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⑧
“存在着什么？”镜月梦香看了一眼依靠在长椅上的柳月雫，随后别过头，继续望着昏黄色的千层云，晶莹剔透的灰色玉瞳里倒映着灰色，“如果，你是想问扭曲磁暴里面到底有没有生命...嗯姆，妾身只能告诉你，里面什么生命也没有。”
“果然，什么也没有吗...”原本还抱有某种期望的柳月雫眼神立刻黯淡下来，有些平静地说道，“即使是你...也不是扭曲磁暴里的生物吗？”
“妾身？噢～～你是想知道妾身为什么会出现在扭曲磁暴中的原因，对吗？”不知怎么，镜月梦香忽然笑了，在昏黄色天穹下的背影是如此渺小而伟大，“其实，不是扭曲磁暴让妾身出现，而是妾身让扭曲磁暴出现...这样，你应该清楚了吧？”
柳月雫有些惊讶的瞪大双眼，但又感觉在情理之中，这种可能她很早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她只是惊讶——居然真的可以看到能控制磁暴的生命。
“你...就是那可以控制扭曲磁暴的生命吗？”
“嗯，正是。”镜月梦香轻轻伸出手，一个将空间彻底扭曲的黑色小球便立刻出现在了手中，但当她用五指做出轻轻捏碎的动作时，这个球在一瞬间就化成碎片消失了，“就像这样，所谓被称为天灾的扭曲磁暴，被称为科学界最大败笔的扭曲磁暴，其实...只不过是被人为、被妾身这样的怪物所创造出来的虚无结晶而已。”
“那！！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创造出这样的灾难？！”
可不知怎么，柳月雫忽然站了起来！冲面前的镜月梦香痛苦地说道，“你既然知道灾难的悲剧，但为什么，还要制造出这么多恐怖的扭曲磁暴...你知道...你可曾知道！！这扭曲天地的磁暴，杀死了多少无辜的人类，你又可曾知道...有多少家庭因为扭曲磁暴而支离破碎，生死两别！”
“吶...回答我啊！”
她的眼角渗出了一颗眼泪，那伴随绝望的哀声犹如惊雷般响彻黄昏之交的云霄。那一刻——凉风横扫过荒凉冰冷的大地，卷起千堆尘，朝昏黄色的天穹中扩散...
柳月雫的拳头缓缓落在了镜月梦香的身上，虽然只是软软的拳头...但却仿佛尖锥般贯穿心口，贯穿彼此的世界...
两人就这样静立在废墟中，在废墟中久久的沉默，如同水中逆抵的两块礁石...
直到，镜月梦香平静的声音传来，才将这份凄冷的宁静打破——
“你说的，妾身也理解...嘛...也不对吧...妾身......”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很快就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笑声中满是自嘲，“嗯...对于你们人类而言，妾身释放出扭曲磁暴是不争的事实。你们人类憎恶也好，唾弃也罢，总有一天都会降临到妾身头上的，到时候，妾身就安静的接受你们的惩罚吧...”
言罢，她又摇摇头，抬首遥望那昏黄色的苍穹：“不单是你们人类，娅神...应该说是和妾身一样的存在，都曾深刻地明白永远失去时的痛楚，都曾深刻体验过名曰诀别的、深沉的悲痛。就是这样的悲痛，这样的孤独和凄寂，将文明断送，将情如姐妹的她们化为死敌，真是可笑的讽刺啊...”
她那晶莹如玉的眼中仿佛隐藏着一个古老个孤寂的传说，一个久远与须臾的世界，她看着那万丈光芒射入灰白色世界时的天象，继续慢慢说道——
“而磁暴、而扭曲磁暴...便是从那时起就伴随着妾身、伴随着和妾身一样的娅神们的永恒诅咒。即使妾身不希望扭曲磁暴出现，但扭曲磁暴还是时不时会因为妾身的感情波动而出现，妾身也无法干涉，无法忤逆，也就是说，妾身只要表露出真正的感情，就有可能杀死生命...”
言罢，镜月梦香别过头来，冲柳月雫淡淡地笑了。
只是，那笑容中到底隐藏着多少苦涩和悲伤，或许谁也无法明白...
那张和人类差不多的笑容面具之下，隐藏着多少悲伤和凄惨——或许谁也无法得知...
望着镜月梦香那有些娇小的身影，柳月雫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她不太明白自己此时的感觉到底是愤怒还是无奈，亦或是两者都有...
说到底，为什么——她要对能召唤出扭曲磁暴的镜月梦香生气呢？明明，自己就是靠着扭曲磁暴，才得来了那如镜花水月般的幸福；就是靠着扭曲磁暴，才得来了那如瞬世幻梦般的爱与救赎...
