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梦里人(4)
出于礼貌, 赵西音对孟惟悉说, “我走了。”
“好。”
她一上车,车门刚关上, 周启深就吩咐司机开车。
拐出医院, 从辅道并入主路, 车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周启深坐在那儿,面容浅浅,一字未言。赵西音也一派从容, 叠着腿, 靠着车门,捧着手机玩儿。
从京广桥下穿梭而过,周启深终于忍不住, 扭头看了她一眼, “坐车别看手机,容易头晕。”
赵西音没应声, 但还是很听话地把屏幕按熄。
周启深欲言又止,心里装了事,但又有所顾忌,话在喉咙间来来回回, 着实难受。
赵西音闭着眼睛休息, 自然问起:“你怎么去医院了?”
“碰巧。”
说谎不打草稿。
赵西音也懒得拆穿, 哦了声,“那你吃饭了吗?”
“吃了。”周启深拧过头, “你和谁吃的?”
他没有问她吃过了没,而是问,和谁。
赵西音没答,只睁开眼,猝不及防地和他对视。
周启深愣了下,脸色低沉,生闷气似的,只囫囵潦草地握住了她的手。
司机问:“周总,回哪边?”
周启深不由分说,“梵悦。”
赵西音轻轻挣了下,“喂,我要回家。”
“你有东西落在我家了,你去拿,待会儿我再开车送你回去。”周启深安排周全,不容她反对。
下车,两人牵着手,一路沉默进电梯、按门锁。
轻悦的电子音提示,门开了。
赵西音却趁机挣脱了他的手,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
周启深回过头,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
赵西音微抬下巴,直截了当,“周启深,你明明很在意的,有想问的,为什么不直接问呢?”
周启深一怔,“我没有。”
“说谎鼻子要变长的。”赵西音淡定道:“你宁愿鼻子变长,也不愿干脆一点,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然后自己脑补,自己给我加戏。”
这话直戳人心,几乎瞬间惹恼了周启深,他已然不悦,重复说:“我没有。”
赵西音太了解这个男人了,不是基于日久相识,而是与他真真实实、日日夜夜地过过生活。他们当过同床共枕的夫妻,也做过心心相惜的爱人。彼此一言一行,哪怕一个眼神,都能窥见其中的别有洞天。
赵西音也不反驳,只目光笔直明亮地看着他。
这个眼神太有杀伤力,像一束强光,让他内心的阴暗无所遁形。赵西音这番话干干脆脆,实则是直面了过去,提醒他,争吵、离婚、失去,所有一切,通通源于他的不信任。
伤疤完全好了吗?
表面光滑平整,岁月静好。
实际上呢,如果再有一次,他周启深是否仍是重蹈覆辙。
赵西音把话掰碎了,让那些陈年旧伤昭告于当下,踹开两人之间最大的心结所在。
周启深真中了招。
他脸色阴沉,目光戾气涌聚,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赵西音壮胆,天不怕地不怕,往前一步逼问,“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要吃人吗?我没洗澡哦。”
周启深:“……”
赵西音眼底不乏娇俏,把握住分寸,调节着这个男人的情绪,她微微噘嘴,语气一丝不满,“你那天和漂亮美眉吃火锅,我说你什么了吗?”
周启深隐隐含笑,挑着眉梢说:“嗯,是没说,不过是付诸行动了。”
一想起领带的事儿,赵西音红了脸。她反倒大大方方地承认:“你知道就好,那是用醋缸泡过的,独你一份儿。”
周启深将计就计,顺着她的话调侃,“那行啊,晚上换我绑你,这总公平了吧?”
赵西音怔然,论脸皮,哪是这臭男人的对手。
两人静静对视。
一秒,两秒,五秒。
“啊!!怎么会有你这么臭的人啊!!”赵西音速度之快,搂着周启深的脖子就往人身上蹦。
周启深下意识地托住她的腰,往上颠了颠,抱稳了。
赵西音忍着笑,偏头去咬他耳朵。
周启深怕痒,使劲儿躲。
两人扭在一块,腻腻乎乎的。
赵西音仗着他不敢松手,就去挠他的脖子,周启深笑出了声儿,“操,别弄那,不知道我敏感啊!”
赵西音就伏在他耳边,娇气道:“下次吃醋了就说出来,别总像个木头人,你不发一语的样子,至少老三岁。赵老师得多嫌弃你啊。”
周启深被她的呼吸吹得浑身热,仍嘴硬道:“我没吃醋。”
赵西音两腿乱晃,轻轻踢他,“真没有?”
“没有。”
“嗯?”
“……有。”
赵西音顿时埋在他颈间咯咯笑,伸出食指轻轻戳他的嘴角,然后低头亲了一口。周启深追着想继续,她却身手灵活的从他身上跳了下来,随即结结实实地一把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用尽全力,她的侧脸埋在肩头,不知说什么,就是想把他抱紧。
沸腾气氛止息。
周启深低声说:“看到孟惟悉的那一瞬,我是心情不好。但西儿,我绝没有怀疑你,不相信你。刚才在车里,我也不是故意给你脸色,你当我是自己跟自己较劲,我恨我自己不够坦荡,不够洒脱,恨自己的心怎么还跟针尖似的……”
赵西音嘴角上扬,一个无声的浅笑。
周启深回抱住她,更紧,更真挚,说:“我已经吃过一次亏,绝不会有第二次。小西,你相信我,不是今晚,而是以后,每一天。”
……朝朝夕夕。
赵西音从他怀里抬起头,笑眼如星,一脸狡黠。周启深反应过来,这是上了她的道儿!
赵西音挑衅地望着他,“周老板太大男子主义了,不逼一逼,是说不出真心话的。”
周启深淡笑,“那我的真心话,你还满意吗?”
赵西音掐了把他的腰,脸上浮现羞色。
看了看时间,她说:“我要回家了,我爸还在等我呢。”
周启深勾紧她的腰,往自己身上箍,哑声低求,“别走了,行吗?”
赵西音抿了抿唇,垂着头不看他,小声说:“赵老师今晚要练字儿,等我回去帮他磨墨呢。”
周启深狠狠亲了她两口,恨不得揉进身体。
抱了十几秒,他依依不舍的还是松了手,理了理她的头发,温柔道:“好,我送你。”
――
赵西音到家后,赵文春“咦”了一声,“那只跟屁虫没上来啊?”
赵西音无奈道:“爸,您又偷看。”
“哪叫偷看啊,你们车就停在楼下,想不看到都难。”赵文春话里带着调侃,十分轻松惬意,又想起正事,“你问了没,他今年在哪边过年?”
赵西音收拾衣服去洗澡,“忘了,等会问。”
等她洗完澡,手机上有一条周启深发的微信。一张图片,缩小了看不清。
赵西音点开大图,愣住。
这是一张手写认错书:
1月19日,晚8点15分。
周启深不应该让赵西音担心,不应该在车里对她摆脸色。
为弥补,特设一张万能卡。无论何时何地,赵西音都可提出任何要求,本人无条件执行。
一切解释权都归赵西音小仙女所有。
承诺人:周启深
赵西音捧着手机在床上笑得停不下来,连赵文春都跑进来一看究竟,皱着眉头说:“没点女孩子的样子,小皮猴儿。”
赵西音笑够了,掌心拽紧手机,忽然说:“爸。”
她虽然脸上还挂着笑,但神情分明是认了真。
赵文春应了声,“怎么?”
赵西音想了想,告诉他:“如果周启深今年在北京,那咱们仨一块儿过年好不好?”
赵文春表情平静,含含糊糊地“嗯”了声。
“还有,”她抬起头,“赵老师,过完年,您把户口本拿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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