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OO九、何处是我家(23)
酒吧里镭射灯闪烁不定,不时映照到某些或年轻稚嫩或略见沧桑的人脸上,无不汗流满面,甚至多数人的衣物领口都潮湿了一大片。
人群涌动,随着刺耳的音乐狂烈摆动着身形,情绪激昂中显得刻意的用力,如同罐头里的沙丁鱼,纷纷挤蹭在一个靠东首的中心地带。
事实上酒吧空间既小,还不足两百平米,后方摆放的数十张圆形桌椅也占据一定空间,舞池里欢舞的人更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不过三十多人而已。
羊肠般弯曲砌筑的吧台处,倒围聚了更多客人,因此吧台里的侍应生忙碌得不可开交,客人买好酒水零食等物,均须自取,或去往后方敞开式客座,但客座里的客人很是零散,多数客人都是围在吧台附近,吧台前的升降凳、两侧的栏杆上,大群客人都在这一块,欣赏着舞池里的动静,或者三五成群的高喊对话。
酒吧相当破败,除了屋顶尚未有漏雨之虞,便唯有一扇紧闭的双开铁门,铝合金雪亮的光泽很是炫目,显然新装不久。而嵌入墙群的八处镭射灯柱,坏掉了六盏,天花上高高悬垂五颜六色的华彩吊灯,也碎掉了大半,仅有十多只小彩灯闪烁着幽然光芒,跟仅有的两盏镭射灯柱的强光遥相呼应。
张玉强的鸭舌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眉毛,然而刚走入酒吧里,却透过帽檐左右环顾,仔细一番打量,终于决定离开,身后六名年轻健硕的汉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犹如众星捧月,甫一进入酒吧,便惹起其他宾客的注意。
他没有闲时饮酒的生活习惯,以前也跟兄弟们拼过酒,每每醉得不省人事,他可没有杨烨、肖凡那样喝酒如喝水、千杯不醉的奇异体质,虽然同样作为超凡基因携带者,体质增强的情形也就跟伤无痕类似,力量还要稍弱于伤无痕。
春节已然远去,东国底层民众的状况,颇有些乱套,全国各地的基建一直大刀阔斧地开展,干得热火朝天,然而治安面貌极为混乱,究其因由,仍在于缺乏一个统编统领的格序。
既各自为政,各方势力为了政权的巩固,无不对领土内的集权制约大为侧重,那么制约不住的,则是民团组织、帮派会党派系的蠢蠢欲动。政权方姻亲裙带贪脏枉法,对民众既高压统治又放任自流,上行下效,各地均是沆瀣一气,污浊不堪。
纵然春怀楼这位众望所归的明日英主,统属的领地里,也不乏难以约束的情形,不时就会冒出多起治安事件,尤其娱乐场所,基本控制在较具规模的民团势力手中,这几乎处在当局的默许下,流血斗殴什么的更是司空见惯,出台的各类立法规条形同虚设。
Z市这一带正是春怀楼的大本营,而这样小小一座城市里,酒吧夜场赌肆多如牛毛,个个生意好得出奇,形态各异的赌具、酒水、烟草、功能饮料,包括暗地里分销的迷幻剂药丸,早已泾渭分明,各成体系,便可管中窥豹,得见治安乱象的由来。
张玉强转身之际,眼角余光瞥到舞池里的一个年轻人,随之侧头定睛打量,但镭射灯柱倏忽即过,年轻人也正眼神挑衅地看着他,当灯柱再一次扫射过去,年轻人已被挤倒在地上,几个欢舞的汉子拎着酒瓶或饮料瓶,一齐砸在他头上。
很快便有几个衣装暴露的少女,也加入了狠揍倒地年轻人的阵仗,这一轮玻璃瓶挥舞敲砸下,年轻人仰倒在地,只顾着下意识以双手遮挡伤害,但头脸间早已伤痕处处,血涌如泉,眼看再过得一会,断定就小命不保了。
旁边人嘻嘻哈哈的,稍微挪开了一些距离,连身体的舞动都暂时停歇下来。既然年轻人没有同伴加入劝架或战斗,那么激烈精彩的碰撞是见不到了,看着年轻人被打到奄奄一息,以至于命丧当场,倒也颇有些刺激。
弥漫整座酒吧激狂的音乐声骤然一止,不知是否酒吧主人方面,派人对着扩音麦吼了一嗓子:“别瞎耽误工夫!快点弄死,扔出去!”
登时欢呼声一片,夹着口哨声、嘶喊声还有掌声,这看来在酒吧里弄死个人,对酒吧老板毫无影响,反而乐见其成。
也许是错觉,张玉强感到这个年轻人有些眼熟,再仔细深想一下,貌似还真见过,此人应该曾经身为杨烨的属下。
既然想到了这儿,心里有所挂念,他当然要插一回手,这种场合的混乱嘈杂,也分明不是讲数的地方,张玉强带着六个随从,几步跨入人群,紧跟着就是噼呖哗啦一阵打,对几个花枝招展的少女倒还有些留手,没下死手,其他或年轻或已步入中壮年的男子,个个受伤极重,倒成了四仰八岔的一片。
起初的惊呼已化为静默,看着这七张陌生面孔,正手段狠辣地对着倒地的九人,兀自在他们身体各处猛踹。音乐也彻底停了,场景气氛忽然变得甚是诡异。
酒吧侧间音响室里终于走出一名男子,张玉强示意随从们住手,命令几人将此前被打倒受伤的年轻人扶起来。
男子显然是由酒吧老板派出,更大的可能正是看场子的打手,或隶属于某个民团首脑,身量矮壮,倒没有那么高拔,比高大的张玉强矮了小半个头,但一副居高临下的倨傲姿态,倒是做得很足。
“生面孔呀,外乡人吧?跑到我这里闹事?胆子不小哇!”男子对着地上躺倒的九人一番扫视打量,这才眯缝着眼睛,故作不屑地冲着张玉强冷声说话,张玉强身为这群人的首领,倒是一目了然。
张玉强取出一根雪茄含在唇间,立时有只点亮的防风火机探过来,替他点燃雪茄,就在这同一时刻,男子感到腰间、颈项旁一硬一凉,被两只锐器抵紧了。
“滚。”张玉强吐了口浓烟,登时烟碱气息夹在草木熏香的芬芳里缭绕左近,紧跟着便吐出这个字眼。
男子噤若寒蝉,整个人情不自禁地打起了摆子。从张玉强毫无表情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按说揍人这回事虽然痛快,也是颇为耗费体力,且激烈的情绪极易被调动,揍过人稍事休息,气喘吁吁才应当是常态,就算竭力忍耐,气息也会有些不平静,但这个貌似青中年的高大男人,竟然气定神闲,就像什么事也没干过,简直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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