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梦④
.....
在朦胧而又虚幻的轰鸣中，柳娅伊渐渐找回了意识。
在凶狠而又恐怖的咆哮中，柳娅伊缓缓睁开了双眼。
在绝望而又悲怆的哭喊中，柳娅伊慢慢抬起了头...
面前所见的，是漫天黄沙将世界覆盖之时的悲惨景象...
站在这最后净土的他...已经无法数清这是他第几次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但那不是他，那是芙兰...曾经穿插在芙兰记忆深处的最古老回忆...
一切在销烟中，在战尘中消散。
当繁华散去，当毁灭降临的那一刹，只剩下芙兰孤身一人，还站在那道屏障前，孤独地面对着无数敌人，面对着无法数清的怪异巨兽和恶灵。
她必须保护好最终支撑着整个理想嚮的圣地，必须将那些进犯敌人的首级逐个砍下，这是主宰者赋予她的最高级使命，亦是象征着秩序和光明的她应该坚守的神圣职责。
尽管她武艺高强，尽管她身后已经倒下了成山般堆叠的尸体。但她终究只是一个身柔体弱的女子，面对成千上万高于她数倍的怪物，她力不从心，或许只能沦落成被玩之物而已...
但她不得不去杀敌！不得不握起手中的金释帝天剑，就像参军时的她那样不惜一切代价履行好使命，在这漫天黄沙下保护好这衰落文明最后、最中央、也是最重要的核心——
——拉瓦翁哈的黑庭圣枪
这漫天黄沙之地，曾是被拉瓦翁哈所守卫的极乐净土，曾是远离尘世的理想嚮，曾是百万神明所居住的最幽远之地。
但...直到一片黑色的桜飘向彼岸，黑色的冲击波犹如平原上的骑兵般俯冲而来的那一刻。
直到远处，山的那边，原本洁白的天穹绽开一道晦暗色螺旋的那一刻.....
愤怒和诅咒降临了。那个曾经创造了这一切的娅神，却要亲手毁灭这一切。
黑色的火焰在苍穹中回旋、飞舞，大地浓烟滚滚，巨兽那象征着破坏和毁灭的身姿在早已化为焦土的大地上横行。
她极力用手撑住圣剑，圣剑锋利的剑锋深深插进曾供养世界之树的泥土之中。她半跪在地，身上早已布满伤口。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她又咳出一口鲜血，抬起头来，将视线移向远方那低沉而可怖的昏黄色天穹！
天边早已被战尘染成了灰黄色，密不透风的乌云被渲染成了某种诡异至极的昏黄。黄沙中混杂着销烟、血和崩坏的味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永恒与黑暗的诸神之王！为什么...你要这样做...芙兰莹...”
她恶狠狠地盯着遥远的天空，凌厉的视线仿佛要将天穹贯穿般！尽管天穹之上什么也不曾存在。
“神明的拉瓦翁哈，远离尘世的理想嚮！就这样被你毁灭了！.....诸神的黄昏，却是诸神自己所致！真是讽刺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耳畔回荡，原本遍布生机、青葱翠绿的大地早已枯死败坏，鲜血和尸体将呼啸而至的黄沙染成殷红。她沉痛地将视线从远处昏黄色的天穹那收回，又望向面前那些将她团团包围住的无数恶灵...
“繁荣的文明化成虚无...耀眼的辉煌化为枯朽、生命的世界之树变为枯死，一切都如你所愿了....永恒与黑暗的不朽王座。”
她冷冷自语，又用手手擦去嘴角的血迹，随后提起巨剑，一刀将呼啸而来的黑色巨兽砍倒在地！又双腿发力，一跃至它身上，将圣剑猛地刺入巨兽的胸口！
黑色的鲜血迸溅！地面刹那间便寸寸开裂！那只巨兽立刻被某种极其恐怖的压力直接挤入废土中！掀起的冲击波直接将方圆数里内的亡灵和小型怪物尽数横扫！
“不朽苍穹的金释帝天永远不会饶恕你！所有娅神从今天起都会永远追杀你！至死方休！！！”
她边挥舞着巨剑，嘴角早已被染红一片，鲜血顺着她洁白的獠牙上渗出，看起来异常狰狞可怖。
战场上掀起了死亡的风暴，她每次挥剑，随之而来的剑气都会将无数怪物拦腰斩断！作为最杰出的战斗大师，她就犹如刀尖上的芭蕾，收割着她所见到的一切生命...
“无数生命的源之乡，那生命的细流汇聚于千里的沃野....那被银河所围绕着的参天世界之树，那孕育着生命的金苹果。就要这样化为毁灭的枯死吗！”
“金释帝天的轮转之剑啊！”她质问着！怒吼着！双手猛地握住圣剑朝前挥砍了一周！就连那纤细美丽的手臂似乎都要渗出血迹一般...
刹那间！环形剑气横扫而过，仿佛空间都被这无上的一击从中折成两半....
恐怖至极的气流连同金光在这遍布死寂的崩坏战场上绽放，她猛一提剑，大地便寸寸裂成峡谷，就连远处的高耸群山都因她这一击而瞬间化为无底深涧！
山河成翳，天地震颤！
无数金色巨剑应声撕裂云层，撕裂天穹，犹如破晓之光般落在地上，刹那间便卷起千堆战尘销烟，将天地震动！将空间震动！将世界震动！
但她还没注意方才那一击杀死了多少怪物，便已经将迎面而来的一击弹开，随后一脚踩开面前怪物的身体，绕到背后，飞快将剑柄旋转一圈后刺入，异常精准地刺穿了巨兽最重要的虚无之核。
刀口拔出，怪物黑色的血液立刻洒落半空...
