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日月宝瓶
红色高峰的热量拍打着贺绮的身体,使她流下汗水,新换上的衣物没有门派服的恒温符阵,被它们浸的微湿,但贺绮感到很快活。雾雨宗内的灵气几乎凝结成实体,一缕缕的漂浮在周围,而赤火峰的热浪将它们拍向自己,每一个毛孔都在缀饮灵气,沁入五脏六腑,刮洗着两日的尘埃。每逢回到宗门,她都觉得如获新生。
但那些灵气并不能留存在她体内,它们被贪婪吸入,很快又从同样的地方飘逸出去,她的身体就像一个破了洞的口袋,有多少漏多少。
赤火峰内部被掏空,建造了三百间地火室。雾雨宗一带水灵力浓郁,火脉极少,几乎所有宗内的丹器都是在赤火峰炼筑。峰主的居所非常简单,只是沿着峰顶一圈石壁建立洞府,以漫山种植的赤纹火木修筑。贺绮通报了身份,由一名筑基修士带进去。
沸腾的岩浆被阵法束缚,但靠近时仍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热量,贺绮抹了把脸,汗水犹如涌泉,现在她的衣服湿的可不止几个部位了。
她脚下是升降亭,除了一块木质厚板外也只有几根金属围栏,防止不会飞行的练气弟子掉下去。沿途可以看见大大小小的洞府,有的亮着结界的光芒,那是有人使用的标志。路过最大那间时她特地看了一眼,持续两个月的光华消散了,怪不得在外面看不见。
平阳舒已经走了,他对山门的少年非常感兴趣,一击便猜中了对方的身份。“是苏寒尹对不对?”他说,“看起来还没有我大,居然已经筑基了,太厉害了。”
“他与你同龄,而且是筑基中期。”贺绮纠正,“但确实小你几个月。”她眉心有一道微痕,心中乱麻无数,然而平阳舒并没有注意到。
“他娘就是你们峰主吧?”平阳舒追问道,“据说她是在结丹时生的他,所以天赋才这么好,金丹修士不是不能生小孩的吗?”
贺绮捂住他的嘴,苏寒尹已经走了,但此地离赤火峰太近,这种话题令她不安。
从吸入第一口灵气开始修士的生育能力就逐渐下降,但直到结丹前并不明显,市面上的求子丹药也能轻松满足人们繁衍的欲望,但结丹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金丹修士受天道洗炼,肉体与凡人不同。他们的生育是各自生命精华的结合,通常不会发生,一旦发生会非常危险。它不再受寻常怀胎十月控制,孕育的长短及方式都无法预测,更难以规避。父母双方也会受到极大伤害,轻则掉落境界,重则殒命。
但也有一个好处,孩子受海量灵力及父母生命精华的浇筑,天赋会非常高。曾经有一个组织就是由这些高阶修士的子女组成,他们自称天族,蔑视普通人,结果被眼中低贱的凡人剿灭。但这只是传说,甚至找不到一件详细描述的史料。
大部分修士会在结丹前结婚生子,少数放弃了这一权利,转而追寻大道。更多的则终身不用考虑这个问题,困顿于低阶的境界。贺绮听说合欢宗有一种功法可以让金丹修士如普通人一般生育,但他们的孩子也平平无奇。
苏寒尹的母亲百里嫣然在三十年前离开雾雨宗外出游历,途中她与上清派的元婴长老苏宇珏交好,并通过双修突破瓶颈,但不慎怀了孩子,她回到雾雨宗结丹,于凝结金丹中生育了苏寒尹,这个孩子十五岁就筑了基,外称中北第一天才。
百里嫣然因此受了重伤,境界虽没有跌落,金丹却不完美,这十来年都在赤火峰养伤。
升降亭已到了峰主洞府,贺绮向那名筑基修士道了谢,踏到接引台上。等候她的是一名黄衣女修,贺绮施礼,“雅岚师叔。”
女修点头,“你来的倒是挺快,峰主正在见客,你待会儿进去。”
贺绮应下,“是苏寒尹师兄叫我来的。”
提起苏寒尹,雅岚勾起一抹笑容,“那孩子倒是听话,娘亲的吩咐一样也不落下。”
她等了约有半刻钟,大门敞开,贺绮随雅岚进去。
一入厅热气更烈,几乎化作实质的火焰,但不会灼伤人。汗水还未流下便被蒸干。贺绮跪下来,“见过峰主。”
百里嫣然坐在上首,屋内陈设简单,仅由漫山生长的赤纹火木铺垫,隔绝出几个宽广平台,她身前的案几上放了一支拇指长的玉瓶,贺绮抬头时可以看见里面丹药的阴影。
“起来吧。”百里嫣然说,她披着火红色的绒毯,里面的衣服却很单薄。贺绮投奔她以来仅见过她五次,每一次她都疲惫而苍白,但皮肤下仿佛包裹着火焰,使那苍白中又有一抹亢奋的红晕。
她看了贺绮一眼,低声道:“你的修为怎么样了?”
