，一路向前远方展开。
左眼闭，日晦，右眼闭，月隐！
双眼齐闭，日月遁去，天地无光！
双眼同睁，日月齐明，光耀众生！
“烛龙血脉？”
八戒和沙僧同时变色。
他们身为天庭大将，见识是足够的，立刻判断出，覆海此时的形态，正是烛龙，上古时期最强的妖圣之一。
烛龙归属龙族，是与祖龙相争的存在，只是比不上祖龙能生。
祖龙后来繁衍出了诸多后代，开枝散叶，形成了天地间最强的龙族，烛龙的子嗣就少得可怜了，后来陨落于上古之战中，威名流传，真身再也不见，没想到现在能在一条蛟龙身上看到几分风采。
“怪不得覆海能为七位大圣之一，原来也有个好祖宗！”
黄尚心中了然。
龙性本淫，是种族隔离的践踏者，后代极为五花八门，蛟就属于其中一类。
通过修炼，他们血脉深处的龙族纯血会觉醒，获得强大的天赋神通，由于得来的艰难，比起四海龙宫那些养尊处优的龙族，要厉害许多，只是成龙的太稀少，数目远远不及。
而覆海则是稀有中的稀有，他的体内追溯源头，竟有烛龙血脉，此时全力以赴，双目中顿时射出一条明暗不定，如水行进的诡异光波。
这条光波起初是细细的一束，然后飞速扩散，形成一条通道，紧接着通道的入口在扩张，又将整处天穹囊括在内。
于是乎，三藏直接被包裹了进去，完全避不开。
并非单纯的攻击，覆海自己也走了进去。
这一幕有些像科幻电影里的超时空穿梭，前方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涡旋通道，周遭是诸多幻象，分化衍生，交错破碎，看似绚丽迷离，其实充斥着无处不在的凶险。
因为那些光波，是时空之力的具现化。
烛龙的天赋，涉及的正是时空大道。
眼睛一睁一闭，一天过去了，眼睛再睁再闭，一辈子过去了。
天赋神通，时空隧道！
而覆海距离妖圣还有一步，与烛龙那等顶尖妖圣，差距更是巨大，他无法直接开启从火焰山到东海岸的时空隧道，只能以隧道缩短两点距离，在通道中，还要如履薄冰，慢慢前进。
不开玩笑，一步走错，就会迷失于时空分岔里。
那不是穿梭时空。
在越是强大的世界，越不容许过去未来的逆转，否则引发的连锁反应，会导致整个世界受到牵连，所以如果想要穿越时空，先问一问天道答不答应。
真陷进去了，完全不用担心找不到回来的路，可以在里面安详地闭上眼睛，等待被天道碾死。
覆海身为烛龙的后代，都这般小心，被同样圈入时空隧道的三藏，唯有低喧佛号，开始缓慢前进。
两者同时向前移动，与一息间起码万里之遥的大能平均速度比起来，简直就是地上的蚂蚁。
龟龟赛跑。
由极快变成极慢，顿时看呆了三藏的徒弟们，牛魔王却是哞哞一笑，铁扇公主更是吼吼大笑，唯独红孩儿面无表情。
这一家三口，都认为这一场是拿下了。
优势很明显。
覆海虽然慢，但是正常人族的速度，只是动作略显僵硬，步履小心，时刻准备后撤。
而三藏前进的势头倒很坚定，却如七老八十的迟暮老者，步履蹒跚，宛如蜗牛。
这般下去，他怎么也赶不上覆海。
“牛魔王很有智慧！”
黄尚暗暗点头，十分赞许。
一个有脑子的妖王，才是合格的领袖。
该狂暴狂暴，该理智理智。
第一局，老牛志在必得。
可惜啊，他做了个小弊。
事先掐指算了算。
别的也就罢了，覆海是六耳猕猴的小弟，追随时间最长，简直不要太熟悉。
哪怕没有暴露出因果关联，也算出了几分玄机。
所以黄尚才支持三藏出马。
原身为金蝉的三藏！
或许是这位的天龙纹身，太具欺骗性，让包括四位徒弟在内的所有人，都忽略了一点，三藏的本体，也有天赋神通！
覆海高兴得太早了，他仅仅走过了百分之一的隧道，前路漫漫，三藏就已经适应了隧道内的情况，似乎有些迟疑。
