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⑤

　　...

　　赤色鸟居一圈又一圈地围绕在已经化作虚无的巨大裂缝上，那白色的条带绳随风轻微舞动着，仿佛在和灰黄色的苍穹一并诉说着名为须臾的孤独。

　　映入柳月雫眼帘的，是一道半径远超千米的、深不见底的黑色空洞。还有那无数蔓延至天际的灰色废墟。

　　即使是曾经无数次在扭曲磁暴后看过废墟的她，此时此刻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切，一遍又一遍扫视着已经满目疮痍的山川大地，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惨白——

　　“这...这是...什么？原本的城市...呢？”

　　“原本存在在这里的城市早已因扭曲磁暴的原因而被彻底抹去，现在存留在这里的是消亡都市。”镜月梦香回过头、简单地回答道。她撑着朱色竹伞，慢悠悠地走在灰白色废墟之上。

　　这旋转着的竹伞、这遥远而孤寂的殷红，仿佛是这灰白色的世界里的唯一点缀，仿佛是这暴雨之后，那悲怆而枯寂的灰白色苍穹下，唯一一株绽放的彼岸花...

　　仿佛是永梦青女梦醒时分时从眼角落下的血与泪一般——冰冷，妖艳，而凄清。

　　“这不可能！就算是A+++级的扭曲磁暴，也不可能直接毁灭整个庞大的城市！”柳月雫失声道。

　　但镜月梦香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不是扭曲磁暴...这是由柳娅伊...由她那孤独和悲怆所创造出来的死亡都市。是穿通此岸和彼岸的中间之城...”

　　“柳娅伊...由她创造出来的死亡之城？怎么可能？！你在说什么假话！！娅伊她只不过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会创造出这么恐怖的东西！”柳月雫立刻大声反驳，但就在话音刚落......

　　——她便沉默了。犹如梦醒时分的少女一般陷入了深深地沉默中。

　　因为她忽然又一次回忆起了十年前那场将青灰色天穹渲染成死寂与绝望的扭曲磁暴

　　又回忆起了那棵树枝犹如网般遮天蔽日的、令她感到无比温暖而安心的参天巨树。

　　又回忆起了拥着那两个孩子，孤独地跪在树下哭泣的场景.....

　　镜月梦香转过头来，如宝石般晶莹剔透的褐瞳盯着柳月雫绝美倾城的侧颜，淡淡地说道：“她...真的是普通人吗？”

　　“.....”

　　一时间...她仿佛找不到了回答的方式。

　　伴随着朦胧而又虚幻的记忆开始碎裂...

　　她的心中仿佛又一次出现了那时的痛楚。

　　无助的哭喊仿佛还在耳畔回荡、还在耳畔蔓延...

　　在那扇门之后，在那遥远到不见曦月的久远天堑之后，她绝望地望着柳娅伊、柳露锥和最爱之人被扭曲磁暴吞噬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浮现...

　　那是久远而虚幻的青灰色的天空，不见曦月，只有参天树木盘旋缠绕在大地之上，那繁茂青葱的树枝犹如网般遮天蔽日。

　　曾经已经要被忘却的记忆如镜中花再次于须臾中绽放，曾经已经要消失在时间中的悲怆与痛楚又一次如水中月般倒映——

　　其实，在她黑暗而孤独内心深处，她早已明白——

　　真正的柳娅伊和柳露锥...很早以前就已经死了，很早以前就已经在那被绝望所渲染的青灰色苍穹中同爱人一起消失在了那扇门后...

　　一起消失在了久远而又须臾的彼岸。

　　那两个相拥在树下熟睡的孩子。那两个由她亲自抚养大的孩子，或许只是一个梦中的虚影，只是她最深沉而又久远的孤独之梦。

　　——或许只是她最单纯而又甜蜜的瞬世幻梦而已...

　　——她在这个梦里，又见到了柳娅伊和柳露锥，又和她们生活在一起，将她们抚养成人...

　　——直到梦醒时分，直到原本在梦中演绎着爱与虚幻的她们消失在了回忆之中的那一刻，她才找回了早已朦胧的凄赞与永伤。

　　为什么她要忘记掉曾经消失的孤独和绝望呢？

　　只是...为了赎罪吗？只是...为了自私的幸福吗？只是...为了让生之须臾而虚幻的她们，代替已经消失在彼岸的柳娅伊和柳露锥...吗？

　　那，对于她来说——那两个梦中的虚影，又是什么呢？

　　那陪伴着她度过余生风花雪月，修竹清影，春露秋雨的虚影...对于她来说——又会是什么呢？

　　是轮回的须臾间——那短暂而渺小的浮华；还是——早已被命运既定轨迹的命运人偶...

　　...她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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