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帮忙

　　有人在木屋前等她。贺绮走近了才发现。

　　他缩在角落的阴影里，队伍归途时没有看见。

　　“是老师让我来的。”他是个年轻男子，肤色深棕，头发如牛奶般洁白。从外表看已经成年，脸上却还带着稚气。信使将一只影木盒交到贺绮手中。

　　我恨影木，别管它能否抵挡森林的移动。贺绮想。当他们逃离林场时，月光石激发的白日早就没了。而剩下的在那里也只有月光的亮度。

　　她注意到对方的称呼，问：“郁槐是你老师？”

　　“是。”他语气崇敬，在黑暗中也能发觉害羞的红晕。“我四年前就拜她为师，郁槐老师每旬教导我两次。”

　　而她告诉我从不给人开蒙。贺绮心里酸溜溜的。这家伙四年前也同我一般大，难道他在娘胎里就开始读书了吗？想到这里，她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是专程为我送阵盘的吗？”

　　“空时。”他说，“我要去蛮荒海域，只是路过这里。”

　　终点的稀奇冲淡了答案的不顺心。贺绮着实吃了一惊，“你去那里干什么？”她打量起对方的修为，不过是练气九层，莫非他也和那些傀儡妖怪一样？贺绮突然怀疑起信使的身份，有心戳他一剑试试究竟。

　　她开了门，左手抚摸着青钢剑。“进来说吧。”

　　在“明光”符阵下贺绮更清楚的了解到空时的年轻与俊秀。他的头发颜色好怪，可看起来很柔软，像孩子的胎发。贺绮不禁对郁槐的计划更加恼怒。

　　她给空时倒了杯青羚奶，加上薄荷与三日藤汁液，据说有镇定效果。他一口喝干，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利索，看来是假的，郁槐看上这小子哪点？

　　“我要穿过幻术森林，到达希望海后坐船去蛮荒海域。”他说，“老师给了我……呃，可以假装妖族的东西，她说只要我不像听课时那么白痴，肯定能混过去。”空时看上去要哭了。

　　该死的女人。贺绮真想敲郁槐的脑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要通过幻术森林，你得先穿过南沼或西漠，而希望海的水妖族非常敌视人族。”他们当然如此，原先从雾雨宗到光明之海的大片水域都是他们的，现在只剩常常漂来浮冰的冷海。

　　贺绮掀开盒盖，看见阵盘时安了安心。她双手拿起，像照镜子一样观摩上面的符纹。它很轻，材质应当特殊，采取的是内层多面镌刻法，贺绮旋转表层的阵盘，底下同样布满符纹，层层相递，如同螺旋长臂。

　　的确是她告诉我的符阵。贺绮辨别出郁槐传递的图案，对空时的怀疑淡了几分。“她让你去蛮荒海域做什么？”

　　年轻人非常局促，他盯着自己的脚尖，嘴唇咬的紧紧。这是秘密，贺绮看出来了，她没有强求，转而问道：“郁槐给了你多少宝物御敌？”

　　“只有这……”他忽然停住，贺绮听见结界敲响的声音。

　　空时跳起来，推开窗翻出去。

　　贺绮满头雾水，弹出道法诀开了门。

　　是饶文。她邀请对方进来，端起空时剩下的青羚奶直杯，洗净后为队长倒上美酒。饶文没注意到打开的窗户，对于酒也只是浅尝一口。他显得心神不宁。

　　终于，队长开口道：“博诚和陶廷霄对我说了你的事。”

　　是吗？贺绮挑眉，那你是来兴师问罪的？斥责我为什么救下同伴？来吧，我接着呢。但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

　　饶文却和想象中大相径庭，“我代他们向你道歉。”他抹了把汗，看来酒太烈了，或者她的寒冰符阵效果不佳。“管平过两天就得走，他不适合这里，我会向宗门讨个更合适的队员，你知道的，这里太偏了，稍微站住脚跟的都不愿意来，我没办法把他们俩也赶走。”

　　竟然在讨好我？贺绮蹙眉，这太邪门了，虽然她表现不错，可修为摆在这里，怎么会有人为她想赶走方博诚和陶廷霄？

　　“雾雨宗准备派一支雨卫小队来，这里很快就安全了。”饶文继续说，“到时候也用不着什么好手，只要不遇到点事就被吓跑，能帮忙看看灵石矿就行了。”

　　他脸上伤疤未愈，还泛着令人惊惧的红，卷起的血肉被白绷带包裹。贺绮沉默片刻，“你将那人交给宗门了吗？”她指的是穿着雾雨宗袍子的那位，原先贺绮以为他是傀儡师，然而事情可能要恐怖的多。如果他还在乡萝镇，她恐怕无法歇息。

