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情/诗

　　薄奕言的一双眼睛比寻常人的要更黑一点，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水晕染在瞳孔里一般，黑漆漆地一片，如同阴云密布，看不到月亮和星星的夜晚天幕。

　　就这么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人的时候，会让人心生恐惧，仿若身处在一片幽深漆黑的沼泽里，四面八方都蛰伏着危机。

　　但是此时此刻，阮南晚正被这双眼睛静静注视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多了些柔和闪亮的东西，像是夜幕里闪闪发光的繁星和皎洁无暇的弯月。

　　这样柔和澄净的眼神像是带着不可思议的魔力，让人有一种被眼睛主人捧在心上的错觉。

　　阮南晚心尖一颤，大脑里某根神经剧烈地弹跳了一下，就连黑质细胞也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刺激，开始分泌多巴胺，促使她的体温升高，脸颊变得粉红。

　　她飞快地移开视线，目光放在沸腾的火锅上，目不转睛，“你你你问我干吗？”

　　阮南晚自以为她强装镇定和自然的表演十分到位，但是在旁观者眼睛里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白皙如玉似的的脸颊飞上两朵红晕，秀气的眉毛不知所措的微微蹙起，抱着抱枕的手不知觉地攥着，因为太过用力，指尖还微微泛白。

　　“我怕你生气。”薄奕言的语气是轻快的，分明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害怕她生气的样子。

　　阮南晚说不清楚自己内心的复杂心绪是什么，各种情绪像是一根根细线在心里绞成了一根乱七八糟的绳，剪不断理还乱，让人摸不着头绪。

　　“你就帮帮言哥呗，言哥和周晋行十几年的交情里，对着他那张脸不笑场就不错了，还深情哈哈哈。”

　　“不然言哥再对着周晋行试试呗，你得靠想象完成任务。”

　　“唉，实在不行言哥就只能喝酒了。”

　　这也是真心话大冒险游戏的规矩，要是不想完成或者不能完成卡牌上的内容可以选择接受惩罚。

　　而他们设定的惩罚是喝酒，不是果酒，是啤酒，一次性喝三大杯。

　　“那我喝酒吧。”薄奕言收回视线，毫无波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包括失落和遗憾。

　　一瓶啤酒被“啪”地打开，瓶盖在桌子上滚了几圈落到了阮南晚的脚边，她悄悄转过头去看桌子上的杯子。

　　大号的玻璃杯被倒上了满满当当的啤酒，啤酒的泡沫堆积在杯口，还漫出不少来。

　　几秒之后，杯口的泡沫像是雪花似的消散了，周晋行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又往杯子里倒了一点儿，杯子现在是被真真正正地装满了，多一滴都会溢出来。

　　薄奕言笑骂一声，“你们对我也是真不留情。”

　　周晋行笑嘻嘻道，“兄弟这么多年，难得一次看你吃瘪，我当然要好好把握机会了。”

　　薄奕言伸手就要端起酒杯，修长的手指刚刚碰上玻璃杯的杯壁，一双秀气白皙的手就搭在了他凸起的腕骨上。

　　“等等，别喝了。”阮南晚舔了舔嘴唇，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堂堂正正的理由，“老师说不能喝太多。”

　　薄奕言怔忡几秒，倏地笑了，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故意道，“但是我没有完成任务。”

　　阮南晚憋着一口气，握紧了拳头，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说，“那你试试对着我……”

　　话说到一半她就及时顿住了，分明是不想说出后面那几个字。

　　偏偏薄奕言不如她的意，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漫不经心地补充，“试试对着你念情诗？”

　　阮南晚回眸，眼眸里有水光滟潋，像是吐露着香甜花蜜的鲜花花瓣上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让人看着心尖一颤。

　　她不自然地点点头，催促，“还要不要念了。”

　　众人擦亮了眼睛拭目以待，还在悄悄押注。

　　“不管怎样言哥的人设不会崩，我觉得他还是深情不起来。”

　　“年轻人，你对完颜CP一无所知！这一把我就赌言哥一定深情。”

　　“雾草，我敢打赌这是历史性的一刻，我得记录下来，以后能载入史册。”

　　“美丽而善变的巫娘，那月亮翻译是她的特长，却把世界译走了样，把太阳的镕金译成了流银，把烈火译成了冰，而且带点薄荷的风味……”

　　薄奕言的嗓音低沉而柔和，像是弥漫在清晨松林间的薄雾，悄无声息地抚上了翠绿的枝叶，又像是冰川消融的清澈流水经过万水千山流入大海。

　　一字一句，念得有些缓慢，像是十七世纪最浪漫的诗人，有条不紊、从容不迫地为挚爱写下一首情真意切的诗词；像是琴技高超的大提琴手全身心地投入，用心和情意弹奏了一首深情经典的曲目。

　　每一个音节都宛如被他含在舌尖上细细咂摸，用散发着香甜味道的蜂蜜厚厚地淋上一层一般甜蜜，是静谧森林的轻声慢语，似重云幽暗中的熠熠星光，像黎明曙光的辉映朝霞。

　　阮南晚的大脑早就一片空白了，耳边出来薄奕言慢条斯理的声音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细细密密的复杂情感在心尖开始蔓延，通过升温的血液迅速传递到全身各处。

　　整个身体都被滚烫的炙热温度包裹着，隐约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冲破了层层障碍，像是破土而出的嫩绿小芽，不断地冲破桎梏冒了出来。

　　朦朦胧胧的心绪盖着一层薄薄的纱幔，笼着一层轻漫的云雾，湿湿润润，带着一丝浅浅的迷茫，却又热烈且灼热。

　　她避之不及，不知所措，只能下意识地捂住心口，似乎这样就能阻止心悸的情绪滋生蔓延。

　　恍惚间，阮南晚看清了薄奕言的眼神，如同那日日出时的眼神一般滚烫燎人，热烈经久，在一字一句间不经意冲破牢笼倾泻出来一点儿边角。

　　在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里，她听清楚了薄奕言低沉轻柔的话。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作者题外话】：言哥念的情诗是余光中先生的《绝色》，我曾经第一次读到的时候就惊为天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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