以这位坚定果断的性格，会出现迟疑，可见确实是为难了。
但最终，为了夺回佛经，三藏还是唰的一下，将上半身的袈裟扒开。
这回出现的，不是小白龙牌纹身贴，而是一只金色的蝉儿，在背后浮现出来。
它轻轻地探出触手，小心翼翼地接触世界，一缕光辉凭空而生，迎上那奔涌的时空之力。
初时如丝如缕，转眼已是铺天盖地，汇入那无边无际的时光洪流中，逆流而上，开辟出一处让三藏得以通行的道中道！
当金蝉出现，牛魔王的表情顿时凝滞：“他也会时空之力？”
是的，想要战胜时空之力，唯有时空之力。
金蝉子的天赋神通，金蝉脱壳，其原理正是逆转时光！
两股时光之力，针锋相对，互相冲刷，在狭长的隧道里，光芒不再单调，山山水水，日月星辰，万象万物，投射出来。
那些景象仿佛是海市蜃楼一般，看得见摸不着，其实都是真实。
它们是从另一个时空维度中，投射过来的碎片，类似于风云世界的九空无界，却又比那个要更加浩大！
因为这些时空维度的碎片，可以作为攻击手段。
“想要通过？没门！”
看着三藏摸着石头过河，走出了自己的道路，覆海已经确定，这位的天赋神通恰好也包含时空之力，一旦被其适应，将专属通道扩展延伸，自己的优势不仅荡然无存，还会被反过来大大压制！
必须先下手为强！
他雷厉风行，探手一抓，将一个雷电交加的时空维度丢了过去！
轰隆隆！轰隆隆！
顿时间，里面的暴虐雷霆与漫漫雷光滚滚而至，要将三藏彻底吞没！
三藏不慌不忙，双手合十，佛光升起，迎了上去。
唰！
佛光普照，雷电退去。
别忘了，单论修为，三藏还是比覆海强的。
一个是大能中垫底，一个是稍逊于大能的准妖圣，虽是一线之隔，却是关键性的分水岭。
准妖圣不是没有胜过妖圣的可能，妖族的争斗中，天赋神通的强大与否，决定了许多。
可三藏展现的神通，并不弱于还不能熟练掌握时空隧道的覆海，他又不是苦修之士，凭借着老道的战斗经验，之前连暴走的牛魔王都能抗衡一二，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覆海都占不到半点便宜，将之击败完全没问题。
因此接下来，在狭长的时空隧道里，于滚滚的雷光密布里，两尊伟岸的身躯各自屹立在自己的时空轨带上，将一块块时空维度的碎片，尽可能投射过去，形成凌驾于天罡地煞神通变化之上的时空攻势。
雷霆之后是高山，高山之后有沧海，沧海之后动风雨……
肩山造陆，分裂沧海，呼风唤雨，三藏和覆海的手段来去交织，无穷玄奥法理笼罩，在毁灭的攻势中熔炼，在重生的狂潮中凝聚。
这一番别开生面的动手，让牛魔王看得都是眼花缭乱。
但很快，他的面色微变，有了些迟疑。
铁扇公主注意到了：“大王，怎么了？”
牛魔王道：“这般打下去，他们怕是都要陷入这通道中！”
铁扇公主一惊：“那怎么办？我们现在阻止？”
覆海毕竟是牛魔王的好兄弟，此次又是，提供了错误情报已经够吭的了，难道还要他搭上性命？
可牛魔王迟疑的是，如果他先开口，这一场比斗，自然便算是他们输了。
开门失利，还是他请来的强援，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面！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他迟疑之际，时光隧道里的情况再度发生变化。
三藏与覆海不断的攻防，让之前显得整齐划一，让强迫症一看就很舒服的时空流线，变得杂乱无章，互相攻伐，逼得强迫症们手舞足蹈，却又根本接近不了。
因为那周遭的时光之力，冲刷得越来越激烈，每一秒，每一弹指，每一刹那，都有千万次碰撞。
