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笔文学 > 游鱼北上,归冥为鲲最新 > 第一百一十七回:两方

第一百一十七回:两方


  陆冥之进了房中,便瞧见宁翊宸了,绾着弯月髻,髻上缠着一串南珠,插一支赤金红宝累丝华胜,一颗红宝珠子晃在耳畔,细长上挑的眉眼,眼中尽是他,唇瓣仿若三月樱花的颜色,下颌尖尖,消瘦,清明。

  着了件杏色云肩通袖的交领琵琶袖短袄,下头系着深赤色五谷丰登织金马面裙。她葱管似的手指正一颗一颗剥着葵花籽,指尖上染了浅浅的蔻丹,凤仙花的颜色。

  她道:“回来了?快过来,给你剥了好久了。”

  陆冥之赶忙过去。

  宁翊宸把手伸给他,柔声道:“手疼。”

  陆冥之笑道:“我给你吹吹。”说罢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气,还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

  她手怎的这般凉。

  陆冥之道:“也不是冬日,手这样凉,我给你暖暖。”他把宁翊宸一双手攥在自己手心里,小小的,冰凉。

  宁翊宸道:“废那心思做甚,又暖不热。”

  陆冥之混混沌沌,暖不热……体寒这般重吗……

  陆冥之环顾四周,没见着陆士衡,便开口问道:“衡儿呢?”

  宁翊宸道:“衡儿不在此处。”

  陆冥之道:“臭小子去哪儿玩儿去了。”

  宁翊宸瞧了他一眼,眼瞳内带着浅浅的血色,道:“衡儿本就不该在此处。”

  陆冥之心下一惊,背后透出薄汗来,又道:“许久不见小五了,也不知那兔崽子跑哪儿去了,招呼也不打一个。”

  宁翊宸陡然从他手里把手抽出来,盯着他道:“四郎,你是宣平侯府的小爷,太平顺遂,富贵泼天,又怎会认识商贾人家的庶子燕齐谐?”

  !!!

  陆冥之心中一股凉意冲上了天灵盖,七窍中仿佛要喷出寒霜来,他生生打了个冷战。

  宁翊宸抓起一把葵花籽,放在他手心里,笑道:“特特给你剥的,吃完了便回去罢。”

  陆冥之扯住她的手,急急道:“我不走。”

  宁翊宸眉目浅浅的,仿若虚幻一般,口中吐出那一句话也虚虚的:“回去罢,你不该在这儿的。”

  陆冥之浑身都战栗起来,他怕极了,一把拉过宁翊宸,将她拥入怀中,口中道:“我不走了好不好,咱们一辈子,就这么太太平平顺顺遂遂的,甚么事儿也没有,我就窝在府里做个蒙祖荫的废人,守着你,守着侯府,哪儿也不去。”

  都在,所有人几乎都在,这几近是一个完完整整的陆家。

  他紧紧箍住怀中的人,只感觉一松手人就会化烟散去,他搂的死紧,仿佛要把宁翊宸揉进他骨子里去。

  她人是冷的,好冷,不带一丝热气……

  宁翊宸道:“走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陆冥之后脊梁发凉,冷得生疼,疼得他几乎抽搐起来:“别让我走……咱们一辈子……太平……长安……不好么……”

  宁翊宸虚虚地道:“我的一辈子……早就过完了……而你的还长……”

  “回去罢……衡儿还在等你,小五也在等你,还有长冬,贺戎,整个昭军都在等你……你不该在这儿的……”宁翊宸的声音飘在空中,怎么都抓不住,也按不进耳朵里,只轻飘飘地略过耳畔。

  “走罢,别回头,从这里出去,你就再不是宣平陆家的四爷……”

  和六年前她在祠堂摔丹书铁券时说的那句话几近一模一样。

  六年了……

  “阿婴!”陆冥之大喊了一声,回了回头,陆士衡扒在塌前,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看,那眉眼依稀就是宁翊宸模样。

  陆冥之抬了抬胳膊。

  怀里是空的。

  口里苦的要命,全都是药味,纵使颜初爱配甜药,现下这味道在口里却是苦得不能再苦。

  他听见燕齐谐的声音:“可算醒了,明明没多重的伤势,怎的不省人事了这么些时日。”

  陆冥之开口道:“睡了几日了?”

  燕齐谐答:“两日,大同城清远门都快修好了,你若是再不醒,我便要自作主张领人再攻一回大同城了。”

  大同还没打下来,大半江山还在大越那混账朝廷手里。

  而他陆冥之,根本不可能一辈子太平顺遂,一世长安对他来说就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陆冥之从榻上坐起来,捞过靴子就穿,道:“传我命令,立即整队,全军拔营而出,营内除伤兵妇孺颜初跟他那群弟子,其余一个都不留。”

  燕齐谐:“立即就去?!”

  陆冥之回头看了他一眼:“对,立即出兵。”

  燕齐谐嚎道:“那你的伤呢?”

  陆冥之道:“你不说不是甚么大事儿嘛,这点儿都扛不住,也是枉为陆家儿郎了。”说罢就要朝外走。

  燕齐谐:“哥哥!”

  陆冥之回头:“嗯?”脚下没留神,一个踉跄,绊了一下。

  燕齐谐那句“你仔细着些……”才从口里出来。

  陆冥之朝地上一看,地上丢着衡哥儿的拨浪鼓,他不禁笑了。

  这算是出师未捷吗……

  反观另一头大同城内,李元文高登城头,旁边站着迟未。

  底下满城百姓兵卒全都抬头望着城上。

  李元文朗声道:“如今大军压境,乱臣贼子当前,今我众人,当以天下为己任,守我疆土,保我家园。”

  他一清嗓子:“万死以赴。”

  迟未在一旁听着,心中叹息,说实在的,你文人尚有文人的风骨,兵士尚有兵士的忠勇,那底下那群平头百姓呢?

  他们除了关心自己的一日三餐,还真未必知道甚么叫做“忠义”,你同他们说这些文绉绉的话,能不能听明白还是问题。

  虽然说的还算直白。

  迟未正想着,又听见李元文道:“无论兵士还是布衣,砍敌军一条胳膊,赏银一两。砍敌军一条腿,赏银二两。倘若是把敌军的脑袋砍下来了,赏银十两!”

  说罢一挥手,身旁的仆从便解开一直放在城头上的大口袋,哗啦哗啦,倒出一大袋银子来,在阳光底下奕奕生彩。

  迟未长大了嘴。

  这这这……他这是要毁家纾难啊。

  迟未但知道李元文有个是富商大贾的堂兄,却不知,他李家家底竟然这么厚!

  迟未的喉头滚动了一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曾想这李元文……

  脑子还挺好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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