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第十五天（二）
一位苍老的男子，正坐在窗边，大约是为了让人注意到他，他没有躲避阳光，只是坐在了窗帘挡住的阴影中。
他很老了，恐怕有七十岁，满脸老年斑，手却丝毫不抖，端起一杯茶抿了口，感慨地叹了声。
“你是想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你吗？”就在此刻，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耳侧。他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位少年。
剑眉星目，鼻若悬胆，明明看起来是少年，却让他浑身打了个颤，立刻放下茶杯，本能地要拱手。但还没有做出来，就被对方微笑着拉住双手，拥抱了一下。
“如果你是这样活过的五十年，只能说……你运气真的不错。”冰冷的话语响彻耳际，老者浑身一抖，任由对方拉着自己，走向包厢。
咚……大门轻轻关上，茶楼里的顾客没有一个人抬起头，这一幕丝毫不引人注目。
哗，椅子拉开，少年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老者双腿情不自禁地打起颤来，拱着手，身体近乎鞠躬九十度，一句话都不敢说。
房间里一片寂静。许久，少年才摇了摇头：“近百年的鬼啊……坐吧。”
“要记住，你是判官！阴阳接近最高战力的判官！你无论到哪里，都会有无数阳间监视仪器对准你。而你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坐在窗户前？是怕别人检测不出你来？！”刚坐下，少年就嗤笑道：“这可是武阳，一位判官坐镇的地方，而你竟然还敢毫无防备出现在这里？大刺刺地坐在茶楼中？是在告诉别人你和我认识？有关系？你到底是怎么活到判官的！！”
刚要斜签着身子坐下的老者针扎一样弹了起来，浑身冷汗：“大人……不会……”
“不会？”少年看死人一样看着对方：“任何国家，政府真的想查你，哪怕我都经不起半点查！你以为你是谁？”
“不……秦大人，是小鬼没有注意到！”
秦夜舒了口气，压了压手：“汇报吧，说完赶紧滚。以你的智商，是很难再晋级府君了。”
“是……”老者忐忑地坐了下来，双腿合并，手恭敬地放在膝盖上，垂着头道：“他……答应了。”
“但是，他希望您亲自去沧澜市一趟……”
果然……
秦夜闭上眼睛，许久才沉声道：“告诉他，我答应。”
“你立刻去沧澜，告诉秦侩，今天凌晨，五点之前，本官会前往。”
“大人！那可是府君啊！”老者声音都在发飘。
秦夜笑了笑，不再回答。
府君又怎么样？
现在的他，可绝非当初的吴下阿蒙。秦侩要再把他当当初种下鹊桥仙的阴差，自己会给他一个深刻的回忆。
“现在，把你和他见面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完完整整地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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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一台仪器发出一声轻轻的声音，一张清晰的照片被打印出来。
那是秦夜在茶楼上，和老者拥抱的画面。
周先龙手指颤抖地握住照片，几乎要捏出痕迹。紧接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根据对比……阴气……来源于他……”黑西装的声音都不敢太高，几十年了，特别调查处无数战友前赴后继，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都是兄弟，多少人在和阴灵的无形战争中默默死去，却从未有人背叛过华国！
但是……如今却有一位判官，和厉鬼相拥。
“为什么？”周先龙闭上了眼睛，眼皮微微颤抖，声音非常沙哑。不知道在问谁。
他没有关闭耳麦，沉重的声音，传入了所有信天翁和参与这次任务的精锐特别调查员耳中。
没有任何人说话。
不是亲眼看到，他们都无法相信，自己的兄弟中，竟然有活人和厉鬼相拥！
这是背叛。
对整个人类的背叛！
他们几乎可以肯定，黎季希一定死在对方手中！
一双双锐利的眼睛，扫荡整个城市，仿佛……这里已经成为猎场。一只只有力的手，不动声色地摸上了自己的武器。
对于叛徒，他们有自己的方式来讨债！
“老领导。”天台上，一位信天翁闭上了眼睛，仍由下午的风吹乱头发。明明是下午三点过，却觉得心脏发冷。
“动手吗？”
没有回答。
数秒后，所有调查员耳麦中响起了对方的声音：“不。”
房间内，周先龙仿佛老了几岁，静静放下照片：“他并没有对阳间造成任何伤害。再等一等……”