整个过程却又是悄无声息之间，没有半点兵刃的撞击之声，也没有对当局者迷的两者产生足够的威慑。
大音希声。
但这不代表时空之力的碰撞，就是配角，恰恰相反，它们积蓄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可怕。
这一曲无声的乐章，正在不断步向高潮，酝酿着最大的爆发。
“来了！”
这个时刻来得比谁料想得都要快，当三藏和覆海的距离彻底抹平，双方并肩对立，肩膀互顶之际，一声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炸开。
无与伦比的磅礴力量爆发开来，整条光彩斑斓的隧道立刻扭曲。
对外，化作一座熔炼虚无的庞大熔炉，朝内收缩；
对内，化作一片席卷一切的庞然漩涡，疯狂扩散。
“不好！”
三藏和覆海身不由己，立刻往里面飞去。
“不好！”
八戒沙僧顿时大惊失色，这才看出是要两败俱亡的节奏，猴子更是挥舞着金箍棒，直接扑上去，却连隧道的边缘都未能接近，就打着旋儿，被卷了出去。
“停手！”
隧道内部，覆海如梦初醒，同样面色剧变，身形后退，厉声喝道。
“阁下可认输？”
三藏神情依旧温和，开口问道。
覆海大叫：“再这么下去，我们一起死，哪里有赢家可言？不认，当然不认！”
“一起死？想多了！”
三藏微微摇头，身后的金蝉触手一扯，扒拉扒拉，一层外壳被熟练地褪了下来。
那席卷过来的时空漩涡，力量顿时偏移，全部作用在金蝉的外壳上，将外壳拉入隧道，撕扯得粉碎。
三藏立于原地，皮肤变得更加晶莹剔透有光泽，明明生命力浓郁，气息却是全无，只能用肉眼看到，一旦闭上眼睛，那里就是一片虚无。
这才是……
名副其实的金蝉脱壳，避死绝技！
“可以！可以！”
黄尚点头。
金蝉子由于早早投入佛门，对于佛法的参悟，无形中压制了他的天赋本能，以致于这门神通受到限制，在真正的死亡来临前，甚至不能主动发动，不久前才会被蝎子精倒马毒暗算，没能及时避过。
不过在这段避居疗伤的时间内，眼见着别人为自己奔走，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引动了本能对天赋神通的渴望。
三藏摆脱了佛门的束缚，对于这门天赋神通的掌握水涨船高。
算是因祸得福，
此时的他，单凭这招金蝉脱壳，就已经不再是大能里的垫底，光荣地升到了大能中下游的层次。
此消彼长之下，覆海的眼中露出绝望。
“没想到，我会亡在这里！”
“牛魔王，我干你娘！”
显然，他并没有怪牛魔王，只是对老母牛发出不满，同样伤心于自己终究止步于妖圣之前，无法在那个境界，与大哥肩并肩。
不过眼见着覆海在时空漩涡中打着旋，即将溺毙在自己的天赋神通里，三藏莲台一转，竟是探出手，抓了过去。
“你！”
覆海露出惊色，身为妖族，他是真的理解不了这种胸怀，却也没有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抓住三藏的手，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开了漩涡。
不过时空隧道的狂暴并没有结束，眼见一个没逮到，顿时如遭受了冒犯一般，再度疯狂起来。
一时间，两位大能级的存在，就如同丢尽滚筒洗衣机里面的两件衣服，在里面疯狂打转转，越来越身不由己。
关键还是那外表的烘炉，堵住了去路，边界不断收缩，完全逃不出去。
而即便是金蝉脱壳，也无法接连使用，每一次都是脱去一层皮，是对生命本源的损失。
如此一来，本能离开的三藏，再度陷入到生死危机中。
