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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刑部大火


  第二百零三章刑部大火

  “他——”

  “嘘——”

  人出了门,宋乐仪捧着个茶杯暖着手,有话要说。

  赵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先拦了她的话。

  室内一时沉默下来。

  脚步声渐次远去,再远去,直到楼下大堂嘈杂的人声彻底掩盖掉辛程离去的脚步声,赵盈才摸了摸鼻尖:“他对表姐很感兴趣。”

  宋乐仪眉心一敛:“所以才不爱理他。”

  赵盈笑了笑没说话。

  宋乐仪长得也好看,倾慕于她的世家子原也不少,只是大家都在京城里,没有人敢像辛程那样明目张胆。

  辛程大约觉得自己已经很是收敛了,他生来便是那样的人,不过还是太过明显。

  不刻意,也不会真的让人感到浑身不自在,也勉强算是把分寸拿捏得不错的。

  宋乐仪才送了一口茶下肚:“不过你也不怕他跑了?嘴上虽然说着打一开始心里就想选你,可你看看他入京干的事儿,这话实说实听,虚说虚听,真真假假,信三分不信三分的,你心里总有数吧?”

  赵盈嗯了一声:“辛程的性子活泛也洒脱,不拘小节,姜承德就算晾着他,他也不会真因此就放弃这条路。

  但,他和小舅舅不一样,所以他不会因我定下三日之期就跑了。”

  和宋子安不同?

  当初在扬州府时,她怎么收拢宋子安,宋乐仪是清楚的。

  事后也问过她,从她口中听到过一些真心话。

  宋乐仪不得不承认,在拉拢人心,拿捏人心这个事儿上,她修行不够,和赵盈比起来差的远了去。

  辛程嘛,和宋子安也自然不同,这世上就没有全然相同的两个人,但这两者之间……

  “这里面有什么说法?”宋乐仪放下茶杯,“我只想着,他在京中如此行事,成国公自然是首肯的,他背后站着的是整个成国公府,若如此说,与阿叔自然不同。

  阿叔是太后母族,辛程是孝温皇后后人,在参与党争这条路上,能走多远我说不好,他们想抽身,随时都可以抽身出来。

  你这么说,我反倒看不透了。”

  “小舅舅有此心,却未必非要行此事,他在扬州府蛰伏待机六年多,手上明明捏了不少事,却都按耐得住,你观他彼时行事也该看得出,他不是非走这条路不可的。”

  那……辛程呢?

  她越说宋乐仪越是蹙眉:“辛程本可以留在河间府,等将来袭爵,朝廷自有封赠。

  他现在跟着辛恭进京,也不怕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其实……其实是为了党争而来,所以他是一定要走这条路,从来没想过退缩?”

  或许那不该称之为退缩。

  赵盈也没纠正她的用词不当,顺着宋乐仪的话短促的嗯了一声:“我们都知道他有退路,只要辛氏还有人在,只要他还姓辛,不是谋逆,不是附逆,他就总有退路。

  不过他自己用行动告诉我们,他不需要那条退路。

  这就是他和小舅舅不同之处。”

  宋乐仪双眉之间的小山峰还是没有平缓下去,她心下狐疑,实有太多不通之处:“那我就更不懂了。

  他没想过退,你也知他说舍弃姜承德那条路不过一句空话,还与他定下这所谓的三日之期?”

  赵盈不似她那般神色肃然,甚至还笑出声来:“前些天可是表姐死活拦着不叫我见他的。”

  宋乐仪话音一顿。

  那还不是因为辛程那些混账话。

  她知道那都不是真心的,所以才更不想叫她见辛程。

  一码归一码,谈这个就没意思,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难道由着他三番五次吗?

  简直就是不成体统。

  赵盈看她不说话,推了推她手背:“我现在才算想明白他那天的意思。”

  宋乐仪横眼过去:“你说他那些混账话?”

  她又点头:“话虽混账,但他确确实实是动过那个念头,为的是和我做交易。”

  又是做交易?

