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白菜’之殇!
关中-甘泉宫内,高搭灵棚,哀乐不断,堆满了贡品的祭台上,同时供奉着三个灵位:
中间是大魏武宣皇后卞氏之灵位!
右侧是大魏高祖文皇帝之灵位!
左侧是大魏任城威王曹彰之灵位!
“天人永别,驾鹤西去,青山依旧,故影还熟--英灵不灭,享我羹尝!”
“一拜、再拜、三拜!”
萧氏子弟、亲族数十人,在灵堂前焚香祭拜,为首的正是萧玄、萧黄兄弟!
短短时间内,诸侯王、皇帝、太后相继离世,这绝对是国之大丧了,按理说应该天下稿素、臣民人等皆服丧百日才对!
不过当年曹操颁布遗令:‘天下尚未安定,未得遵古也,吾死之后,持大服如存时,勿遗。百官当临殿中者,十五举音,葬毕,便除服;其将兵屯戍者,皆不得离屯部;有司各率乃职!’
秉承这一规矩,纵然是国之大丧,也要一切省繁从简,各州、郡、县略加祭祀则可,不能妨碍军政事务,更不能干扰百姓的日常生活。
不过萧玄、萧黄兄弟是例外,去世的不仅是诸侯王、皇帝、太后,更是他们的二舅舅、大舅舅、外祖母,为亲人举哀服丧,一点也省略不得!
“母亲那里如何了,今日可曾用膳?”
“大哥放心吧,姨娘们百般安慰,母亲的心绪平静了一些,刚刚还用了一碗稻米粥,十弟、十五弟也陪伴左右!”
“那就好,母亲最近伤心过度,身体又非常虚弱,让后厨每天熬制一盅参汤,要用五百年以上的老山参!”
“小弟知道!”
萧氏上下都在服丧,而最伤心的就是曹节了,一连失去三位亲人,任谁也承受不住这般打击,以至日夜流泪、茶饭不思,人也消瘦了许多!
萧玄、萧黄都是大孝子,每天晨昏定省、百般安慰之外,就是想办法弄好吃的孝敬母亲了。
“儿、瑛儿,你们也到后面服侍母亲吧,把两个孩子也抱过去,母亲最喜欢孩子了!”
“诺!”
马未、张琪瑛也跪在人群里,怀中各抱着一个婴儿,小手、小脚丫上都系着白绢花,襁褓也换成了素色布料,以示披麻戴孝之意!
灵堂内人多喧哗,两个小家伙却睡的香甜,口水都流出来了,看来都继承了萧氏家族嗜睡的基因!
原来马未、张琪瑛与萧玄举行婚礼之后,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各生出一个男婴来!
一连得了两个孙子,萧逸自然十分高兴了,又是翻书,又是占卜,给嫡长孙取名萧鼎,鼎者,国之重器也,也是政权的象征!
给次孙取名萧鸿,鸿者,本意指大雁,又引申出飞腾远方,大展宏图之意!
从这两个名字中,可见萧逸对孙子们寄予厚望,并对他们的人生有所规划!
“五弟,你在这里照应着,我到后面看看父亲怎样了!”
“诺!”
留下萧黄负责祭拜之事,萧玄直奔甘泉宫后面去了,如今可谓多事之秋,不但母亲伤心不已,父亲也是失魂落魄的,甚至情况更糟糕一些!
甘泉宫中有一座延寿馆,主体材料都是名贵楠木,不但装饰的美轮美奂,更有冬暖夏凉、蚊虫不生的功效,据说汉武帝晚年居住于此,还找来大批的术士炼丹,试图延年益寿,长生不死,可惜世上没有不亡之国,更没有不死之人!
萧逸‘霸占’甘泉宫之后,派人对延寿馆进行了修复,其实就是打扫了一遍,因为楠木质地坚硬,可以千年不朽的,而后给它换了一个名字--白菜园!
不要误会,白菜园不是种白菜的,也不是储存白菜的,而是‘白菜’居住的地方,准确说就是马厩!
千古一帝的住所,竟然改成了马厩,这种事也就萧逸做的出来了。
“参见大公子!”
“里面情况如何了?”
“唉,白菜几天不吃不喝了,太师大人一直照顾着,累的憔悴了很多,大公子快想想办法吧!”
