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四一、枫林夜雪（40）

　　如此奇幻的景象，就连亲眼目睹都难以致信，一边是明媚春光下静若止水的城市郊道，另一边是暴风中飞旋的雪片，被强烈的风刃撕碎，未经落地已呈粉末状漫天扑洒，由此迷蒙了视线，令枫树林里的景象时隐时现。

　　而这两种大相径庭的气候面貌和场景面貌之间，仅相隔着不足六十米的中空地带，那便是以门卫处为终点的这一大块场基地域，这块地域也正逐渐让度于阳光普洒的区域，因为它似乎正带着静谧的阳光射线，往枫林道那边一路缓慢移转。

　　阳光所至，风消寒止，虽然这个节奏极为缓慢，但肖凡终于看明白了，那是正在眼前发生的、犹如造梦一般清晰的变化，耳边再次响起姬青青迫切的语声：“梨子哥，快跑到枫树林里去，姐姐正在前面等着你，你要保护她。”

　　“姐姐是谁？”肖凡随口于意识海层面问出来，果断察觉现实中无法使用意识海，不禁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然而姬青青对他的情绪变化了如指掌，随即便道：“就是聂语晴，她是青青的姐姐……梨子哥，你明白了吧？”

　　“大概，算明白了吧？”肖凡犹疑不定地想着，好在姬青青也听不到他的心声。

　　最初有意折返枫林道，是得到过姬青青的提示，按照姬青青的说法，枫树林里有一处时空隧道，只要寻到确切的位置，可以令地球上的人类或物体进行彻底的时空跃迁，进入另一个类地行星，也即平行宇宙的位面传送。

　　这无疑大为契合肖凡当前的境况，这个地球对目前的自己来说，果真称得上凶险异常，搞不好就得交代在这里，如果得以顺利离开，至少保全了性命，以后时局宁定，情况好转的话，也可以再回来，假如新位面环境良好，更加宜于生存，甚至再利用相类似的办法，将家人引领带往新的伊甸园，也未尝不可。

　　肖凡这一番心思变化，由于并未置身魔道世界，姬青青是无法得知的，但其后在魔道中通过跟何方静的交涉，何方静再联系上火羽邪云，果断就有杨烨遣出飞行器接转一应事项。

　　重返枫林外的门卫室后，肖凡就只能老实苦等姬青青的下一步提示了，然而提示未至，肆虐枫树林的诡异暴风雪先临，肖凡也算是看了一场大戏，在他的猜想中，这当然出自神通广大的姬青青的手笔。

　　也许姬青青具有开辟时空通道的能耐？

　　肖凡认为她是可以的，她是人工智能，拥有大海一样深邃的知识储备，拥有调动星云般巨量能源的可能，随便开辟一个时空通道，对姬青青来说又有多难了？引发极端天气变化，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如果姬青青听到肖凡的心声，恐怕会苦笑两声，这个梨子哥可真是过度高估了她，她至今连真实人类生存的地球位面，还未曾寻获准确的空间坐标，近些日子以来，姬青青倒是对人类赖以生活的星球，这个星球所在的星系，整个空间领域的运行原理，作了一番研究，颇有所得。

　　肖凡背起了造型古朴的沉重包裹，便大步奔向风雪肆虐的枫林道上。其时暴雪更为猛烈，给视线造成极大的障碍，而满目红通通的景象更浓，枫叶之红艳色泽更胜霜后的秋枫，其折射雪晶的光华遍染古道，透着一股浓重的血意，于耳边不时传来的风啸声中，带来无由的惨烈意味。

　　由于旋风发生在低空层面，大片大片的雪花一旦进入旋风领域，立时被风刃切割成碎片，更有甚者瞬间化为齑粉，漫天雪粉四散飞舞。

　　这是名符其实的雪境，尤其在不远处春日阳光的景象映衬下，这场雪境来得更显诡异，而温度也是绝对的两个极端，肖凡的体质虽然不惧寒意，但进入枫林古道之初，也是骤感眼前一暗，剧烈的寒风凛冽袭身，眼中迷蒙一片白茫茫的，就感觉猜测的话，至少低于零下十度。