“我赞成。”莫长浩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毫不掩饰地长叹一声：“一位判官，战力何等之高。尤其是他这样的天赋……不能太过草率。领导……A754号古迹……即将出土。估计还有十几天的时间。通过先头侦测，下面……同样有写着秦夜的石碑。”
“多久。”周先龙沙哑道。
“八月十五日前后。”
周先龙默然点了点头，随后睁开眼：“告诉SRC……八月十五日，正式开挖。”
“先不要告诉目标，十五日……临时通知，给他最后的机会。”
“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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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命运再次转动，秦侩，李贞淑的名字，都继续书写了下去。
第十五天。
沧澜市特别调查处。
当……当……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坐在电脑前值守的调查员长长打了个哈欠，转头对旁边的同事道：“出去抽一根？”
无论何时，特别调查处都有值守人员。
“走。”同事伸了个懒腰，和对方一起来到了吸烟室。掏出一盒天子，朝对方丢了过去：“哎，你说，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啪……打火机点燃，调查员深深吸了一口，吐出青蓝色的烟雾：“谁知道呢？”
“先是出现判官级别和无常级别的阴气，一点零八分，爆发判官之上的超阶阴气……说实话，我还以为监控器出错了。”
同事苦笑：“我也希望出错，如果沧澜市有判官以上的阴气，而我们又没有发觉……那事情可就大……”
话音未落，整个吸烟室一片漆黑。
死寂。
下一秒，两位调查员齐齐站了起来，黑暗中，打火机亮起，两人都能看到对方愕然的目光。
停电？
这不可能，特别调查处的电力无论何时全天候供应，全市停电了这里都不可能停电。这到底怎么回事？
愣了两秒，两人立刻朝着监控室冲去，过去的过程中，已经拨通了电话。
“是……是我……马上供电？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知道？什么？你们所在的小区也停电了？”
刚冲进监控室，啪啪啪……顿时，灯光再一次亮了起来。四面八方的监控屏幕重新闪耀，两人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吓死我了……”一位调查员苦笑着坐到椅子上：“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
他没有说完。
本来两人都瘫坐在椅子上，这一刻，却愕然抬起头，死死盯着监控屏幕，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啪啪啪啪……整个沧澜市，全部市区，所有电灯……无论路灯，家庭，一层一层，一片一片，尽数熄灭！
不到一分钟，那种令人窒息的黑暗，笼罩整个城市。哪怕在下面看着的他们，都感觉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灵异爆发之后，华国所有城市，几乎不可能出现这种大面积停电！
唯有一种解释……
厉鬼出行！
而且……是阶位极高的厉鬼！
昨天发生的超阶阴气爆发事件同时充斥两人大脑，他们根本没有停顿，马上拿起了手机。拨通电话。
然而，没有回应。
电话打通了，并没有嘟嘟的等待声，反而……是一片唢呐，锣鼓，编钟的声音！
咚咚……咣！
这些声音仿佛砸在人的心上，两人齐齐一颤，手机都差点没有拿稳，紧接着……一个幽怨无比的声音，如泣如诉地在手机中响起。
“灵堂前，搭了楼，搭的是金银转角楼。四道门，通四方，一道中门通天堂。天堂里面好光景，好比金銮玉殿形。金銮玉殿香气熏，龙凤帷帐绣乾坤，乾坤之上有日月，日月旁边飘彩云……”
丧葬歌！
当！一位调查员的手机终于落到地面，就算傻子也知道，今夜……沧澜爆发了大面积灵异事件！
就在此刻，整个监控室，全部变成了红色。
不是光线变红，而是……所有监视屏幕，都带上了无数的血红！
那是一盏盏灯。
城中千家万户，每一条道路，不知何时，全都悬挂上了一盏血红的古式灯笼，于十二点零一分，齐齐点亮。若黑夜中万点繁星。
刷……阴风吹来漫天钱纸，吹到每一条道路上，仿佛铺上了雪白的地毯。
就在国道之上，钱纸随风狂舞，一盏盏熄灭的路灯下，血红的灯笼一直点亮整个国道。而不知何时，一支六十四人的队伍，已经恭敬地半跪于地，面朝国道的方向。
那……全都是一群纸扎人！
有男有女，吹着唢呐，打着锣鼓，仿佛……在迎接着谁的来到。
“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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