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今日来的都是后宅女眷,因为是老太太下的帖子,还有几家的老夫人也是赏脸如约而至,假山湖亭,花苑堂屋,处处都是千娇百媚的世家小姐,莺燕糯语,自成盛景。
类似于南阳王府这种顶级门楣,自然没怀什么别样的心思,纯粹是看在老太太的面上前来,但有些稍没落的一流世家就不一样了。
国公府现只有陈昌恒一个男嗣,如今姨娘扶正,不出所料他就是镇国公世子,若是自家府上嫡女嫁过去,便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两家交好,利益多多。
有这等想法的世家夫人,不止一两位。
所以今日的康姨娘可以说是如鱼得水,脸上得宜的笑容没有停过,她享受着这份迟了十几年的殊荣,只觉得苦尽甘来。
头顶的太阳光所向披靡,烈日骄阳下陈鸾的面色就更显得苍白没有血色,她自小用各种滋补食材,娇贵得不得了,这几日心里郁结,连带着夜不能寐,可不就成这幅弱不禁风的样了?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始终噙着几缕清浅的笑,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乐意与委屈来
南阳王妃与大将军夫人坐在堂屋的坐椅上,两人交好,私下相谈甚欢,聊着聊着,大将军夫人的目光就落在了陈鸾身上,她神情不变,语气唏嘘,低着声道:“妾室扶正,倒是苦了这孩子。”
众所周知,小郡主与陈鸾自□□好,南阳王妃也算是瞧着这个丫头长大的,所以开口之前,心就偏了,她淡淡瞥了眼站在人前一脸笑意的康姨娘,道:“妾就是妾,扶正了骨子里还是改不掉小人得志的嘴脸,大姑娘无生母照拂,也比二姑娘大方得体许多。”
大将军夫人笑着附和,她们心知肚明,即使是被扶正了,这原配嫡妻所出的嫡子嫡女,也是要压继室子女一头。
只是陈鸾这孩子从来与人为善,没见过人心险恶与丑陋,将所有人都想得同她一样良善。
在她出嫁前,给她上这么一课也好,希望能让她看清,进而对人对事有所防备。
小郡主来得早,见她没来便兀自去了清风阁寻人,而陈鸾彼时才出院门,两人正正好错开。
所以陈鸾未寻到沈佳佳的身影。
流月从小路上出来,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姐,郡主在清风阁呢。”
陈鸾哑然失笑,转而望着眼前和乐融融宾客尽欢的场景,眸光一黯,意味不明地轻声笑笑:“这儿有祖母与康姨娘足够了,我们回清风阁去。”
她才踏进院门,就瞧见沈佳佳坐在小花园的石凳上,俏脸微寒,一丝笑意也挤不出来,陈鸾走上前在她身旁坐下,妙声缓语问:“这是怎么了?谁惹着咱们小郡主了?”
伺候的丫鬟乖觉,飞快端上两杯雾气氤氲的热茶,茶叶在沸水中舒展身姿,清香袅袅。
沈佳佳瞥了她一眼,不期然撞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她冷哼一声,道:“我为你着急憋屈得上火,你倒好,还有如此闲情逸致品茶?”
陈鸾点了点她额间的花钿,敛了神色安慰道:“我知你心疼我为我着想,可今日之事,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叫她们如此欢欢喜喜……”
她没有接着说下去,沈佳佳却懂了她的意思,可就是因为懂,才觉得憋屈得险些红了眼眶。
既然没有办法,就只能坦然接受,以退为进,只是退的这一步,陈鸾她该多难受啊?
“罢了,咱们就在你这院子里坐着,不去外头看那些人的嘴脸,眼不见心不烦。”沈佳佳揭开茶盏抿了一口,恨声道。
“你放心吧。”陈鸾笑着瞥了她一眼,意有所指。
只是到底没能安稳的过完一个上午。
树荫下凉爽,太阳光照下来几缕,落在冰冷的石凳石椅上,不由柔和许多。
陈鸾与沈佳佳错开话题,聊些近期京都发生的趣事,时间倒也过得快。
约摸着快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前头还未派人来寻,陈鸾皱眉,吩咐葡萄去堂屋看看。
约摸着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葡萄步履匆匆地进了院子,朝沈佳佳福了福身,附在陈鸾耳边,道:“小姐,三公主带着人来了,现在前头都闹起来了。”
陈鸾脸上的笑意一滞,与沈佳佳对视一眼,接着追问:“可知为何事闹起来的?”
葡萄看了看沈佳佳,有些难以启齿,虽然小郡主与自家小姐是至交,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样的事若是说出来,落了国公府的面子,也是落了小姐的面子。
“说吧,因何事而起?”陈鸾站起身来,头一回变了脸色,杏目中的柔意尽数转变为有若实质的寒冽。
“公主乔装而来,正巧碰上三公子从学堂归来,三公主没理会公子,径直就走了,谁知公子身边的书童看公主身边只带了一个伺候的丫鬟,非说公主对公子视而不见,是为不敬,各种盘问。”
话说到这里,陈鸾彻底明白了过来,三公子陈昌恒做了十几年的庶子,一朝眼看国公府世子之位尽在囊中,就再也无法忍受别人的不敬,想用看起来略寒碜的三公主立威?