典韦、曹性、狼家兄弟都守在外面,人人一脸焦急之色,见到萧玄过来了,连忙拱手行礼!
原来一个月之前,‘白菜’的病情疾速恶化了,关中地区的名医,不管是治人的,还是治兽的,请来了二三百位之多,各种秘方、偏方用了无数,却一点好转也没有!
不是名医们无能,也不是缺乏良药,而是‘白菜’的年纪太大了,内脏器官都出现了衰竭现象,与其说是生病,不如说是寿命尽了!
萧逸也是岐黄高手,自然知道‘命算清明性,药医不死病’的道理,可道理归道理,感情归感情,仍然竭尽全力寻医问药,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萧逸还搬到了马厩中居住,与‘白菜’朝夕相处,亲自照顾它的起居饮食,就连铲马粪都不用别人帮忙,愁的马夫们直拔头发,担心自己就要失业了。
而近一个月以来,萧逸只出来两次:
一是皇帝驾崩,新君继位的消息传来,萧逸叹息了几声,下令玄甲军、陷阵营、丹阳兵、陌刀兵几支精锐,立刻向潼关集结,西部各州、郡进入战时状态!
二是卞太后归天之后,萧逸到灵堂跪拜祭祀,又安慰了曹节一番,表示自己会遵循太后遗言,出手解决眼前的乱局,制止曹家人自相残杀!
“启禀父亲,孩儿求见!”
“进来吧!”
“诺!”
‘白菜’已经站不起来了,无力的躺在干草堆上,浑身瘦骨嶙峋的,‘菜包子’则来回走动,不时用头碰触自己的太爷爷,发出可怜的嘶鸣声!
萧逸盘膝坐在旁边,神色看起来还算平静,可那双洞彻幽冥的眼睛、却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胸口更是疾速起伏着,可见正忍受多大的精神折磨!
身为穿越一族,内心本就是孤单寂寞的,如今连唯一的倾听者也要走了,以后人生漫漫,心事说与谁听呢?
“父亲有天人之智,本来无需儿子多言的,不过儿子还是要说几句,生老病死,世间常态,‘白菜’一生丰富多彩,享受过无数的快乐,如今又是寿终正寝,想来也没什么遗憾了,还望父亲保重身体,以天下苍生为重!”
“唉,你说的对,曾经快乐过,也就足够了,取几坛子美酒来吧!”
“诺!”
自从跟随萧逸以来,‘白菜’养成了嗜酒的习惯,有事没事都喝上几口,整天醉醺醺的快活似神仙,如果饲料里不加点美酒,吃起来都觉得没滋味,一整天也会没精神!
可是最近半年多,因为生病的缘故,‘白菜’一点酒也喝不到了,为此还发过脾气,闹过绝食,却一点用处也没有,全家上下严防死守,谁也不敢再给它酒喝了。
因为兽医们交待过,‘白菜’的肠胃非常之弱,若果再饮酒的话,只怕立刻性命不保!
可是今天,萧逸决定跟‘白菜’好好痛饮一场,送兄弟走完最后一程,让它在醉梦中安然离开……
“父亲请饮!”
“白菜大爷请饮!”
封存了三十年的无愁酒,萧氏库房内仅剩五坛了,一直都舍不得喝,这次全都搬过来了,拍开封泥之后,酒香飘荡,沁人肺腑!
闻到了酒香味,‘白菜’一下子振作起来了,用力把头抬高,眼睛中也有了光彩,不断咴咴嘶鸣着!
萧玄把酒倒好之后,带着‘菜包子’出去了,最后离别之时,父亲肯定有很多话说,只能说给‘白菜’一个听的!
“好兄弟,喝吧,今夜不醉不归!”
“咴!--咴!”
“呵呵,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你把我辛苦种的白菜给偷吃了,我挖陷阱把你给抓住了,那个陷阱厉害吧?”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喝酒吗,你可是一碗下肚就倒下了!”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上战场吗,说真的,我当时还有点害怕呢,你就比我强多了!”
…………
长夜漫漫,把酒言欢,一生兄弟,终至末路,痛的不止是心,痛到了灵魂深处!
入夜以后,萧遥、萧岐、萧黄带着弟弟妹妹们都过来了,甄宓、蔡文姬这些夫人们也来了,包括身体虚弱、需要人搀扶的曹节!