　　刚走入枫林中，还有一条宽足三米有余的林道，随着深入其中，道路也开始分叉，每当踟躇不前之际，自有姬青青柔软的语声，由脑海深处给以提示，肖凡从善如流，遵照指示照做就是。

　　林间越来越是暗沉沉的，因为枫树越渐茂密，冠盖处彻底遮掩了极远处的阳光，好在树端、地面厚厚覆盖的一层雪被，仍能折射部分光线，肖凡倒也能看得明白，终于眼前一束光线迎面洒来，找到了聂语晴的所在。

　　“谁？”高光射灯后面发出一个警惕的女声。

　　“我。”肖凡随口作答。

　　聂语晴问道：“你是谁？”

　　“肖凡。”肖凡无奈耸肩，问道：“你不是牛人姐姐吗？聂语晴！对不对？”

　　“哦……对，你是来……”肖凡这声“牛人姐姐”叫得聂语晴面红耳赤，羞怒交加，竭力忍耐，话都说不下去了。

　　肖凡连忙接声：“我是奉命来保护你的……呃，我的意思是说，青青让我过来保护你穿越位面，这玩意毕竟你不精通……”此时他走上几步，两人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的面目了。

　　“你精通吗？就你还保护我？”聂语晴怒声问道。

　　“那不是我跟你吹呀，外国的……圣域游戏的寒武位面，哥们都去过，说来吓死你，那里一只螳螂都比你个子大……”

　　肖凡正自絮絮不休，姬青青的语声骤然响起：“梨子哥，你跟姐姐站到一起，最好是以套索紧紧相缠，我担心在虚空乱流中，姐姐会被撕成碎片。”

　　“不会吧？”

　　肖凡苦着脸道，由背包中翻检，取出了一块纳米级塑胶球，这是由一位高级督察的家中取得的，可以随身塑形，紧密保护整个人的所有部位，比之防弹衣的科技含量，可要超出好几个时代。

　　聂语晴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甚至这项产品的改进完善，她的研究成果在其中都功不可没，这会儿脸都红了，想必也得到过姬青青的类似提示。

　　“愣着干嘛？来吧牛人姐姐。”肖凡依旧嬉皮笑脸，其实心下惴惴，毕竟在现实中本体穿越，这回真有点儿心里打鼓。

　　好在这个过程极为短促，在两人的感觉中，也就在塑胶球最初展开软壳状，将两人紧密包拢、背包物件挤压其中的时候，有点儿尴尬之外，在姬青青的指示下前行后退左转右折，他们并未闭眼，然而眼前骤然变得一片昏沉。

　　那不是纯粹的黑暗一片，而是说不出来奇异的浅灰色泽，银灰也算不上，炭灰也算不上，烟灰也算不上，更不是传说中青天的浅绿色，那就是浅浅的灰色，也许那就是虚空的本来面目。

　　眼中重新得以视物之际，置身处好似一处化妆间，肖凡跟聂语晴正自面面相觑，只听室门咿呀一声响，进来一个打扮成花猫模样的少女，看到他们两个陌生人，张口就待惊叫嘶喊。

　　肖凡飞身而上，一巴掌由后脑勺处给她拍晕了，由内栓好了门，再把少女唤醒，恶狠狠地威胁几句，便问起了此处的情况。

　　“这是什么地方？”

　　“化妆间。”

　　“我是问这里属于什么区域。”

　　“哦，永和村，属于天河区。”

　　“范围再大点，天河区属于哪个市区或者行省……有省市这种行政区划吧？”肖凡问着有些迟疑，转而看向聂语晴，她微微点头，并不开声说话。

　　脸上画着浓妆的猫女，此时神色也由惊恐中平静下来，见这衣物奇怪的男子似乎并无恶意，放松之下便开始对境卸妆，答道：“江州省传华市，听你口音……很标准的普通话呀，你们不是本地人吗？”

　　“当然……当然了。”肖凡又问道：“范围能再大点吗？这是什么国家？”

　　“中国啊，这还用问？”猫女卸了大半妆的脸上，终于透出诧异之极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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