怎么想的?又蠢又毒。
与陈鸢倒是如出一辙,狗眼看人低,愚昧蠢钝,小家子气深入骨子里,改也改不掉。
今日这事,自然无法善了。
纪婵那个性子……
陈鸾与沈佳佳到的时候,三公主面色不虞,坐在堂屋的座椅上,左右两侧各立着两名侍卫,老太太再一回低声下气说话赔礼。
第一次是因为陈鸢,这次是因为陈昌恒。
其余的夫人都被安排进了坐席,堂屋里除了三公主纪婵和老太太,就只剩下直愣愣站着略显木讷的陈书恒。
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美艳异常的少女,竟就是京都传闻中最负盛名的嫡公主,真真正正的金枝玉叶。
今日一见,惊为天人。
如此低调出行,难怪鸢儿会不小心惹到。
他心中难免有些忐忑,背却挺得更直。
陈鸾上前几步,搀着老太太问:“祖母,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老太太瞥向陈昌恒的目光满含失望,沉沉叹气,对纪婵道:“是国公府管教不严,才叫昌恒冲撞了公主,求公主看在老身的面子上,莫将此事放在心上。”
纪婵美目微敛,皇家威仪显露无疑,她并没有因此而缓和声音,反而双颊泛起红晕,显然是动了真怒。
“你国公府可是打定主意与本宫过不去了吗?上回一个区区小丫鬟就敢往本宫身上泼脏水,这回更是被人欺到头上来,府上三公子好胆色,逮着人就耍威风。”
“本宫从出生到现在,从未见过如此狂妄无礼之人!”
她话说得极缓,每个字里都蕴着怒意。
老太太连声道不敢,朝陈昌恒狠狠瞪了一眼,沉声怒喝:“还不快过来公主赔不是?”
陈昌恒抬头望了一眼斜靠在座椅上的女子,忍不住心神一动,旋即飞快地低下了头,声音儒雅温和,道:“昌恒不知礼数,冲撞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陈鸾这才像是听懂了,抿着唇轻声为陈昌恒求情:“三公主恕罪,我这三弟他向来知礼得体,今日定不是有心的。”
“本宫瞧他就是成心的!”纪婵凤目一扫,接着道:“上回你那庶妹落水之事,本宫看在你与老太太的面上也就过多计较,今日人善被人欺,国公府打算轻飘飘几句话将本宫忽悠过去,也不给个交代?”
“鸾儿你休要替这等人求情!”
竟是连陈鸾的面子都不给了,可想而知被气到了何种地步。
这就是皇家最得宠的小公主,淡淡几句话令老太太都感到了些许压力,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
冰盆散发着冷意,和着外头穿堂而过的风起舞,再悄无声息席卷到人身上,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公主抽空前来,是贵客,现已到午膳的时辰,不如公主先移步前去用膳?”陈鸾紧接着道:“公主放心,此事国公府定会给个态度出来。”
纪婵的目光在她与老太太之间徘徊,而后颇不情愿地起身,冷言道:“但愿如此,否则本宫就只有禀告父皇与母后做主了。”
帝后有多疼爱这个小公主,每个人都知道。
陈鸾颔首,而后转身对着陈昌恒冷喝,道:“去祠堂跪着,没有公主命令,不准起来。”
陈昌恒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地想开口反驳几句,人家公主都还没发话,她怎么就敢这样命令自己?
跪祠堂,只有犯了大错之人需要如此,他又没有犯什么大错,不过是身边书童一直煽风点火,他才不悦地数落了几句,哪是什么重罪啊?
再说,就是真的要跪,也不该是她陈鸾开口。
他脸上的表情明显而露骨,陈鸾饶有兴味地瞧着,缓声冷喝:“还不去?”
陈昌恒目光不善,才要说什么,就被老太太的目光惊了回去。
再不情愿也还是去乖乖跪着了。
饭席上,那些女眷都是人精,方才见了三公主怒容的人,都有意无意疏远着康姨娘,甚至还有许多在暗地里看好戏。
今日来的都是嫡妻嫡女,对狐媚妾室有着天生的反感,本就尤为不耻,这会再看那庶子惹了三公主不快,自然幸灾乐祸。
老太太拍了拍陈鸾的手,疲惫不堪,道:“你去坐在三公主边上,好好劝劝,别将这事闹大了。”
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陈鸾了然地颔首,她裙摆飘然,在经过康姨娘与陈鸢位置时,稍稍一顿,惊起香风一阵,两者回眸,她轻启薄唇,声音极低,“今日这事,可还没完。”
康姨娘勉强维持的笑意一小子如潮水退去,陈鸢愣了一会,旋即咬牙,“是你设计的局?”
她忽然想到了很多,从自己惹到三公主,再是她落水,再是这次胞弟出事,这一切是不是都并非巧合?
陈鸢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陈鸾笑着握了她的手,被她甩开也不在意,而是轻叹了一口气劝慰道:“别如此沉不住气,别人都看着呢。”
“我说了,今日的事到这,可还不算完。”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太喜欢三公主和鸾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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