  宋乐仪脑子一转就明白了。

  辛程还真是好盘算,但人也够聪明。

  审时度势,他真是做得极好。

  看来入京之前他也没少做准备。

  “我听了这个胸中憋闷,是生气的,可要冷静下来说,他的确聪明。”

  宋乐仪黑着脸道:“他也没打算和你论情分,可要是这样的态度,将来岂不也是与你做交易的样子吗?这样的人……我是不放心的。”

  赵盈却冲着她摇头:“表姐想错了,这样的人才最可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辛程要和她做交易,那就是她身上有利可图,这就像是当日的杜知邑。

  追随不追随的,那是他们心甘情愿的事,就算不在她麾下效力,不为她出谋划策,彼此做个交易,互利互惠,各自得了好处,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她以利益换回来的利益,才最切实际。

  “所谓交易,不放心也无非是有人比我能给他的更多,譬如姜承德。”赵盈又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但姜承德可不是会让利给旁人的人,天下事从来有舍才有得,他身居高位,手握大权,世家之中跺一跺脚旁人跟着抖三抖,居高位习惯了,就舍不得给旁人让利了。”

  但她不同。

  她舍得。

  ·

  三日之期还未到,刑部又出了件可大可小的事。

  刑部有积年的旧案卷宗,几十年前的大案也都有留档,甚至还有一些悬而未决的疑案,在几任尚书手上过下来的,最后留存保管。

  那夜不知是如何一把大火,把这些卷宗旧档烧毁大半。

  火起的突然,火势又凶猛,负责看管值夜的副使豁出性命去扑火,反叫烧伤了。

  原本该治他的看管不利的罪,但严崇之他为人虽正派又严苛,却并非不近人情。

  非但没有责怪,还自掏了银子给他抓药看病,叫他养伤。

  又一日,才从他口中询问得知,那天黄昏临近,众人离开府衙归家前,赵澄曾去过一趟保管档案的三堂。

  那五间房是并成一间的构架,平日里不见火星的,就连入夜当值都基本上不会点燃蜡烛,最多是罩上两只小灯笼,生怕火花溅射,引起火灾。

  可那天赵澄去,说是要翻阅旧日卷宗,在屋里待了很久。

  天色昏暗,点上灯笼也不足以照亮屋中,光线不好,他看不清,觉得眼睛不舒服,非要点蜡烛。

  那副使并不敢把所有事情全都推到赵澄一人身上,哪怕是独自面对严崇之时,将事情讲完,也要补上几句,只说是他事后也懈怠,玩忽职守,不曾再检查清楚,熄灭蜡烛,导致烛火点燃卷宗,引起这一场大火。

  这一宗是压不下去的。

  隔天上朝,严崇之亲自奏本,当殿呈送昭宁帝面前去,也打了个姜承德一个措手不及。

  昭宁帝看完他的奏本,面无表情的反手扣在御案上。

  严崇之话不多,言简意赅,就是要治赵澄一个玩忽懈怠之罪。

  姜承德都不用自己往外站,就有人先不赞同起来:“瑞王殿下入部学习政务不久,对刑部中的规矩恐怕都不完全清楚,此事严尚书小题大做,具折参奏,可依臣之见,刑部卷宗房大火,本就不该算在瑞王殿下头上才对。”

  孙其是等他们七嘴八舌的争了一场,才掖着手往外跨一步:“皇上,臣以为,瑞王殿下有过失之处,严尚书所请也合情理。

  虽然说不知者不罪,但六部之中,没有小事,卷宗房一把大火被烧毁一半旧档,要修复都是个大麻烦,殿下虽不懂,更是无心,可若无惩处,也不足以叫人心服。

  但是此事罪魁祸首,该是刑部当夜当值的那个副使才对。”

  他话音落下来,就侧目去看严崇之,眼神中满是审视与打量:“怎么却不见严尚书提及此事此人?”

  严崇之面不改色的冷哼一声:“若刑部一小小副使,都要我写入奏本,请皇上定夺惩处,我这个刑部尚书,也可以不用干了!”

