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O六、无期流浪（41）

　　由于汉宫已形同虚设，新京自由城往日人潮汹涌的大街上此刻人迹罕至，就连请愿和游行的队伍也早已离散，自发组成各种团队组织，分赴全国各地寻觅生机。

　　东国广袤的土地上，这个在历史上创造过无数次辉煌纪录的巍巍国度，以省、市、甚至县为地方区域的民团代表，围绕当地的军事组织为核心，自发形成了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生态圈，彼此倒也相安无事，并无大规模的枪炮走火事件。很多有远见的政治家、军事家、自然科学专家、人类学家的惊悚预见并未出现，战事的发生依旧遥遥无期。

　　各个或大或小的行政机制或民团组织，无不画地为牢，守紧自有的一亩三分地，大片大片的高科技民宅楼群被推倒，以棚户居屋为基本的安居面貌，军政方正磨刀霍霍，大力开掘种植和养殖业，统筹民生规划，向周边区域开展贸易联合，以枪支弹药作为后备储藏的担保，物资方面巨细不拘，无不透明而公开，目的只有一个，为彼此发行的代金券承担信托保障。

　　外国金融、产业等机构对东国的渗透入侵已难幸免，然而就算地方军事力量欲待委身下嫁，也抵不过当前的民怨四起，任何稍具规模的军事力量，也不敢轻率地冒这个天下之大不韪，把国家领土轻易交割出去，各地几乎达成了一个不见文字、不见语言通告的默契，打理好地方，静待救世主的出现。

　　然而汉宫这个最高行政机构都已散架成烂摊子了，在这几个月间，全国各地涌现出无数个所谓伟大的英雄，那当然除了地方军阀鼓吹的以外，普通无权无势的民众是没有资格的，但这些所谓英雄要想统一整个国土，除了发起国内战争，且连续取得多场胜利，于此策略以下，哪个割据的势力敢说自己就是救世主呢？

　　而科技发达到如此地步，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威力极为恐怖，真打起来已非生灵涂炭可以形容，更大的概率会引发国际和平组织的怒火，因为随便一枚弹道飞炮，击发出去的飞行速度绝不在磁动力飞行器之下，几分钟便能跨越万里，东国的内战一旦打响，波及的范围将是整个地球！

　　事情如果发展到这个局面，诸如法国、欧联等强国的贸易体，就有理由出资推动侵略东国的大计，随便打个和平援助的旗号，跟史上割据诸侯发起的清君侧是一个道理，虎视眈眈的列强巴不得你东国窝里反呢！

　　当前东国内外的胶着状态，对东国民众乱局下的生态营造也不无裨益，四处流散的国民总有停下脚步的时候，那便是到了一处生机旺盛的地带，只要能混口饭吃，谁愿意踏足荒袤凶险的野地？何况就当前的状况横向参照，跋涉远地寻找生机的流民，他们彼此本身就是更胜于野兽的凶险存在，这才是乱世生存阴险的真相，无政府状态下悄然恶化的遗毒。

　　春怀楼一路艰苦且险象环生的跋涉，踏足陆号省省境之时，已是一个多月后。

　　六月下旬的Ｃ市，已然进入酷暑时节，户外达到四十度的高温，他紧缚在胸口的搭链包甚是轻便，因为于途中已然将厚重的外套或换或卖，得来粮食吃到肚子里了，能活着来到这个Ｃ市，由家中携带的一应辎重功不可没，在金融格局凋敝的当下，所有物资都相当于硬通货，只是售价瞬息万变，祖国各地也没有统一的标准。

　　Ｃ市的民生格局已被打造得较有条理，虽然萧条的景况跟别处无异，但地方贸易已得到营建，且与周边多个城市达成贸易联合体，共同发行有实物担保的代金券，为陆号省首屈一指的地域生态圈，看来一统陆号省的日子也不远了。

　　最振奋人心的是，此处救济所、流民收容院、粥棚等福利机制的建构极见成效，对外地流民也是来者不拒的姿态，因此积留了大量外来者。

　　毕竟此情此景，举国有九成以上都是流浪汉，携儿带女的，女眷也不在少数，个个面带菜色、脏污满身，谁也笑话不了谁，不过是寻求一个基本的生存权力而已。真要想过上体面的生活，需要人力参与的制造业工厂、养殖场、种植园地，招工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只是要挤进去一个名额，也须相当漫长的排队时间。

　　春怀楼领了几天稀粥，每日中、晚两顿，这玩意看着浅浅一大盘似乎份量挺足，但其实不到一斤的总量，多半都是水，根本也满足不了一个成年人的肠胃蠕动所需的能量。但要领救济的话，还须在该市伫留两个月才能取得合法身份，虽然救济的福利也不多，但吃饱穿暖，勉强还能达到。

　　最关键的还是此地安定和谐的生态，跋涉野地已久的流民，很难下定决心离开。

　　春怀楼看到很多流民同伴纷纷出外找工作，心思也跟着活络了，如今的局面不但填不饱肚子，而且流民收容院的卫生条件极差，那不但是把人圈养起来，而且是极为粗放的圈养状态。人往高处走，既然打算留在当地，付出劳动创造自己的美好生活前景，成了理所当然的选择。

　　但找来找去，各种尚在运营中的厂矿、农业生产，都处于用工饱合的状态，理论上要等到扩大生产规模之后，才有可能上岗执业，春怀楼在各处取到了十多张待号条签，上面注明的日期是数日后，但这个数日可就遥遥无期了。

　　他再次想到了杨烨，心下再次生出患得患失的念头，也许杨烨联系不上他，就此跑来他此前所在的城市寻找，可他早已离家数千里，这很可能再也联系不上了。

　　于是路过一家百货商店，就是那种既卖日用品也卖各类食品的传统小卖部，春怀楼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到老板模样的中年人，正持着手机跟谁在通话。

　　卫生发射塔早已在全国范围内被完全推翻，有的是遭到破坏，有的出自军方重建文明的行为初衷，通讯管网的重新建设，设定了高门槛，普通流民根本不可能用得起，也没有这个使用的通道，此前人手至少一部的通讯终端就此沦为了玩具，既连不上互联网，更拨不出电话信号。

　　春怀楼想跟老板商量一下，借手机一用，只要用一次！只要联系上杨烨，他必将出离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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