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前现代之神
深红之王是什么?
名为“诸界吞噬者”的实体?
亦或者“末日”的概念本身?
形形色色的问题萦绕在读者心中,没有确切回答。
直到另一个作者Tufto加入该系列的写作,笼罩其上的迷雾终被解明。
对于“它是什么”这个问题,正面回答是不符合其性质的。
因为“深红之王”这个定义的出现,就伴随着“正体不明”。
重复的文字误导与大面积留白塑造出它最初的印象。
官方点的说法应该是——
“你认为它是什么,那它就是什么。”
就跟“110-蒙托克程序”一样讳莫如深,让人凭借想象以为那是某种不可探知的恶性事物。
但这种未知恐惧并不是克苏鲁式的“接触即疯狂”,而是另一种现代文明对野蛮神秘主义的本能回避。
就像大多数人在看到231的时候,都会跟随那些文字想象到关于性与暴力的原始崇拜。
那是在人类本性中一直存在着的东西。
那些在当今的文明社会似乎已被抛弃,却潜藏在每一个黑暗的角落,从未消散的东西。
它是什么?
是回归原始。
是人类在远古蒙昧时期的信仰与浪漫。
这种浪漫是西方中世纪宗教压迫下的疯狂情欲,是阿兹特克文明黑暗神话里的荒诞与虔诚,是殷商旧都殉葬坑中堆叠的人骨。
我们如今已经失去并将之斥为“野蛮愚蠢”的东西,有一个更为准确的名字可以将其称呼——前现代性。
“你现在知道深红之王是什么了。
它是旋动异常的造物,来自许多不同的时代,遍及全部世界。
它是失落世界的记忆,前现代的世界的记忆,具现为对现代性的憎恨,憎恨这全新的,标识我们每日存在的人道与冷笑。
由不可调和的异常与我们破碎心智间的完美平衡而铸造,它是由压倒性的、不可回避的张力所创造的实体,是旧世界面对冰冷、灰暗、无意义新世界的嚎叫。
它是我们失落过往的复仇。
它是古人的理念,身在将它抛弃又盲信的世界中。”
“深红之王”就是这种东西——现代性与前现代间张力的具现。
很难理解?
是的,很难理解。
在探寻“前现代性”之前,不妨先了解一下“现代性”。
这是一个常常出没于社会学和文学的概念。
早在1863年,以《恶之花》而震惊西方文坛的波德莱尔,对现代性作了一个经典界定:“现代性就是过渡,短暂,偶然,就是艺术的一半,另一半是永恒和不变。”
同时,现代主义也是指十九世纪下半叶出现的一种文学艺术流派的总称,包括所谓立方主义、未来主义、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和抽象主义等。
这个词最初所代表的就是理性批判和文化革新。
或者更简单一点,“现代性”就是理性主义,是“知识就是力量”的信念。
在现代性下,这个世界是拥有原理和逻辑的,理性的统一和学术的进步终将理解并阐明人类生活——诸如国家、宗教、道德——和整个宇宙。
由此衍生出的“后现代性”可以被简略地视为怀疑主义的体现。
它置疑客观真理、理性、同一性和客观性这样的经典概念,置疑普遍进步或人类解放,也不相信任何单一的理论框架、大叙事、乃至于终极性解释。
——颠覆、解构、反讽、自我批判。
大概就是这些玩意儿。
因此,从字面意思去理解,“前现代性”就是在“现代性”诞生之前的社会与文化特性。
它的情绪主旨是神秘主义。
前现代是“神”和“英雄”的史诗,是纯粹感性的信念体现,是“相信着什么那就会诞生什么”。
现在我们把这些概念都扔到《SCP基金会》当中来。
毫无疑问的,习惯于使用科学视角来观察并对抗一切异常的基金会,充斥着人们最熟悉的理性色彩。
基金会的风格是极其“现代性”的。
虽然文档中也不乏“2007-科学幻想”、“2718-身后事”、“2959-我们都做了什么”等颇具后现代性风格的作品,但基金会的整体风格必然偏向理性批判与认知逻辑。
而这些已然成为现代文明基石的事物,正是“深红之王”所逆反的东西。
在深红之王的001提案被写出来之前,基金会中的另外一个档案也具有这种风格。
SCP-2845-牡鹿。
2845被描述为一个强大的,来自群星的神。
它拥有近似鹿的外形,能够在瞬间转化与重建物质,对人类具有攻击性。
这是一个在绝对实力上完全无法对抗的存在,但基金会仍然成功把它收容了。
——如果那也算是“收容”的话。
收容措施是一个滑稽的仪式,拥有包括辱骂、演奏、交换礼物、吞橄榄油、阉割、食人在内的数个步骤。
整个程序极其复杂,又荒谬到让人怀疑其存在意义。
但它就是起效了,这么不可思议地起到了作用。
“仪式并非基于某些潜在的规则运作,特别是那些科学可以解释的。仪式的运作是因为它是仪式。它的运作是因为一个任意的标准被认真的执行了。要相信满足这些任意的标准能让仪式拥有某种终端力量。”
——一条来收容顾问给Site主管Dell的信息
牡鹿是神,一个真正的神。
对神来说,话语也有力量。
仪式和信仰拥有的力量比一个神明,比所有科学规则都强大。
基金会没有力量对抗神明,于是他们利用这个仪式,利用其中的荒谬,愚弄了一位神明。
——让它认为人类比它强大。
与2845相似,231中的“110-蒙托克程序”也是这么生效的。
罗伯特·蒙托克博士在失去了重要之人的时候,制定了这个收容程序。
也正是单纯残暴的程序中混杂的纯粹憎恨,使得程序得以奏效。
这是一种彻彻底底非理性的、不科学的理由。
献祭与痛苦,原始的生理崇拜,恶意的憎恶附着在本应出自理性科学主义的收容程序之上。
于是基金会幸运地在自身都未察觉的情况下,赋予了仪式意义。
所以2845被收容了,231也被收容了。
只有“深红之王”从未被收容。
它也不可能被收容。
“他是风中的低语,让农人去工作,在恐惧中仰望他公正的饥荒。
他是先天的知识:世界是神与魔的,那些掩盖人类力量、超越我等的存在。
他是饥荒中冰冷的饥饿,没有韵律或理由,只有超自然的冷酷居于我等之上。
以及,给予足够的信念,他也可以是吞噬者。
他是真实的造物。”
深红之王不是神,是一种理念。
基金会的现代性定义了他的存在,文化启蒙与理性哲学为他塑型。
世界可被理解,世界不可理解。
人类选择逻辑,走向理性。
最后,野蛮、血、性与暴力、愚昧的憎恨、肮脏的人性,归于深红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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