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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回:北伐


  从地图上看,广平府也不过是悬在河南承宣布政使司上头,倘若从磁州处入广平府,那便是出了河南便入直隶,阻拦也不甚多,的确是好路线。

  陆冥之驻马回头,似在望着些甚么。

  “哥哥!”没多久,便听见有人喊他。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待走进了一看,果真是燕齐谐。

  “吁。”燕齐谐也扯住缰绳,将那马拉停了下来,向着陆冥之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

  陆冥之笑道:“到底是你慢,再不来我们就该走了。”

  那燕齐谐立即不乐意了,和他的马一样喷了喷鼻子,道:“我还不是给你跑前跑后的安排,我好端端一个风流倜傥的师爷,净给你做些老妈子的事儿,还吃力不讨好了?”他立即扯了扯缰绳,朝前快跑几步,“不跟了不跟了,你这主子太不厚道,我要回家开酒坊去。”

  “给你赔不是,给你赔不是,成是不成?”陆冥之也扯了扯缰绳快步跟上了陆冥之。

  此次北伐,原先昭军的女营尽数留在了西京洛阳,一众妇孺都并未跟来,燕齐谐方才便是安顿女营去了。

  除了温琪娈。

  神策令的另一半神策虎符至今还握在她手上,她也不愿轻易将那虎符给了陆冥之——万一北伐之后,你陆冥之掌了两半神策虎符,不愿还我了该如何是好?那还不是要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是以,温琪娈称人在符在,人亡符亡,将自己当成了人形的神策虎符。

  这就是陆冥之要调动神策军不得不将她带上的缘由了。

  但既然撤了女营,行军时,她只能和粮草辎重待在一起了。

  燕齐谐朝着陆冥之跟前凑了凑,附耳问道:“你没考虑过半夜睡觉的时候把温琪娈掐死,然后将她那半块玄策虎符夺了来,这样一来玄策令不就落在你手里了。”

  陆冥之知他又是在说笑,用胳膊肘狠狠怼了他一下:“又混说些甚么,这事儿要是能将她掐死就能解决的,何必耽搁到今日。”

  陆冥之道:“虽说这神策军号称是‘不看人面,只听凭符节调配’,但神策军终究是由人领着的,是人就不会没有各种各样的顾虑。广阳王一家好歹是人家多年的旧主,老的死了自然听姑娘的,姑娘嫁人了就听姑爷的,我要就这么堂而皇之就弄死了温琪娈,将他们广阳王一脉拔去了,将他温桓的东西彻底收归几有,那温桓布的局恐怕也拙劣了罢。”

  他正是摸准了陆冥之不得不瞻前顾后,才放心与陆冥之做了交易,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一个前路未定的新王朝。

  燕齐谐道:“嗯,亏得你这么想,我就怕你半夜把温琪娈掐死了,才这么问的。”

  陆冥之已然懒得反驳他这话了,只是不禁在心中暗想,这在燕齐谐心中是把他当成了如何一个没有脑子的人。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走罢。”

  行军迅速,没多久便到了磁州,没歇一两日,便直逼广平府。

  《大越方志图》中载:“东至山东临清州百五十里,东南至大名府百二十里,西至磁州百二十里,西北至顺德府亦百二十里。自府治至京师一千里,至南京一千六百七十五里。府西出漳、邺,则关天下之形胜。东扼清、卫临清州,运道之咽喉也,则绝天下之转输。晋以东阳之甲,雄于山东杜预曰:晋自山以东,魏郡、广平之地,皆曰东阳。”

  燕齐谐离广平城还有老远的时候,就笑道:“早听闻广平城内人人走路姿势都优雅好看,待进了广平城中,定让人要学他一学,只是别忘了原本该如何走路的就好了。”

  广平府战国旧称邯郸,燕齐谐这说的是“邯郸学步”的旧故。

  陆冥之哭笑不得:“你自己学。”

  燕齐谐哈哈哈哈哈了一阵,便不再言语了,转过头来,脸色似乎有那么些不太好看。

  许是奔波劳累。

  行到广平府境内已是夜里,堪堪才扎好营,燕齐谐却又来了主帐,挥着一把扇子,只道要议事。

  陆冥之挑了挑灯花,将灯芯子拔了拔,那暗黄的火光就投出一片颀长的影来。

  他回过头来,望向燕齐谐,轻声道:“广平府内还无异动,若要议定如何攻城,明日再来也可,这几日奔波辛苦,你也不必这么操劳。”

  燕齐谐并未回话,只是垂着首。

  陆冥之也顿了顿:“出什么事了?”燕齐谐这家伙向来嘻嘻哈哈没个正型,今日这意态反常的厉害。

  反必有妖,这是出了甚么大事?

  燕齐谐着了一身玄色的提花暗纹直裰,乌玉冠束着头发,革带上挂着剑。

  他将剑从革带上取了下来,然后轻轻一掀袍角“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捧剑,沉声道:“罪臣燕齐谐,向主上请罪。”

  陆冥之陡然一惊,这样正式的称呼,还未曾从燕齐谐的手中听见过,他愣了半天,才道:“小五何罪之有?”

  燕齐谐依旧垂着首,双手捧剑高过头顶:“欺君罔上。”

  燕齐谐声中毫无调笑之意,只道:“广平府有护城河,河宽四十五丈,属下隐瞒未报。”

  “四十五丈护城河,实属罕见,若论天时地利,冬日枯水结冰之时为上,本当冬伐。属下欺瞒未报,擅自定计春日北伐,实在……”燕齐谐道

  “实在怎么样?罪无可赦吗?还是罪该万死?”陆冥之勾起一边嘴角来笑了笑,眼中尽是些捉摸不透的光彩。

  燕齐谐太了解陆冥之了,倘若他当真知晓广平城有条四十五丈宽的护城河,必定冬日就要北伐,就算强撑着也会那时来攻广平城。

  而冬日时,陆冥之内伤还未痊愈。

  北伐可以暂缓,燕齐谐却只想护下陆冥之,他实在忧心。

  “所以……”陆冥之颤着声音,“所以你就来向我请罪?你捧着剑是甚么意思,让我杀了你吗?”

  燕齐谐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你为何不答话?”陆冥之道,他说不出来现在是个甚么感觉,只是觉得浑身的血都在朝上涌,“你不答话是何意?是在试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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