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坠崖
“白族长,我家主人有交代,长生境世代培育珍稀植物,厚德天下,他心生钦佩。若非万不得已,不可重伤长生境的白家一脉。我等只求朱砂桂一用,还望白族长不要与在下为难。”
哭脸清了清喉咙,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厚重,就是又客气了些。
摆明了是对白予玄有所忌惮,至于是忌惮他家主人有言在先,还是白予玄的武功内力,就不好妄言了。但是秦永珏望着哭脸,心中盘算着,眼下怕是第二种猜想,更有可能。
更何况,之前的眯眯眼都说了,要灭了他们呢。
白予玄冷冷清清,好似完全没把哭脸的话放到心里。
“阁下想要带走朱砂桂,长生境便不能置身事外。”他声音明明清浅若风,却带着隐隐的寒意,宛若光下霜雪,刺骨凛冽,听得哭脸不由得浑身发寒,却又只能继续听下去。
雪衣霜面,肃骨天生。
白予玄顿了顿,合上双眸,俱是一众被羽箭刺得满身是血的族人的画面,他犹自忍耐,嗓音终于带上了轻易不可察的怒意,却震得在场之人遍体生寒,包括被点了穴动弹不得的秦永珏。
“你们杀害我长生境族人,也不必担心为难与否了。择日,白予玄,定然亲自前去拜会,为我长生境,讨回一个公道。”
这话语太平静,也太过坚决。哭脸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发出一阵哨音,厚重低沉。
疾风呼啸,千百支羽箭齐飞,携着烈阳,自崖顶一涌而出,尽数射向白予玄。
饶是他内力强劲,但一手以白练拦住朱砂桂,另一手,又怎么能防御自头顶飞下的千百支羽箭呢?
哭脸不敢疏忽,严阵以待。
秦永珏朝下望去,眉眼露出一丝凝重,瞧着白予玄雪衣翻飞,挥开羽箭的翩然身姿,不禁着急,这样的攻势,避得开一时,但损耗太大,绝非长久之计,除非……
能反守为攻,重新占得先机。
嘎啦!
就在秦永珏担忧的片刻间,木板顿时一沉,晃得人险些掉落。
秦永珏扶着朱砂桂,见一道白影正顺着白练快步而上,旋身避开箭羽,霎时之间,已然落到朱砂桂之上,仅在眼前。
原来,白予玄也料到这样迟早会吃亏,他便施力一拽白练,瞅准空隙,踏着芷岚,借力躲开直冲而来的羽箭,打算正面与这蝙蝠面具人战上一战。
悬崖的风很凉,烈日的阳光刺眼,白予玄一身雪白衣袍,从容而沉静,纵然是千百支羽箭齐飞,纵然是险恶里突围,他照旧纤尘不染,毫无狼狈,当真谪仙一般。
这叫秦永珏,都忍不住,心颤了起来。
“你们喜欢羽箭,但白予玄不喜欢。”
见哭脸愣了,不发一言,白予玄立时挥手,绕过秦永珏,隔在中间,出掌飞袖,傲然挺立,丝毫不挪,与哭脸便是八招。
哭脸被逼得后退,将手一摆。
“白族长好功夫,在下确实不敌。”
这样的夸奖,白予玄也毫不在意,只冷冷道:“那这朱砂桂,还敢要吗?”
“在下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主人待我恩重如山……”哭脸说得真诚,倒让人生出一份朴实之感,他踌躇一阵,继而又斩钉截铁,“若是舍了命,能换回朱砂桂,何惧一拼?”