他依旧沉稳如初，看向覆海：“合力！”
覆海也被其打动，重重点头：“好！”
两者瞬间由竞争转为联手状态，天赋神通再出，时空之力往一处使。
情势有所好转，他们背靠背，周遭生出一团胶质屏障，凝固着前后左右，凝滞着过去与未来，让时光流速呈跳崖式直线下降。
滚筒洗衣机变成工藤新一，被黑衣叔叔喂药了，从此之后再也大不起来了。
但那可怕的漩涡只是暂时平息，这样的对抗，依旧是治本不知根。
因为他们无法从混乱的时空隧道中出去，等到力量耗尽，很快会重蹈覆辙。
必须冲出去。
可时空长河不是一条直线奔涌的存在，它浩荡无边，却又旋转折叠，此时还如得了难言之隐，疯狂分叉，各种交错缠绕。
单纯的防守倒还好，想要突破出去，实在是希望渺茫。
他们一次次前冲，一次次失败，神影显得渺小而悲壮。
“我们去救师父出来！”
徒弟们急了。
“嗯？你们想要破坏赌斗的公平性，佛经我会立刻毁去，除非，承认第一场是你们输了，那就允许你们去救师父！”
牛魔王眼见覆海没死，倒也松了口气，听了沙僧的话，立刻投来目光，手中抓住小山般的佛经，就要捏碎。
这是逼他们认输，毕竟局势看上去并不乐观，就看哪边更能沉得住气了！
“要相信你们的师父！”
黄尚伸手压了压，言语中充满着对自己的信心。
这一刻，时空隧道里面的三藏，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既然三无大师预见到了他与蛟龙是一场天赋争斗的局面，交予的飞行法宝，岂不是显得多此一举？
不，它的作用，恰恰是在这里！
三藏体表上的金蝉振翅，精纯的光芒注入进袈裟里的天之涯-地之角，一对灿烂的光翼顿时无限涨大，疯狂延伸，抵住烘炉两侧。
然后……
鲲鹏展翼！
若垂天之云，扶摇而上九万里！
绝云气，负青天！
覆海见了露出动容之色，也下意识地将妖力注入其中。
邪王以九灵元圣腹中的鲲鹏骸骨，祭炼了这件法宝，但发挥的作用，也就是一件能量传输器，可谓暴殄天物。
没办法，他不是妖族，鲲鹏骸骨内残存的一丝意志在排斥他的使用，这种对抗消磨了许多威力，连一半的功能都没发挥出来。
但现在，三藏与覆海，亦是金蝉与烛龙的血脉，注入鲲鹏骸骨内，久违地感受到了同样是绝顶存在的气息，鲲鹏残余的意志终于彻底散开，上演出最后的绝唱！
万年之后，我还是那么强！
这一冲，竟是于不可能间硬生生冲开一条道路，时空隧道也完全无法阻挡鲲鹏的风采，破开一线缝隙。
嗖！
三藏和覆海前后飞出，都是长舒一口气。
在鬼门前徘徊了一圈，心惊动魄，险死还生。
赌战还在继续，三藏朝前飞去，却发现身后没有动静。
回头一看，覆海平静地立于半空，对他行了一礼。
坦然认输。
甘拜下风。
三藏双手合十，还了一礼，也不多言，直接飞离。
目送对手离去，覆海于长空中潇洒坐下，伸手一扯，在一无所有的时空中，拉出一条条朦胧光线，细细感悟，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气息向上冲去。
终于，他的气息突破了一个梦寐以求的关卡，到达全新的境界。
又一位妖圣，诞生了！
此行不虚！
只是这份因果，欠的很大啊……
而另一边，再无阻拦的三藏，一路抵达目的地东海岸，再闪电般飞回，来到火焰山上，看向面色难看的牛魔王一家，再行一礼，温文尔雅地道：“承让！”
后面传来徒儿们的震天欢呼：
“师父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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