对于萧家人来说,‘白菜’不止是一匹马,更是家族中的一员,是所有孩子的长辈,他们小时候全被父亲抱上马背玩耍过,那是一种莫大奖励,也是最开心的事!
如今这位长辈就要走了,孩子们主动汇聚过来,送上最后一程!
…………
“哇!哇!--嗷!”
佛晓时分,白菜园内响起了嚎啕大哭声,撕心裂肺,痛彻心扉,就像是一条孤狼望月长啸,送别跟自己出生入死的伙伴!
亲朋好友们都知道,萧逸一生刚毅果敢,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是老道师傅仙逝,二是岳父曹操升天,今天则是第三次……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听到萧逸的哭声,外面的人同样潸然泪下,却没一个走进去安慰得,因为只有软弱的羔羊才需要安慰,而孤狼负伤之后,会自己默默的舔舐伤口,再次顽强的站起来!
萧逸不止是狼,更是万狼之王!
“来人呀,给我沐浴更衣,再送一些饭菜进来!”
“诺!”
日出时分,萧逸终于走出来了,浑身清爽,精神抖擞,又恢复了那种权操天下的雄霸姿态,不过在眸子最深处,悲伤之色浓郁不散!
“启禀父亲,这是荆州-文聘将军派人送来的,关系重大,十万火急!”
“哦!”
萧玄取出一个楠木盒子,上面有四根鸿毛,两道封条,还写着几个大字:‘大师大人亲启,余者切莫擅动!’
萧逸打开观看,目光瞬间凝重起来,里面有两样东西,一是遗诏正本,一是蒋济书信!
原来蒋济逃脱之后,乘船顺利到了襄阳城,并找到了文聘,让他用八百里快马加急,把遗诏正本送到甘泉宫来!
蒋济是个文弱书生,没有驰骋千里的本领,只好写了一封书信,把皇帝驾崩之后,曹熊、司马懿等人篡改遗诏,谋夺皇位的事情详细叙述了一遍,希望萧逸起兵讨逆,拨乱反正!
其实曹熊继位的消息传来,萧逸就猜到有问题了,曹丕一生权利欲极强,为登帝位付出巨大代价,又岂会传弟而不传子呢?
因此上,萧逸命令几支精锐人马,秘密集结在潼关附近,做好了东进的准备,如今遗诏、书信在手,那就更加出师有名了!
“伯商,为父要到洛阳走一趟,你留下坐镇关中,处理大小军政事务,汉中地区要加强戒备,提防诸葛孔明趁虚而入!”
“诺!”
“黄儿,你负责‘白菜’的身后事,把遗体送回卧虎山去,就安葬在西坡上面,它以前最喜欢吃那里的草了,还喜欢看夕阳西下!”
“诺,敢问父亲,葬礼用什么规格?”
“用什么规格吗,就当是我死了!”
“啊!”
萧逸官拜太师、大司马,爵封无愁县侯,但其实际权势、威望皆在诸侯王之上,几乎可与天子比肩了,这葬礼如何筹办呢?
于是乎,史书上出现了这样的记载:
黄初五年-七月十五日,一代神骏‘白菜’薨于关中-甘泉宫内,以五重棺椁入殓,诸侯王之礼祭祀,萧氏族人尽皆挂孝,文武官员前来吊唁,并上谥号曰:‘忠武!’
七月十八日,嫡次子萧黄披麻戴孝,亲率铁骑千余人,护送灵柩返回渔阳郡-卧虎山,择吉日将‘白菜’葬于西坡上,并为之筑冢、立碑,碑文曰:
‘白菜者,起于草莽,来历不详,因偷窃萧氏财物被抓,无力赔偿,以身抵债,遂成太师大人之坐骑,又因其喜食白菜,于是得名!
后随太师大人从军入伍,冲锋陷阵,效力疆场,纵横大江南北,驰骋黄河两岸,多次救太师于危难之中,浑身负伤不下百处,汗马功劳,可歌可泣!
白菜一生妻妾成群,百子千孙,遗其血脉者无算,后值暮年、悠然林下,朝看日出、暮转星河,尽享清闲之福,且天性嗜酒,于酩酊大醉之中辞世,享年三十四岁,马生至此,胜人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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