　　饶文点头，又喝了口灵酒。这回是一大口，辣的他手指发抖。“榆河城的执事说雨卫后天就能到，等他们一来，不管闹事的是妖还是人都能解决，到时候乡萝镇比以前还安全。”

　　贺绮听他不断许诺安全，心内有些生疑。这人是在自我安慰还是有事相求？总不能是害怕自己胆小跑了，宁愿中伤两个老队友也要她留下来？若雨卫后日真的能到，她一个练气四层的小修士又能抵什么用？

　　“我不会离开的。”贺绮说，“至少半年内不会走。”她补充道。

　　然而饶文并未因她的保证放心，他顿了顿，说：“贺师妹，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爱往山里跑。除了担心大家安全还有个想法，就是贴补贴补家用。我没有老婆孩子，但修为也还可以，又不算太老，所以对筑基还有点想法。”

　　贺绮不语，担心安全是假，贴补家用是真。但这也没什么丢人，饶文未至五十，修为已是练气圆满，筑基的可能确实很大，修真之人有几个不在乎境界的呢？

　　“乡萝镇有个秦家，你听说过吧？”

　　贺绮点头，乡萝镇虽小，秦家却挺大，而且历史悠久。不仅这镇上千人大多是旁支子孙，在榆河城也有些势力。家主是筑基中期，和贺家族长一样。

　　“我来乡萝镇十六年，和当地的势力也有点关系，尤其秦家主，经常请我做客。”饶文终于说了正题，“秦家主快两百岁了，修为一直卡在那里，寿元也要尽了，后继无人，我这做朋友的看了也很痛心。不过幻术森林里有一处地方长着些灵果，对秦家主修的功法有不小进益，离这儿也不远。”

　　贺绮明白了，她来此是为了星辰灌注法，对这份外快实在兴趣寥寥，但还是问：“有什么好处？”

　　见她如此直接，饶文脸上露出几丝笑意，“朋友帮忙，当然不能亏欠了。我观贺师妹不仅对符纹精通，还会炼器，正巧秦家有一处上好地火，愿意以地火核心相赠。”

　　地火核心？贺绮略微坐直了些，她早就觉得真火不太好用，可有周天转化灵阵辅助倒也还凑合，加之准备待得时间不长，若单纯出借地火可能还会拒绝，但地火核心……这东西采自地火中，却是消耗品，一段普通火脉可能要数十年才能孕育一枚，在中北尤其贵重。既可以融入真火中加强威力，又能炼制法器，修炼火行功法，实在不可多得。

　　但她是赤火峰弟子，这种东西若多攒些贡献也非换不来，为此耽搁星辰灌注法，并以身犯险，真的值得吗？

　　贺绮将手放在青钢剑上，视线移至窗户，那里敞开着，往屋内灌着热风。她沉吟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饶文喜笑颜开，“除了我们还有三人，两个是秦家弟兄，还有位外派的小师妹，是个医修，本事非常了得。”他摊开一卷地图，“那灵果我去过一次，路上没什么风险，要不是这回情况特殊也不会麻烦贺师妹，喏，就在这里。”

　　贺绮抽抽嘴角，还真是不远，都进了森林三分之一，饶文这家伙可真是要钱不要命。也不知秦家许了他什么，该不会是筑基丹吧，秦家主修为卡的就这么厉害，非得要这灵果不成？

　　好在她的目的就是进入森林深处，但还是得问清楚。“这几位帮手都是什么修为？守灵果的有什么妖兽吗？”

　　“秦家弟兄都是练气十层，修的合击技，威力非常大。那位小师妹功法特异，看不出修为，但一手剑法也很精妙，而且医术高超，我见过几次，比内门的那些医修还厉害呢。”饶文住了嘴，笑笑，“当然我也没见过几个内门医修。”

　　“至于守灵果的妖兽，上次去是只雨猴，被我们宰了，这回就不知道是什么了，但那灵果不过是品种特异，灵气并不高，想来也引不来什么大妖。”

　　贺绮蹙眉，“饶师兄的这几位帮手都是练气高阶，身边又有方师兄和陶师兄两位高手，何必请我呢？”

　　饶文有些害臊，抓抓头道：“贺师妹恕我唐突，这几次巡逻我看师妹本领高超，特地问了宗内的朋友，知晓贺师妹是赤火峰百里长老座下弟子，只等筑基就拜师的。而且，而且见着了贺师妹演武场上的录影符。”

　　只等筑基就拜师？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贺绮没得好气道：“所以饶师兄觉得我比方陶两位师兄更管用？”

　　饶文不好意思，“大家都是练气境的，修为差点影响不大，进了山危险重重，还是本事高比较好。”

　　你刚刚还讲没有危险。贺绮看了眼窗户，说：“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也要带上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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