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惶惶(为盟主鱼鱼傻猫肥、提点九路节度使加更)
三更天!
四更天!
两个时辰,像是过了两年。
没有人离开大厅。
不管霍五、徒三表现的多么温情,撕破脸就是撕破脸。
需防兵乱!
两万多兵马都在城中,真要乱起来,不堪设想。
察觉到众人对霍五送人马的不赞成,徒三很是识时务,没有去挑战众人的底线。
众人都是手握大兵的大将,真要是彻底翻脸,说不得连他带姐夫、小宝都给包圆了。
徒三不敢试!
原本奉命留守滁州的头目是江平、马寨主、唐光。
江平早已瘫成一团烂泥,堆萎在地上。
唐光一直打酱油,此刻更是大气不敢喘。
马寨主却是果决干脆,早在霍五开口八千人马换水进之前,就出去了。
当初随着徒三进黑蟒山的是二十几个乡勇,如今却是二十几个曲长、千户。
直接诏令这些人过来,谁晓得会出什么事?!
……
州衙上下,乃至整个州府要地,静悄悄地回黑蟒山嫡系手中。
没有人发现这场变动,除了二十一乡勇。
他们或是千户、或是曲长,有的将随徒三北上,有的将随江平留守滁州。
今晚开的是小宴,他们没有上席,多在军营中。
也有三、五个不忿卫海、卫江兄弟爬到大家头上的,凑到一起吃酒絮叨。
喝大了舌头,就什么都敢说了。
“卫海手上有把子力气,大刀使的好,做先锋就坐先锋,卫江那小子凭什么?”
“会怕马屁呗!整日里围着江平,一口一个‘江爷’,那德行没法瞧哩!”
“江平架子越来越大……”
“除了三爷,他还服谁?”
“啧啧,连纳五妾,个个都是黄花闺女儿,真是旱死的旱死,涝死的涝死!”
“江平总管庶务,哪哪都有他,那些滁州大户巴结旁人够不着,可不得巴结他?那一车车的绸缎,听说堆满了一屋子!”
“他娘的,真让人不服!”
“不过是仗着与三爷交情深,手下功夫还不如俺啦。”
“要是水大哥得了这便宜,我服;换了是他,反正我不服!”
几个人絮叨着,就等来了“不速之客”。
……
其他乡军营的乡勇,有的睡下,有的没有睡下。
不管睡没睡下,都得到“传令”。
对本就奉命北上的,得到的是徒三之令,大军五更出发,传召他们即可前往。
对之前分配留守的,则传令,随行将领出缺,由他们补位。
有人要追问缘故,只得缄默;有人察觉不对,想要反击,就被一拥而上拿下,捆成了粽子。
……
还有一个乡勇不在军营,而是在半掩门。
“不速之客”闯进门时,他还在女子身上驰骋。
破门而入的军士,唬得这小子立时萎了。
“这是咋……咋了……”
“三爷急召!”
几人簇拥而上,连扶带拖要带了那人下去。
那人吓得浑身如筛糠,好一会儿才镇定,嘀咕道:“没说不让嫖,没说呀?”
……
二十一乡勇陆陆续续被“请”到州衙偏厅。
大家原本还担心自己有什么过失,引得徒三不快。
二十一人齐聚,半数绳索加身。
没有绳索加身的,身边也站着持刀武士。
大家惊疑不定。
“柳元帅南下了?”
“三爷呢?”
“江平呢?”
大家惶惶不安。
什么曲长、什么千户,恍如同一场大梦。
如今梦醒,他们还是狼狈不堪、无处容身的泥腿子。
又有几个人能真的不怕死!
年纪最小的一个,今年才十五,还没有成丁。
“到底怎么了?”少年是曾反抗的一员,被绑缚个结实:“白天还好好的……这到底怎么了?”
此刻,他没有了反抗的勇气,哽咽着喃喃自语,只祈求一线生机。
“哼哼唧唧个甚?跟娘们似的!”
水进推门进来,脸上带了一丝嫌弃。
“进子哥!”
少年惊吓,尖叫出声。
“是水进!”
“进子没事!”
“进子,到底咋了?”
尽管依旧糊涂,可见到熟人那刻,不少人暂时放下了恐慌。
水进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去给少年解开绳子。
众人一下子静下来,都去留心那些持刀武士的反应。
没有反应!
这些人才试探着给伙伴们解绳索。
没人阻拦!
众人将水进围住。
“怎么回事?”
“亳州怎么了?”
“三爷传话,说大军明日北上,真的?”
“不是说了带八千吗?怎么还缺人啊?”
“是啊,之前让俺们几个留守呢!”
七嘴八舌,屋子里立时跟沸水一般。
水进从一张张脸上看过去。
大家满心热血随徒三北上亳州!