用力踢开尸体，她又举起长剑，用力弹开从旁边呼啸而至的刀锋。
“当！”
火花在她如墨般漆黑的长发间散落，巨兽被这一刀弹得不能动弹，还想举起刀，却骇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被圣剑贯穿...
成千上万黑色巨兽的尸体几乎要将大地掩埋，但敌人的数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一片一直蔓延到天边，仿佛要将世界淹没般...
她不可能将这些巨兽全部杀尽，更不可能将注定要被毁灭的文明扭转，同数位虚位神殊死决斗后的她早已没有剩下太多力量。况且，即使是最普通的黑色巨兽也相当于神明或是英灵的水平，仅凭力量是难以将其杀死的。
从那堆积成山的尸体，其战斗的惨烈程度便可见一斑...
——！
忽地！广袤无垠的灰黄色云朵开始被某种难以违背的绝对力量所扭曲，庞大的天穹瞬间被压缩折叠成螺旋状，下一刹！黑色的流光便犹如穿透世界的流星般划破苍穹，随之而来的虚无与毁灭之风蔓延在天地之间。
这份无上的威压！这份绝对的威严！就连她都心头一颤，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恐惧和绝望第一次爬上她的心头.....
那道黑色的流星转瞬间便已经从她所守卫的黑庭圣枪结界外穿过，直朝这衰败文明的最核心深处飞去....
“芙兰莹.....你.....是来取走支撑世界之树的黑庭圣枪了么....”
她恶狠狠地盯着那道黑色流光，随后也不顾四周慢慢靠近的黑色怪物浪潮，双腿用力一踩地面，犹如高压炮弹般朝黑色阴影那飞去。
那一刻...她心中的恐惧，被她身为娅神的矜持与威严强制压了下去，她挥舞着帝天赋予她的圣剑，定下决心要将这最终罪魁祸首驱逐出这衰败的文明之地。
尽管...在她内心深处，她早已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两道流光划破苍穹，黑色的虚无与金红色的威光在昏暗的天空中交织，爆炸在销烟中蔓延绽放，将这要被毁灭的文明点缀。
地面被渲染成了诡异的黑色，天空被撕成两半，只有那杆屹立在祭坛中央....只有那杆屹立在世界之树中央，被世界之树树枝交叉守护着的黑庭圣枪仍在散发着不变的殷红色。
黑色流光在圣枪面前消失，可在芙兰在柳娅伊的视线中，黑色流光散尽之后显现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巨兽怪物....
而是一位绝美的少女.....
——一位就连天地都会为之动容的倾城少女，那纤细的腰肢和小手，似乎和花朵一样柔软脆落，只要轻轻一捏就会受伤，需要小心翼翼地呵护。而凹凸有致的身材却仿佛是雕刻出来的一般诱人，即使她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青瓷色振袖和服，那美也如久远而妖妍的桜花般难以企及....
她抬起头，暗金色的双眼看了看屹立在树枝最中央的黑庭圣枪，随后别过头，不知何时，她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柄金黑色的太刀...
下一秒！巨大的声响炸开在天穹之中！随之而来的冲击就连大气销烟都一并横扫！
‘当！！’
芙兰挥舞着的圣剑，最终停在了距离黑发少女只有二十厘米的地方。
少女将视线移向她。那一刹，彼此的视线交织在了一起....
或许，那是芙兰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双眼——
那是一双晶莹剔透，如同最纯净的宝玉般美丽的眼睛，小小的金色瞳孔里似乎藏着一个浩瀚无垠的宇宙，一个孤独而又久远的世界....
“芙兰莹！！”芙兰咬着玉齿，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女，顺着嘴角流下的鲜血使她原本已经狰狞的表情更加狰狞。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将神明的拉瓦翁哈毁灭？！”
“娅神...议会，我们姐妹...对于你来说都不再重要了么？！”
她用劲手中力气将圣剑朝黑发少女那边压去，似乎是想将圣剑碰到黑发少女，火花在刀上闪耀，“为什么...要将苦苦构建出来的最古老而辉煌的文明付之一炬！”
“吶！回答我！！回答我啊！！！”
但黑发少女只是抬起头来看着她，轻轻摇摇头，发髻上镌着的红色彼岸花随之摇了摇。
随后，她慢慢开口了，声音是那样平静，平静得让人发指——
“远离尘世的理想嚮，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就如那久远与须臾的凄赞般回归时间的永劫轮回之中...姫·芙兰——你的剑，就和你的意志一样摇曳不定......”
紧接着！她忽然伸出手，用纤细的小手握住了圣剑最锋利的剑锋...
砰！！
下一刻，空间忽然一震，金释帝天曾赐予她的圣剑随之化作块块数不清的细小碎片！在无数流光中——在芙兰放大的瞳孔中慢慢消失......
她仅用手，就将最锋利的圣剑给捏碎了...
仅仅只用手，就将最神圣而古老、将那象征着她一生荣耀的金释帝天之剑化为灰烬...
留下的，只有寂静，只有战尘还在早已注定毁灭的黄沙之地中飘散...
“......”芙兰莹轻叹口气，随后在已经呆滞的芙兰的耳畔，轻声说道：“姫·芙兰，晚安。我马上，也会来陪你了......”
而芙兰最后看到，只有自己被黑色太刀贯穿之后，逐渐模糊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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