明明，十年前的那场扭曲磁暴，或许和镜月梦香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是因为身为磁暴观测者的她，已经看过太多家庭的生离死别了吗？
——是因为身为磁暴观测者的她，已经看过太多悲伤和绝望了吗？
——还是有更深层....更难以理解的原因呢？
或许，她的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诅咒吗...”柳月雫摇摇头，又变回了原本的说话口气，“如果，这种扭曲磁暴是你们身体里的一种诅咒，那为什么不找办法消除呢？”
“如果可以消除的话，那就太好了。”镜月梦香长长呼了口气，“妾身...妾身只能这样说罢，消除是不可能的，毕竟扭曲磁暴可是‘永梦之青女’在被封印之前给予妾身、以及妾身姐妹们的一种最终诅咒，这种诅咒会永远伴随在妾身的力量中，当妾身因感情而释放出力量时，必定会引来这种毁灭一切的虚无，即使是象征着创造和生命的娅神也无法改变。”
“...你说的‘永梦之青女’...那是什么？‘娅神’，又是什么？是你们那类可以控制磁暴的外星人..对统治者的称呼吗？”但面对镜月梦香的回答，柳月雫非但没有理解，反而脸上只多出了更多的疑惑。
“....”
镜月梦香看了柳月雫身后那灰白色的废墟一眼，晶莹的眼瞳中似乎透露着几分矜持和威严。可随后，她还是将这份威严与矜持埋藏到了内心的最深处，继续微笑着说道，“妾身口中的‘永梦之青女。’其实只是对一个人...不对，一个罪恶之物的称呼，亦可以说是爱称吧。嘛，你只要明白，她是一切灾难的开端，亦是一切扭曲磁暴的伊始，是早已被无数生命遗忘的存在，如今的她被封印在了极其强大的封印之下。孤独的沉睡至久远时空之后，故被称为——‘永梦之青女’。”
“然后...至于娅神...嗯姆，这个妾身该怎么说明才好呢...正如你说的一样，娅神的确是妾身这样的外星人对统治者的称呼吧。但娅神——是怪物，只是被时间遗忘的，无名的怪物而已。和你们人类或是其他文明在亘古之初所描绘的神话中的神邸不同，她们远高于创世神邸但却不是神邸，只是会思考的怪物。不为信仰而活，不为所谓虚幻的神邸而活，甚至就像妾身这样...只是无名的风之旅人。当然，娅神中亦有位高权重、幕后一手遮天、贯彻所谓‘正义’‘均衡’这类冠冕虚伪之词的无情独裁者。但，不论是无名，还是权重过天，就是这些陪伴了宇宙百亿年的腐朽怪物，在实实在在地维护着许多生灵和文明。即使这些文明在消亡之时也不曾知道有这样一种怪物的存在。”
听了镜月梦香的解释，柳月雫似乎有点开始明白所谓娅神和永梦之青女的概念，脸上的疑惑也减少了些：“也就是说...娅神，其实是一种暗中保护生命和文明的组织...对吗？”
“虽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听，但硬要说的话...也不会错吧。妾身方才说过，她们是怪物，她们真的就只是无名而冷血的怪物，是象征着纷乱和绝望的恶魔。从久远时空之时便开始的苦难，早已让娅神们的心扭曲而变得孤独和灰暗。说到底，这被毁灭的大地，这灰白色的苍穹，甚至是扭曲磁暴本身，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娅神的存在，都是因为妾身这样的——罪恶和无情之物的存在。不过...每个娅神对自己的看法都不尽相同，或许其他姐妹，并不像妾身这样认为吧。”
“那...镜月小姐，你称自己是娅神，你也是她们当中的一员吗？”柳月雫有些怔怔地看着镜月梦香，她此时说话的口气就连自己都感到冰冷。
“嗯。”镜月梦香别过头，将视线再次移向昏黄色的天穹，注视着那将灰白色贯穿的赤红色夕阳，“妾身，也是那二十四姐妹中的一员啊...”
随后，她摇了摇头，长呼了口气，“时间已到，对话就到此结束吧，其他的事情妾身也不能再告诉你了。柳月雫小姐，妾身接下来要前往一个地方，如若你要看护柳娅伊的话，就安心待在这吧，这里已经不再有任何怪物，而这个城市，或许已如风中残烛一般，注定会伴随着梦醒时分，在时间的轮回中消散...”
言罢，镜月梦香遥望向那灰黄色交接的天际线，凌厉的视线仿佛要将天穹贯穿一般——
“箱庭世界之树，和远离尘世的理想嚮是多少相似。”
“姫·芙兰，你是在久远而孤独的睡梦中，是在解除永梦之青女封印的钥匙中，再度向世界演绎着理想嚮的灭亡...吗？”
“或许，一切的原因，就在这世界之树中...”
“就在姫·芙兰——你所要诠释的故事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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