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15章


段明炀之后又来吧台端了几次酒,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任凭黎洛怎么打诨插科抛出话题,他统统不接。

        “奇了怪了,他今天怎么回事?平常好歹还理我一下的啊。”

        黎洛埋怨了几句,目光追随着那道高大的身影,在场间穿梭。灯光交错,段明炀的目光却始终没有与他交错过一次。

        “您好……?”一道男声从旁边插进来。

        黎洛侧目,是刚才那名叫Andy的服务生,不知为何又折返了回来。

        “有事?”

        “嘿嘿……没什么事,看您一个人坐这儿挺无聊的,正好我现在有空,可以陪您聊聊天解解闷。”

        黎洛斜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长得倒还算中上,只是脸上这阿谀奉承的笑容平添了三分油腻,令颜值大打折扣。

        这服务生估计是看出了他有钱,连活儿都不干了,想投机取巧来搭讪博得好感,说不定捞到的好处比送酒的小费还多。

        “不需要。”黎洛懒得睬他,目光又回到场内去寻觅段明炀的身影。

        “这位客人……您是不是对那位服务生感兴趣?”Andy指着段明炀的方向,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哎呀,看您来这么多天了,一直被他无视,我都有点儿过意不去了。”

        黎洛:“过意不去?那你有什么办法让他别无视我吗?”

        Andy:“我也没办法,别看段明炀在这儿打工,其实他家里有钱着呢!不把您放在眼里,也很正常……”

        “哦?他有钱?”黎洛来了兴趣,终于转身用正眼瞧他了,“你倒是说说看,他家里怎么有钱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Andy立马搬了个高脚椅坐下,头凑过来,神秘兮兮道:“我亲眼看到的!”

        “那天我在外边逛街,看到他和一个中年男人在说话,看模样应该是他爸,开着超级贵的豪车,身边站了四五个保镖,绝对是有钱人中的有钱人!”

        “他爸好像是想带他走,可段明炀跟他爸吵了起来。用的中文,我听不懂,就见他撇下他爸,怒气冲冲地进了家商场。”

        “我想跟进去安慰他一下,结果看到他进了一家奢侈品店,随手买了个钱包,两千多英镑呢我的天!这泄愤方式我真是无法理解,我们打工时薪才多少啊,不愧是有钱人。”

        “这不对啊。”一旁偷听的调酒师插了句嘴,“段明炀要真这么有钱,为什么还天天在我们这种小破酒吧打工?”

        Andy哼笑:“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为了体验穷人的生活呗。”

        “可他的妈妈不是生了病,需要很多钱做手术吗?他爸也不资助一下?”

        “这我哪儿知道,我就知道他其实很有钱就是了。”

        黎洛的手指在吧台上敲击着节奏,心里琢磨着这些话有几分可信度。

        就段明炀那股傲劲儿,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要真是什么大少爷,哪儿肯住在那种廉价破旧的出租屋?哪儿肯忍受这种群魔乱舞、烟酒味夹杂着臭汗味的恶劣工作环境?

        除非他更不能忍受其他的。

        比如来自他爸的帮助。

        对了,那一晚,段明炀是怎么评价他爸的来着?

        “他欺骗我妈的感情,抛弃了我们很多年,现在却又想接我回去。我妈同意,我不答应。”

        这话再结合Andy的叙述,所有事似乎都能解释得通了。

        段明炀之所以能付得起如此高昂的学费,大概是因为他爸送他来这儿读书,替他出了学费。估计他妈也在其中推波助澜,否则以段明炀对他爸的痛恨程度,必然不会同意。

        到了国外后,他爸还想为他做点什么,但他妈不在身边,他不用再有所顾忌,不肯向抛弃自己的生父低头,宁可自己生活条件差一点辛苦一点,也要守住自尊和傲骨。

        好一出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庭伦理剧啊。

        黎洛在脑海中脑补完一场大戏,不禁为自己的推断力和想象力折服。

        “阿洛,你想什么呢?”调酒师的话将他拉回了现实。

        “啊?哦,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呢?”黎洛看向Andy,“段明炀有钱没钱,关我什么事?”

        Andy:“我这不是好心劝您嘛,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金钱,他不屑,也不值得。”

        “他不值得,难道你值得?”黎洛冷恻恻地说,“我管他到底是什么背景,我就是想追他。就算不追他,也看不上你,懂么?”

        Andy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但恼怒的目光却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瞪向了他身后。

        黎洛回头,被身后的段明炀阴鸷的目光惊得心头一跳,也不知道刚才的话他听见了多少。

        “有意思吗?”段明炀冷眼看着Andy,“在员工间里没说够,还要出来说是吗?”

        Andy正愁有火没地发,骂了几个脏词:“不说了不说了,我可惹不起你这位大少爷,要是你一不开心,让你爸来找我麻烦,我不就——”

        “砰!”

        黎洛愕然起身。

        调酒师吓得失手打碎了一个玻璃杯。

        连在舞池中打碟的DJ都停了下来,其余客人听见音乐停了,察觉异样,纷纷朝巨响传出的方向看热闹。

        “说够了吗?”

        段明炀一步步走到被自己踹飞的Andy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浑身散发出森冷阴沉的煞气。

        “说够了,就给我闭嘴。”

        黎洛看呆了,咽了口唾沫。

        操,太酷了吧?