大家在亳州抱团不让人欺负!
大家仗义舍弃亳州安逸随徒三出走!
大家风餐露宿前往黑蟒山!
大家兴冲冲去曲阳!
……
喧嚣渐消,大家不知不觉熄了声。
“咋了?进子哥?”少年带了颤音道。
水进正色道:“亳州有变,孙元帅诛杀张、李两帅,柳元帅危险!三哥……三爷已经决定速回亳州助柳元帅一臂之力,到时少不得与孙元帅有一番恶战,各位兄弟全员北上!滁州交由霍五爷与我留守!”
大家都被这消息镇住了!
亳州五帅,张、李两帅排行靠后,可也不是大白菜。
这说杀就杀了!?
倒是没有人怀疑水进扯谎,大家都在亳州待过。
孙元帅嗜杀之名,早已人尽皆知。
武人多心直,知晓了缘故,不少人立时放了心。
一口气泄了,一个个堆坐在地上。
“这护卫队是谁的手下,个个棺材脸!”
“娘的,真是吓死个人哩!”
“卵子都要吓掉了!”
“姥姥,老子还软了呢!”
“……”
别说孙元帅诛杀别人,就是杀了柳元帅,过后报仇就是,也不用这样吓唬人呢?
几个年长的却不好糊弄。
柳元帅是徒三老丈人,北上相助是应当的。
只是,万没有彻底放下滁州的道理。
霍五是徒三姐夫不假,可徒三最信任的是江平。
之前也是留江平留守。
怎么变了?
这些持刀武士对大家不假颜色,对水进去不同。
水进,还是大家的伙伴吗?
几人看着水进,不由自主带了质疑与戒备。
水进都看在眼中,不由苦笑,转身推开门。
自己能为三哥做的,也就这些。
以后,三哥……是三爷!
门外,站着徒三、马寨主、林师爷。
大家刚想要开口相问,徒三已经正色道:“就地修整,半个时辰后出发!”说罢,转身大踏步离开。
*
饶是六月天长,五更天也是黑着。
城门口,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被临时叫起来收拾了行囊的八千兵,都打了哈欠站在城门口列队。
说好的明日出行,说提前就提前。
大家心里骂娘,面上还都是老实听。
军令如山,可不是闹着玩的。
也有些机灵的,发现不对头。
有人发现自家头儿(乡勇)不见。
有人看到自家头儿(众把头)耷拉着脸,那表情说不出是哭还是笑,怪着呢。
除了北上八千人,其他兵卒也没得消停。
滁州兵如今共有两万三千,六千是徒三收编的滁州官兵,一万七是徒三、马寨主等人带来的黑蟒兵与曲阳兵。
除去北上亳州的八千人,还剩下一万五。
这一万五,都被马寨主提溜出来,以镇为方队,在道路两侧列队。
不知内情的兵卒,只当给徒三送行。
嘀咕着谱儿太大了。
知情的黑蟒山众头目,早已经将心腹散下去,目光硕硕,盯着众人反应。
等徒三被众人簇拥到城门,看到的就是浩浩荡荡的人马。
徒三晓得马寨主他们对自己的戒备,却也感激他们的豪气。
八千兵卒,五百军马,还有几个骡车,里面是奉了徒三之命暂避的众乡勇。
除了这些,竟然还有好几十辆骡车。
“前头那十辆,七车是五哥给三爷补的聘礼,一车是邓兄弟的礼金,一车是老七的礼金,剩下那车是小宝预备的!这是礼单!”
“中间那十车,两车是三爷用惯的行李物件,四车是三爷之前预备的聘礼,四车是我、老林、老唐、老八的礼金。老八不在,他那份,我就先代他补了!”
“后头那十车……一车里坐了江爷内宠,其他九车是江爷私财……财物临时造册,或有不周全,还请三爷恕罪。”
马寨主说着,将一沓子册子交到徒三手中。
徒三接过来,说不出话。
自己再期待什么?
以为林师爷会跟自己走?
以为唐光会跟自己走?
以为薛彪会跟自己走?
自己偏着江平,连对自己有大恩的姐夫、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外甥都放弃了,谁敢跟自己走?
只是,江平已经成了“江爷”了吗?
他就是因这个,才容不下小宝被称“爷”吗?
还有那九车财物……
自己的聘礼才只凑了四车!
直到与众人拱手,策马离开,徒三都浑浑噩噩。
大军浩浩荡荡而去,带起一路烟尘。
没有人留意,军中从下到上所有的黑蟒山头目都不见,只剩下徒三、江平亲自提拔起来的那些人。
肃清队伍!
江平之前在徒三耳边旁敲侧击过!
今日终于达成!
以这样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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