白予玄冷哼一声,道:“你若执意如此,不仅朱砂桂带不走,你的命也带不走。”
语罢,白予玄不再废话,又再攻向哭脸,不留余地。
紧跟着,一道身影从上方袭来,击向白予玄的后背。秦永珏暗叫糟糕,奈何冲不开穴道,正在着急,便瞧见白予玄一个利落转身,纵身飞旋,手掌斜出,与袭击他后背的人对了一掌,侧身落到另外一侧。
袭击者好似并非要一击毙命,跟着也旋身落到了哭脸的身旁,他与哭脸一样的打扮,唯一不同的,是他带着一张笑脸的面具。
而与哭脸厚重深沉的嗓音不同,他的嗓音,尖锐细长。
“白族长,你武功内力不俗,但江湖之中,输赢成败并非以武功为准,此间种种,你可知晓?”
“纵使武功的高低,不能保证胜负,但今日,想在白予玄的手下夺走朱砂桂,只怕你们要痴人说梦了。”
话不投机,不如开打。
笑脸咬牙,联合了哭脸一齐攻上去。
白予玄与俩人对招,虽是武功内力皆在俩人之上,但俩人配合默契,极擅纠缠,数招过后,仍在伯仲之间。
秦永珏静静望着,见哭脸的招式,走的是刚猛路子,刚好牵制了白予玄施力,而笑脸又与之相反,他的招式,是阴柔的路子,一再化解白予玄的攻击。而白予玄却也丝毫不乱,他在刚猛与阴柔的合力夹击下,身姿轻盈,又狠厉诡谲,对方看似缠住了他,实则只是眼下,过不多久,他便能使出乾坤之击,挫败二人。
就在秦永珏等待白予玄得胜之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长生境的白痕等人、逍遥王府的周辅勤等人,都陆续赶来,但不知是他们突围而出,还是尽数剿灭了拦截他们的那批人。
无论如何,有帮手总是好的。
可惜啊,天不遂人愿。秦永珏还没在心里乐够,哭脸和笑脸便早一步抢占了先机,一声锐利的口哨声起,崖顶跟着就传来沉重尖锐之音,那声音极其刺耳,闹得人脑子里嗡嗡作响,秦永珏抬眸而望,暗叫糟糕,这帮人是料定打他们不过,要来一招釜底抽薪!
手腕子粗的锁链接连绷断,向着悬崖砸下,木板重心偏移,整个都摇摇晃晃。得此机会,笑脸丢开暗器,震得白予玄闪身。
“今日失策,咱们改日讨教!”
跟着,笑脸便拉上哭脸,顺着还未断掉的锁链,跃上了崖顶,转瞬无踪。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地面上的众人仰着头,见百年朱砂桂迎头坠下,焦急万分,连忙呼喊,让秦永珏与白予玄赶紧先跃下。
嘎啦数声,一条条锁链应声断裂。
木板沉重一晃,秦永珏便被卡在朱砂桂之上,实在动弹不得,心中叫苦不迭。
怕是要和朱砂桂,长眠在一起了。
跟着,最后几根锁链也从崖顶砸落,朱砂桂整个倾斜,翻下悬崖,撞击在石壁之上,巨大的撞击力将秦永珏猛地甩出。
“子瑞……”
秦永珏穴道被点,又精神恍惚,听得周辅勤撕心裂肺的喊声,忍不住想再调侃下这位曾经春风得意的状元郎,岂能这般没有风度,暴露感情?
他逼着自己睁开眼睛,望见那百年朱砂桂就在头顶上方,不出意外,是会一起坠落崖底了,这让他不免苦涩,谁能料到,他绝色倾城、才略无双、独爱风月,又享尽晟帝宠爱的逍遥王,最后看到的,是这般景象呢?
果然是造孽太多,理应赎罪啊。
只不过不能再看皇兄秦永然一眼,实在遗憾。
突然,一道白光于眼前闪过,原本盛放着朱砂桂的木板被白光一抽,砸在了朱砂桂之上,让秦永珏的双目猛然被烈阳所刺。
他眯着双眼,见到一抹雪白的影子顺着朱砂桂飞身掠下,正朝他而来。
可惜阳光刺目,那白影更是耀眼万分,他最终不敌,视线逐渐模糊,沉沉睡去。只在依稀间,触到了一个微凉又安全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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