  他说话向来带刺儿,且直的很。

  孙其面色一僵,叫他噎了一回。

  薛闲亭的位次是要靠后一些的,他毕竟还不曾袭爵,也不曾入部,身上原是个闲散的职位,秩也只在四品而已。

  昭宁帝当初是连同他一并加恩典,准许他和宋云嘉他们一样,上殿听政的。

  不过他自己是个不够勤勉的,隔三差五的来一回,根本不上心。

  原也是从西北事后,才日日上朝来的。

  这会子慢吞吞的往外挪,一面挪步一面说:“臣以为孙侍郎所言极是。瑞王殿下或许是无心之过,但有过当罚。

  这件事情原本不必拿到金殿上来说,更不必严尚书上折奏于皇上知。

  这事儿要不是瑞王殿下干的,严大人这位刑部尚书大可自己处置了。

  无外乎瑞王殿下是皇子,虽是皇上钦点他入刑部学习,但毕竟身份尊贵,严尚书轻不得重不得,只能奏明皇上。

  孙侍郎前半段的话,臣以为甚妥,这后半段,臣就不太懂了。”

  “孙侍郎在工部这样久了,怎么今天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宋怀雍对孙其这个人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之前他在工部为赵盈的事情同人大打出手后,孙其还敢弹劾他。

  原是工部手底下的人不安分,他这个工部侍郎倒护犊子。

  这梁子早结下了,今天自然无所谓他是否落井下石。

  是以薛闲亭话音才落下,宋怀雍就已经把话接了过来:“看来孙侍郎近来心思都不大在朝事上,才为章乐清之事被罚了一年俸禄,今天又御前失言,倒叫我们看不懂。”

  姜承德至此才拢了一把眉心叫皇上:“依老臣之见,不如叫殿下闭门思过七日,也该静静心,来日行事更谨慎些。至于那个副使。既然玩忽职守,如此懈怠,想他今后也是不堪用的,叫严大人看着处置了就好。

  孙侍郎所言,其实也算在情理之中。

  严大人这奏本上只字不提那副使才是罪魁之事,就连老臣乍然听来,也觉得严大人未免有些小题大做,竟要以此事重责瑞王殿下。

  既有了这样的误会,孙侍郎才会有此一说。

  世子和小宋大人,太多心了。”

  他要当和事佬,实则是把所有罪责都算在那已经被烧成重伤的副使身上,严崇之偏就不会如他所愿。

  昭宁帝见严崇之身形一动,先把他的话拦了:“严卿,刑部是你管辖,出了这样的事,你自行料理吧,至于瑞王,便就罚俸三月,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不要叫他在刑部随意走动了,若有不懂之处,只去问你,你也尽些心,好好教教他,往后不要再弄出这样的事情来。”

  严崇之抿唇不语。

  要他为永嘉公主效力的是昭宁帝,现在不让他死咬住赵澄不放的也是昭宁帝。

  帝王权术,他实是疲于应付。

  于是深吸了口气:“臣明白了。”

  姜承德眼底闪过得意之色。

  不随意走动就不随意走动,到底还是挂名在刑部的,严崇之又不能把人扔出去不叫他进刑部大门。

  赵盈就掖着手站在一旁,听着他们在那儿吵,在那儿争,再到昭宁帝金口一开,赵澄平安无事的度过,严崇之的奏本算是白上了。

  她低下头,眼底清冷一片,却始终不发一言。

  散朝后她走得慢,出大殿时严崇之就等在殿外。

  见她出来,迎步上去。

  赵盈侧目看他:“严大人还没走?”

  严崇之黑着脸叫殿下:“方才殿上……”

  赵盈笑着打断他:“父皇不是也罚了二皇兄吗?严大人生气什么?”

  他气什么呢?

  天子心意他是明白的,自然不是为这个而生气。

  皇上金殿之上其实也给足他面子了。

  姜承德要让那副使一力承担,皇上的意思却是让他自行处置,这从根本上区别可大了去。

  可他仍然生气。

  太极殿外,宫城之内,有些话不好说。

  严崇之一张脸黑透了:“殿下今日有事要忙吗?”

  赵盈抬眼看看天色,时辰尚早,与辛程约定的三日之期便是今日,不过还有时间跟严崇之谈谈心。

  她说不忙:“严大人想请我往你刑部一叙,还是去我的司隶院聊聊?”

  她嘴里你啊我啊的,刑部是大齐的,司隶院也是大齐的,他不爱听,越发蹙眉,倒没纠正,说了句都行,稍一让身,示意赵盈先行。

  赵盈看他那脸色真是快被气死了,迈开步子无奈叹一声:“严大人消消气,司隶院里储着好茶,一会儿吃了茶静静心也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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