贺绮低头,“多谢峰主挂念,还是老样子。”
百里嫣然蹙眉,这个动作令她多了一丝生机。她好像一个浑身火焰的幽灵啊,贺绮想,心中的忐忑都少了几分。
“你在骗我。”百里嫣然说,令她的心再次提起来,“你的封印还剩多少?”
贺绮睁大眼,盯着百里嫣然看了足有五六息,直到雅岚不满的瞪向她,“只剩下丹田部分了。”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低的近乎呢喃。
百里嫣然听得却很清楚,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快要解封了,我有件事吩咐你。”她向雅岚看去,黄衣女修到后院取来一只宝瓶。
宝瓶足有一尺高,双耳,瓶身描绘日月星辰,金光灿灿。“这是日月宝瓶,可以吸收日精月华温养,我命你帮我照顾。”
贺绮接过宝瓶,脸色比百里嫣然还要苍白,她额角还涂有药膏,被汗水冲散后腌渍的生疼,百里嫣然一定是注意到了她的伤势,下令道:“散去吧。”她将玉瓶递给雅岚,“送到执法堂。”
弟子居集中在赤火峰背面的一处高坡,此地选址良好,房屋由清心竹搭建,既可以稳定心性也能驱散几分火脉的炎热,屋顶有梯子连接,上去后视野开阔,可览四周风景,便于吸收朝阳紫气。每间屋子可住五人,中心刻有聚灵阵,又与其余四间组成院落,扣成一个小连环,每所院落又以五套连,共二十五所,供十五岁以下或入门未满三年的预定弟子居住。
贺绮在黄昏时刻回到这里,她的室友都是十三四岁的女孩,有两个已经突破练气四层,对自己的未来很是乐观,修炼的灵石也省了下来,整日凑在一起买些新鲜事物玩耍。而另外两名天赋较次的则表现出相反的行为,年幼的那位已经放弃自我,年长的倒还在坚持,为了弥补自己往日的疏漏而拼命修炼,贺绮的到来更是警醒了她,却又让自暴自弃的那位更加轻松。
两位无忧虑的女孩对她的回归没有什么反应,聚在其中一位的房间里讨论着新买的昂贵玩具,年幼的那位翻了个身,“引水符坏了,你修一修。”
“好。”贺绮答应,她们都没看见她的伤。
五人都有自己的单间,但共享厨房厕所,每个小单间只有两床长,宽度堪堪横放桌子,打坐必须在自己的床上,好在这里灵气浓郁,入定并不算难。
贺绮对待自己的单间比贺家的房子认真的多,竹帘上画有隔绝声音神念的七连环符阵,还为了美观特地修饰过,她的床与小桌平行,中间留有可供通行的过道,在靠近隔帘的那侧画有她最复杂的保鲜符阵,上面堆了米面与耐存放的蔬果等食材,其他杂物塞在桌子下方的小柜里。除此之外,她的房间配有一系列生活符纹,如引水,加热,安眠,明光等。除安眠外都画在她的小桌周边。
她在湘木椅上坐下,尽管只在这里住了两年,却是她最有家的感觉的地方,它比贺家清冷的小屋凌乱,衣服挂在床头的墙壁上,米袋破了个小洞,桌子上的书本还没有合拢,甚至砚台中还存有墨痕。贺绮抚过笔挂,将绘制加固符的狼毫笔也挂上去。
这里有她的回忆,清苦但温暖的回忆,和贺阳留下的不同。
贺绮吸了一口灵气,将思绪甩到脑后,她把新购的食材分类,选出两日的分量放到厨房,引水符果然出了问题,流出的水流慢而且忽有忽无,贺绮抽了支最细的笔,研了些蓝色墨水补齐磨损的符纹,再触碰时水流已经正常了。这些符纹本来是集体出资修补,但贺绮学会制符后就包揽了此事。
呲鱼剖腹,剁肉蒸米,贺绮对烹饪的熟悉不弱于符纹,不消半个时辰便做好了两天的饭食,她将它们盛入附有保鲜功能的竹饭盒与竹筒中,此时夜色渐浓,一轮弯月缓缓上浮。
贺绮用了晚饭,又坐回桌前,清点起自己剩余的财产来。她将钱币全部倒在桌上,大多数是黯淡的铜灵,夹杂着更黯淡的铁灵,十几枚灵珠在桌上滚动,与质地柔和的灵石交映生辉。
加上原有的储物袋,换个新的差不多够了,但她不能这么浪费。贺绮移开日常生活的铜灵,又将购买纸墨和书籍的灵珠移开,只剩下修炼与急用的六块灵石了,贺家扣了她一年的用度,光靠雾雨宗的三枚灵石只能够勉强生活。
她拿了一沓符纸,视线在笔墨间游移片刻,自从批量生产生活符纹的工艺推出,本来就廉价的符咒变得几乎没有利润可图,只要三枚铜灵就能买到一张净尘符,哪怕长久使用的加热安眠等符纹也不过几十文,最贵也不超过半灵石,刨去成本她一天也就挣个两三颗灵珠,这还是在不愁买家和放弃一切时间的前提下。
贺绮把符纸扔回原来的位置,月上西楼,可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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