        Andy捂住肚子疼得发抖,气急败坏地冲调酒师大喊:“愣着干嘛!报警啊!他打人!”

        不少客人也看见了段明炀动手的那一幕,纷纷附和:“是啊报警吧!”

        “太吓人了这服务生……”

        “看他那样子,凶神恶煞的……”

        “这种酒吧以后谁还敢来啊!”

        “就是,让老板辞了他……”

        段明炀微微侧头,议论声瞬间止了大半。

        他一把扯开制服领结,往地上愤而一扔,大步走进员工间,取来了自己的衣服和背包,不顾他人的指指点点,径自出了酒吧大门。

        黎洛回过神来,立马跟了上去,在门外张开双臂拦住了他。

        “等等!你就这么走了?”

        “他要报警,我还留在原地等着被抓吗?”

        “没事,我可以帮你摆平的。”

        段明炀绕开他:“是,你有钱,你可以摆平,但我不要你的恩惠。”

        “你可别误会,我不是给你恩惠,我只是单纯地想帮你忙。”

        “为什么?”

        黎洛笑笑:“什么为什么,我不是说了我要追你吗?帮喜欢的人的忙,不是很正常嘛?”

        段明炀的脚步刹住:“……喜欢?”

        “是啊,我没说过喜欢你吗?”黎洛上前抱住他的手臂,撒娇似地摇了摇,“我很喜欢你,不然干嘛问你能不能当我男朋友。”

        段明炀沉默片刻,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骗我。”

        确实是骗你的,我可不喜欢男人。黎洛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委屈道:“你怎么可以怀疑我的真心呢?我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还特意给你准备了礼物。”

        段明炀看了眼他手里提着的礼品袋子,说:“我从来不戴首饰。”

        黎洛笑了:“这不是给你的,这是女款——”

        段明炀瞬间抽出了手臂,理都不理他,直接往自己的住所方向走。

        黎洛自知失言,连忙边追赶边补救:“哎哎!这是买给我妈的!我给你准备的礼物是蛋糕!等等我啊!那蛋糕必须得是我签收才行,你就带我回去呗……走慢点啊段明炀!”

        兴许是他的执着不懈感化了段冰山的心,也兴许是段明炀实在忍受不了他的聒噪,总之,最后黎洛终于如愿以偿地第二次进了那间出租屋。

        “你一个男的,收拾得倒挺干净。”黎洛原地转了圈。也只能原地转圈打量,这屋子小得跨出一步就差不多到头了。

        “为什么男的就不会收拾?”

        “我就随口一说,我家都是佣人收拾的,我不太了解。”

        段明炀冷哼一声,似含鄙夷。

        黎洛怕他又要赶自己走,连忙挑些讨好的话来说:“你刚才踹Andy那一下好厉害啊!精准狠辣,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直接把他从吧台踹到了墙角,简直是打架界的楷模!能不能教教我啊?”

        “你怎么知道我那一下算是厉害?”段明炀问,“你经常打架?”

        黎洛脑子一转:“我从小练防身术,经常看别人过招。”

        “那你打过架吗?”

        “没有!就算遇到有人挑衅,都是保镖解决的。”

        段明的神色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只说:“果然是大少爷。”

        黎洛松了口气,还想找点话题,段明炀却当着他的面脱起了那身制服。

        他们俩的距离不过一米远,黎洛甚至可以闻到段明炀身上的些许汗味,包裹着浓郁的、富有攻击力的雄性荷尔蒙,侵入鼻息间,仿佛这气息所经之处,都沦为了对方的领地。

        他一向讨厌男人身上臭烘烘的汗味,此时此刻,竟然并不觉得讨厌。

        脱下的衬衫皱巴巴地半搭在健壮的小臂上,段明炀透过凌乱的发丝看了他一眼,目光幽邃,似乎在暗处燃着把无名火。

        那火光灼得黎洛心头一烫,陡然想起自己的纯情人设,立刻背过身去,扭扭捏捏地说:“你、你去里面脱呀……”

        段明炀没答话,将脱下的制服往地上随手一扔,接着开始解皮带,可没往浴室走,反倒走向了他。

        “不是说喜欢我吗?”

        皮带金属搭扣碰撞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内听得一清二楚,段明炀低沉的声音仿佛近在耳畔:

        “我衣服都脱了,你不想做点什么吗?”

        黎洛后退了一步:“我、我比较喜欢循序渐进,这样太快了——诶!!”

        段明炀拽住他的手臂,猛地一扯,刹那间天旋地转,狼狈地扑倒在了不算柔软的硬板床上。

        黎洛龇牙咧嘴地低声骂了句“操!”,刚翻了个身,身上一重,段明炀紧跟着压上来,手脚并用,将他的四肢牢牢按在床榻上,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

        “天天半夜三更求我带你进屋,不就是想跟我做这档子事吗?”段明炀低头,深深嗅了一口他长发披散的颈窝间、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紧接着,用冰凉的薄唇,触碰了一下他温热的颈侧肌肤。

        “做吗?”

        黎洛一个激灵,头皮都快炸开了,全身起鸡皮疙瘩,忍着情绪与他周旋:“我、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谁说一定要喜欢才能做?”

        段明炀凑在他耳边,呼出的气是热的,说出的话却是冷的:

        “看你可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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